“皇阿玛,你不爱我了!娘,娘你在哪!”一团五颜六色的妖怪向自己直扑过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怪声怪调的念白,好像魔音穿耳!
“我们只是情不自禁!”“这是什么,啊,刀上有毒!”
我这是中邪了吗?何方妖孽作祟!一夜三次从噩梦中惊醒,胤禛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
他翻身从书房的卧榻上坐起,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来人!”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自己的声音竟然微微发颤!对一向孤高自矜的胤禛来说,这是不能容忍的!
苏培盛连滚带爬跑了进来,跪在床边,“奴才在!主子,您……您喝口水,是不是魇着了?”
胤禛双眼大睁,紧咬牙关,半晌才开口:“出去!”
“是!奴才就在门外。”苏培盛知道主子的性子,迅速爬到床边的小几旁边,多点了一个烛台,然后贴心地抱头滚走。
胤禛又呆坐片刻,长出一口气,起身到书案前坐下,开始默念《地藏经》。
“……地藏菩萨俱大慈悲,救拔罪苦众生,生人天中,令受妙乐。是诸罪众,知业道苦,脱得出离,永不再历。如迷路人,误入险道,遇善知识引接令出,永不复入。逢见他人,复劝莫入。自言因是迷故,得解脱竟,更不复入……”
心情终于平复下来,胤禛却再无睡意,眼睁睁看着天光渐亮。
第二天晚上,《穿越清宫的虐恋》八集联播如约而至。
如果安和此时能够进入胤禛的梦境,就会发现剪辑的都是她印象深刻的天雷造型和狗血片段,连起来看更是逻辑混乱、如魔似幻。安和当然没有这个异能,她正抱着臭小子睡得香甜。
胤禛又是一夜无眠,默念了一百多遍《金刚经》。
他不知道梦中的邪魔为什么穿着奇装异服,说着古怪的话语,是要引诱他坠入什么地狱。
第三天,《情断紫禁城》VS《楞严经》。
佛法无边,果然灵验。胤禛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渐渐控制住了局面。他已经能顶住妖魔鬼怪在梦里的啰唣,天亮前甚至能小睡一会儿了。
但这让金手指很没面子——每次开播你就念经,你以为你是唐僧啊!
于是第四天,天雷剧下档,宫斗剧上线。
这回有了一些胤禛能看懂的剧情了:
皇宫里,甲妃给乙妃下药,丙妃给丁妃打胎,皇后给皇帝戴绿帽子。
王府里,福晋给侧福晋下药,侧福晋给格格打胎,格格给王爷戴绿帽子。
虽然模样衣裳都不对,但都是胤禛认识的人名儿!从他祖宗到他老子,一个没拉下,出场最多的就是自个儿!
胤禛再次喘息着从梦中挣扎醒来,脸色一片铁青,什么经都念不出来了。
金手指: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
……
贝勒府正院花厅里。
“苏培盛,我不是要探问爷的行踪,”四福晋乌拉那拉氏捏着一串佛珠,语气中难掩焦急,“只是膳房说爷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用膳,到底怎么回事,要不要传太医?”
侧福晋李氏坐在一旁,纤纤玉手抚摸着还看不出来的肚子,“是啊,爷已经好几日不曾在后院走动了。我倒是没什么,但昨儿个还是十五呢,爷一向最重规矩——”
乌拉那拉氏狠狠瞪了李氏一眼,吩咐心腹侍女,“织云,送侧福晋回去歇着!”
苏培盛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没有像往常那般满嘴吉利话,而是惴惴不安道:“回福晋的话,奴才,奴才也觉得不对劲儿!”
四福晋脸色一变,给心腹嬷嬷打个眼色,嬷嬷立刻把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
眼看清场了,苏培盛才敢压低了声音说道:“爷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连几晚睡不踏实,这胃口能好吗?”
“这……是差事不顺?”乌拉那拉氏一阵心疼,却不好再问,“你好好伺候着,缺什么马上来回我。”
“是。”苏培盛不敢多说。他一直在绞尽脑汁的琢磨,但实在看不出主子到底是为了哪件差事上这么大的火。
他很快就不用再盲猜了,因为一觉醒来,全紫禁城都知道了四阿哥最近脸色不对的原因。
九阿哥胤禟给康熙献上了防治瘟疫的方子,得了皇父的奖赏!
虽然只是一套新书,但那是皇上的赏!还搭了一个“好”字儿!
那可是九阿哥,近年来只有被申斥“顽劣”的,几时有过这种风光?再看宜妃娘娘,那叫一派春风得意,好像年轻了十岁!
德妃娘娘直接称病不出永和宫了。十四阿哥胤祯脸上也不好看。更别提四阿哥胤禛,憔悴得吓人,腮帮子都陷下去了。
……
八阿哥府里,八福晋郭络罗氏不是滋味地说道:“这么大的事,表哥怎么也不说跟爷商量一下。”
胤禩慢慢的放下茶碗,轻轻叹了口气,“九弟也长大了,差事办得越来越好了……”
……
“看不出来啊九哥,你真有两把刷子,”十阿哥胤俄捶了一下九阿哥胤禟的肩膀,“看见四哥那脸色没有,简直成了锅底子了!”
胤俄又靠近了低声道:“我刚听说的时候,还以为你又要把这个功劳让给八哥呢。要我说,该让的让,但也不能次次都让啊。你看,这回宜妃娘娘多高兴。”
胤禟本来跟捡了金子似的,一直傻呵呵的笑。听了这话有点不自在,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其实他原本还真想着跟八哥商量的,只是没来得及!
倒退回一天之前。
九阿哥胤禟进了翊坤宫偏殿,看见额娘正跟一个娘家来的嬷嬷说话。
“庄子上的管事传回的消息,那方子请专人验看过了,还用在一些生病的牲畜身上,结果当真不错……”
“那就好!”宜妃一脸喜色,见九阿哥进来,扬了扬手,“老九,你来得正好!”
往常来都是挨骂的,今天看着额娘有了笑影儿,九阿哥心里也是一喜,颠颠的凑过去。“什么好事儿,额娘也说给我听听。”
宜妃假意白了他一眼,但上翘的嘴角掩饰不住好心情。她的心腹章佳嬷嬷给胤禟行了礼,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胤禟听了心里一动,“那个秀女可靠吗?”
章佳嬷嬷笑着说道:“这事儿是奴婢的儿子去查的,那家人口简单,老底子一清二楚,再没有什么隐藏的。那苏佳格格本来还有点慌,一看见娘娘赏赐的上等绸缎,眼睛都放光了,在宫门外欢天喜地的磕了头,就让她舅舅领回去了。”
宜妃笑道:“果然和查到的一样,是个喜欢女红的。她的手艺都在她弟弟身上呢,这可装不出来。”
“既然投了额娘的眼缘,就不该撂牌子,怎么不留给五哥呢,五哥不要还有我呢。”胤禟笑嘻嘻的贫嘴,“那可都是我四处踅摸来的好料子,既然收了我的料子,不就等于下聘了?”
嘴上这么说,胤禟心里却在想,这个秀女还要再查一查,一会儿拿着方子给八哥瞧瞧……
“放屁!”宜妃真的翻白眼了,“你院子里多少个了,还不足够么!滚滚滚,干正事去,快离了我这里!”
“胤禟有什么正事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康熙突然登场了。宜妃娘俩说得高兴,疏忽大意了,谁也没发现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宜妃赶紧行礼,胤禟吓得一激灵,咕咚就跪下了,动作太猛,整个人差点趴在地上。他手里的方子却像蝴蝶一样,翩翩飞落到康熙脚边。
胤禟可没胆子像胤禛梦里的“欢喜格格”一样,把纸条捡起来塞嘴里吞了,他一动都不敢动,眼睁睁看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弯下腰捡起了那张纸,展开看了一遍。
“从洋人那弄来的方子?可以试试看,朕先前也用过他们的金鸡纳霜。”康熙拉起满面惊喜的宜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瞅着地上的胤禟,微微一笑,“九阿哥这是立功了,该赏啊,怎么还行这么大的礼啊?”
胤禟这才回过神,欲哭无泪的补上一句,“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
“爷,你怎么样了,苏培盛,还不快传太医!”乌拉那拉氏看着贝勒爷几天瘦下去一圈,眼泪夺眶而出。
胤禛躺在榻上,额头滚烫,眼睛半开半闭的,不知道听见没听见。
四阿哥病了!都起不来床了!
换了三个太医了,都瞧不出什么症候,只说可能受了风寒,要静养着。
紫禁城各处得到了这个消息,都觉得并不意外。
本来嘛,打响防疫治疫第一炮的,明明是四阿哥,折腾得两广都要翻个儿了,结果耀武扬威而来,竟然偃旗息鼓而去,让九阿哥摘了个大桃子!这谁脸上过得去啊?
“这就病了?是躲羞吧,”三阿哥胤祉跟自己的福晋念叨,“老四的心气儿可不是一般的高。你明儿过去瞧瞧,怎么也是个探病的意思。”
“是,我知道了,”三福晋董鄂氏笑了笑,“我寻思着也不会真有什么事儿。”
“不听劝,这下徒劳无功了吧。”太子胤礽坐在毓庆宫里跟自己下棋,吩咐长史官,“给四弟送点好药材去,多拿些清火的。”
“这年纪越大,怎么脾气越硬了呢。”康熙在养心殿东暖阁批折子,摇了摇头,“还是得磨一磨啊。”
永和宫里,德妃更生气了。老四就会给自己出难题,他这一“病”了,自己要不要继续称病下去啊?十四都嚷嚷着要称病了!都是孽障!
……
胤禛的噩梦更加光怪陆离,撕扯着他的神志一阵清楚一阵模糊。
“胤禛,你不是说过,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会说这种混账话!
“皇上,臣妾祝您坐拥万里河山,尽享无边孤单!”
——这又是什么混账话!臣妾是哪里来的叫法!皇上?你在叫谁?放肆!大逆不道!
“四哥,你气死了额娘,抢了我的皇位,还要抢我的女人吗?”
——胡言乱语!额娘怎么会……你不是十四!你到底是谁!
“皇上,臣妾只有弘时了,您不能把他过继给老八啊!”
——别再“臣妾”了!弘时是谁,为什么要过继给老八?
……
四贝勒府内灯火通明,上下人等都惶惶不安。
“贝勒爷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弘晖啊!”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大阿哥弘晖和大格格瑚图里都跪在四阿哥床前,不住的哭泣。
侧福晋李氏抱着肚子瘫软在地上,满面泪痕,几近晕厥。
……
“皇上,你多保重,我要去见我们的弘晖了……我对不起你,没保住唯一的嫡子……”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弘晖怎么了?
乌拉那拉氏,弘晖怎么了?
唯一的嫡子?
唯一的?
没保住?
……
太医院院使顶着茫茫的夜色,急匆匆赶到紫禁城乾清宫,跪在阶前,颤抖着向上叩头。
“皇上,四贝勒他……吐血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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