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岭惜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不是天菜,顾哥你听错了。苏这人B国口音有点重,天才愣是说成天菜……哈哈哈哈哈。”
他腆着脸自以为能力挽狂澜、瞒天过海,还干笑了好几声。
可惜演技实在捉急,整个大厅只有他一个人笑,竟然没有第二个人配合他。
他使劲冲苏眨眼,苏却只是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以前长住在B国的?”
曲岭惜:“……”
最后打破这尴尬气氛的竟然是雅雅。
雅雅仔细瞧着曲岭惜,觉得似曾相识:“这位哥哥我好像见过你。”
这句话像极了红楼梦第三回黛玉进贾府中的一句“这个妹妹我曾是见过的。”
现代经常被借代黔驴技穷的搭讪手法。
雅雅当然不可能是在搭讪他。
雅雅咬着笔杆回想,被作业塞满的小脑瓜终于多出了一些空间。她眼睛一亮,“哥哥你是不是在我家店铺买过烟!”
被动出柜都做过了。
一包烟,曲岭惜当然不会耍赖。
他正要点头。
就听雅雅又兴奋地说道:“我怎么能忘了你呢?别的客人买的都是白沙,你买的却是白烟。”
白沙和白烟仅仅一字之隔,却是天差地别。
一包白烟足够买三大条白沙。
抽这种烟的,大多是不懂民间疾苦的富家少爷。在社会混久了的,即便是大佬,也会选择更有名气的品种。
曲岭惜更加尴尬。抽烟不是好品行,他没必要隐瞒,却不想当着两个救命恩人的面被揭穿。
尤其是顾深。
小姑娘却完全不能体会到这位富家少爷的难处。
她轻轻地嘟着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因为回想痛苦的事件而感到委屈,因为委屈所以等泪珠溢满眼眶她都浑然未觉。
雅雅小声地哼了哼:“下次我学乖了。有客人买一包的白烟,我绝对不卖给他。要卖就卖一条的。我阿爸说了要宰客。”
这看似夹杂着私心却又天真无邪的言语,让曲岭惜为之一振。
哪有人像她一样将“宰客”直接脱口而出的?这倒反而显得她本心至纯,并不懂得人与生俱来的隐瞒和私心。
顾深看了他一眼,目光幽深。
曲岭惜仍然不明觉厉。
苏却叹了口气,偷偷把曲岭惜拉过来,小声说:“你还记得昨晚吗?在这家客栈,快深夜的时候来了几个人。”
曲岭惜点点头,说:“具体点说,分别是四个人。除了民宿老板娘的小儿子一玛,还有两个比我高的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还抱了一个小姑娘。”
苏微异:“你都看到了?”
“顾深抱着雅雅上楼的时候,正好与我擦肩而过。”曲岭惜说,“这两个男人分别是你和顾深,那个姑娘就是雅雅。这些我早就猜到了,可其他我就猜不到了。毕竟我还没那么神通广大,能把前因后果都想通。”
苏由衷地夸他:“你已经很聪明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说的开头就会让曲岭惜消化一阵子,没想到要消化一阵子的不是曲岭惜,而是他。
曲岭惜看了看雅雅,讳莫如深道:“雅雅的事,是不是与我有关?”
苏讶异:“你连这都能猜到?”
曲岭惜苦笑了两声:“这件事明摆着涉及了雅雅的隐私,而我只是一个陌生人。如果不是它与我有关的话,你不会试图告诉我的。”
还有一个原因,曲岭惜没有说。
雅雅说完他就是买烟的人后,顾深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不冷不热,没什么表情,更谈不上仇恨。可曲岭惜读出了一丝丝的苛责。
说实话,他挺受伤的。所谓不知者无罪,目前为止,他还不值得顾深这么有情绪的一眼。
苏却挺愤慨的:“你别觉得有什么心理负担。什么狗屁原因,都是雅雅她那畜生老爸实施暴行的借口。他犯这种事又不是一两次了,每年我和老大过来凉城都会遇到……这种人就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苏越说越气愤,差点掩盖不住声音:“要不是雅雅心软,总是替他爸求情。这种人渣早就被老大送进凉城监狱了。”
曲岭惜心里一怔,眼皮微微耷拉下来。他猜到雅雅是受了什么伤害,以为她被店铺老板苛责,譬如罚工资或者辱骂,却没想到那所谓的店铺老板就是她父亲。
情节也没苛责这么简单。
而是家暴。
据苏的话可知,雅雅的阿爸已经是惯犯。别看小姑娘表面上活泼又机灵。掩藏在裙子下的肌肤该不知有多少触目惊心的伤痕……
曲岭惜已经差不多想起来了。
当初白烟这包烟是没有明晃晃地放在柜台上的。他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询问,想不到雅雅却说有。
眼下再细细回想当时的情景,他就记起了更多的细节。雅雅虽然说“有”,但当她发现白烟没有散装的,只有整条未拆封的时候,表情就多出了几分犹豫。
他是个不太有耐心的人,没想那么多,又重复问了一遍。
雅雅咬了咬牙,就从柜台后面的货箱里拿出了一条新的。
她听到曲岭惜说“只要一包后”,就用小手把塑封拆开,在一条烟中抽出了一包来卖给他。
苏说:“好歹我也认识了雅雅好多年,知道点她家店铺的情况。她家生意不算好。如果是全新没拆封的货品,卖得不好,就可以成本价退给供应的厂家。”
估计以为曲岭惜还没听明白,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两句。
“你抽的那白烟以前是不卖的,今年上半年新进来的,结果卖了这么久,就你一个人买了。剩下拆开的退也退不回去,卖也卖不出去,全砸在他手里了。雅雅她阿爸就迁怒于她,我和老大昨天发现了很生气就报了警。”
顾深语气不好,制止他的言语:“苏,够了。”
苏转头对曲岭惜说:“不行,我老大又嫌弃我话多了。”
曲岭惜却笑不出来,“对不起。”
如果当时他能看出雅雅的纠结和难处,可能就没有这一场无妄之灾了。
苏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你也别想太多了。我都说他是惯犯,没有你这个阿惜,也会有阿北阿东阿南买那包白烟。”
顾深这一次没再原谅苏的聒噪,直接拎起苏的卫衣帽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曲岭惜的身边带离。
苏被勒得缺氧,咳嗽个不停:“哥。”
顾深没有理会,他径直往楼梯口走,竟然想这样带着苏上楼。
苏面红耳赤,止不住地求饶:“脖子,脖子要被你勒死了。”
顾深拎着他,仿若未闻地走到楼梯的第一个拐角。
他没有任何征兆地放下苏,因为惯性,苏像个沙袋一样被无情地甩倒在地。
砰。
发出一声巨响。苏整个人磕到了拐角的墙壁。
曲岭惜和雅雅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曲岭惜神色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没事吧?”
雅雅则一脸担忧地说:“顾哥哥你别折腾苏了,他知道错了。”
曲岭惜仍然一头雾水。他觉得苏除了话多一点外,没什么错。这种小错误完全没必要被顾深用这样的方式惩罚。
何况苏说的这些话,只是为了让曲岭惜知道雅雅的事。
苏痛苦地捂着腿说,“光顾着护脑袋了,竟然忘了护腿。我这一米八长的大长腿啊。”
曲岭惜的嘴角微搐,如果腿长一米八,那还剩下什么,一个脑子吗?
顾深低头查看了一番苏,冷笑一声:“还会开玩笑,看来没什么事。”
苏欲哭无泪。他疼啊,可屈服于顾深的淫|威下,就算疼也不能叫唤。
顾深站在高处抬头,先是对上一脸询问的曲岭惜,他沉默了一秒,随后点头颔首,表示自己有分寸。
他对雅雅说:“放心吧,你苏哥哥还死不了,快回去做作业。”
曲岭惜有点无言以对。
死不了?
还对一个孩子这么说,也不知会不会对她产生心理创伤。
谁知雅雅很习惯顾深这种口吻,得知苏不会有什么大碍后,就乖乖巧巧地坐回去继续写作业了。
一瘸一拐的苏垂头丧气地跟在顾深身后上楼。
大厅就只剩下曲岭惜和雅雅两个人。
曲岭惜非常踌躇,他坐也不是,站也不对。离雅雅近一点,怕引起她的厌恶;离她远一点,怕雅雅觉得他冷漠。他想对雅雅道歉,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开口。
突然,他听见一个稚嫩的女声喊他:“曲岭惜。”
曲岭惜转头看雅雅。
雅雅问:“你是叫曲岭惜没错吧?”
曲岭惜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又轻轻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雅雅不假思索地说:“顾哥哥写的啊。”
说着,她举起自己的草稿本,一堆稍显稚嫩的数字中间夹杂着一行笔走龙蛇的草书。
“曲岭惜。”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三个字被别人写起来是什么模样。
原来是这样。
字如其人。顾深写字也像他的人一样,只是简单地写三个字。字体却有力得仿佛要穿透薄薄的纸张,渗透到草纸的背部。一撇一捺,全都有根骨。
雅雅说:“你这个人,不理我也不理顾哥哥,就知道和苏一起玩。但你长得好看,我不跟你计较。我就偷偷问顾哥哥,这位陌生的帅气小哥哥叫什么名字呀?”
“顾哥哥没告诉我,只是在我的草稿纸上写了这三个字。”
“真好看。”
“我觉得顾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写字写得最好看的人。曲岭惜,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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