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个女孩子,今年明尼苏达州的第八起失踪案。尽管不对联邦调查局的侦办能力怀抱任何期待,然而,难道他们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早餐桌上,葛洛莉雅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滑着平板,读到今日的社会新闻後惊呼出声。显然她不在美国的这段期间,这起连续失踪案又增添几位受害人。
说起来,美国每年发生的犯罪案件不计其数,时时刻刻,全国各地每一处角落,都有人不断用行动证明,人类究竟能够如何残忍地对待自己人。这个国家,就像一颗外表光鲜亮丽,内部却正逐渐腐烂的苹果,犯罪率之高,媒体往往来不及报导。然而对於这起案件,葛洛莉雅多少有些印象——失踪的都是年轻女子,所谓物伤其类,同为年轻女性的葛洛莉雅自然会对其特别关注。
『别在早上读这些新闻,那会破坏一天的心情。』汉尼拔将刚榨好的苹果汁倒进玻璃杯里,将杯子摆在葛洛莉雅面前,顺道抽走她手上的平板。『喝完它,并且吃掉妳的早餐,我们将在八点半出门。』
葛洛莉雅眼巴巴看了被没收的平板最後一眼,确定没有拿回来的可能,只好乖乖端起杯子喝果汁,然後开始吃她的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帕玛生火腿奶油起司松饼,搭配炒蛋和沙拉。
『用一点蛋白质来开始新的一天(A little protein scramble to start the day.)①。』莱克特医师表示。
和一名厨艺精湛的医师共同用餐,你永远不必担心营养均衡的问题。莱克特医师会为你的健康把关,还保证了你吃进胃里的每一口食物都美味无比。如果妳是爱美的女士,汉尼拔绝对值得妳诚心讨教,假使能够让他亲手为妳掌厨,那麽好好珍惜吧,这样的荣幸可不是人人都能享有。
当盘子清空见底,他们的早餐进入尾声,汉尼拔放下刀叉,从腿上拿起餐巾揩了揩嘴角,沉声唤了声:『葛洛莉雅。』
葛洛莉雅缓下喝果汁的动作,侧头疑惑地看向汉尼拔。
只见他表情严肃,以非常认真的态度一字一字说道:『既然妳看到那则新闻,这阵子不要独自出门。就算马里兰州和明尼苏达州相距甚远,一切小心为妥(An ounce of prevention is worth a pound of cure.),别让我和杰佛瑞担心。』他的叮嘱隐含着满满的担忧。
『我知道了。』葛洛莉雅温顺地回答,随即半开玩笑说:『如果不是我已经成年,汉尼拔,我都要怀疑你是我的监护人了。』
汉尼拔向她坐的位置探过身来,他仔细端详她一阵,宛若实质的目光玩味又强势,让人有种站在X光下的局迫感。当葛洛莉雅开始表现出不自在,汉尼拔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说:『也许,妳确实需要一名监护人——自主能力和年纪之间,往往没有绝对的关系。』
听出他的取笑,葛洛莉雅忿忿不平地瞪圆眼睛,但那只让她看起来像只炸毛的猫咪,一点威胁性也没有。
『你不能这样打趣我,莱克特先生,你的绅士风度呢?』葛洛莉雅试图提高音量嚷嚷。然而从小到大的环境早已将她教养成出色的淑女,淑女这种生物大多丧失了高声叫喊的能力,就像成年人永远无法像婴儿般哇哇大哭一样。
『唔……可能和我的外衣和领带一样,还没有穿戴起来吧?』身披晨袍的男人皱眉思索一会儿,煞有介事地说。
葛洛莉雅看着他,一脸惊叹,不知道该如何用词回应,只好拿起杯子继续喝她的果汁。
汉尼拔脸上维持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注视葛洛莉雅,目光停留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他看着她一口一口吞咽,从她小巧的耳朵後方,到她前胸形状优美的锁骨,两条呈现V字型的胸锁乳突肌诱人地忽隐忽现。
『无论如何,今天又是新的一天(After all, today is a new day.)②。』汉尼拔挑起眉毛,精神饱满地说道。
确实,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一个天气晴朗的星期三。
撩开雪白的丝绸窗帘,从落地窗看出去,一碧如洗的天空飘着丝丝缕缕棉絮般的毛卷云。早晨的阳光照亮马路两旁的行道树,为枝叶稀疏的树木镀上淡金色的外皮,随着微风,簌簌飘落宛如金箔的叶片,层层铺盖在被露水潮湿的人行道上。
汉尼拔放开手,让窗帘回复原状,阻挡住逐渐增强的晨光。他转身走到衣柜前,那是一排占据整面墙,巴洛克风格,赤褐色桃花心木材质的衣柜。汉尼拔打开其中一扇门,从放置夏季工作服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天蓝色亚麻西装,然後他打开一扇门,思索一会儿,取出一件浅黄色格纹衬杉。
站在两公尺高的穿衣镜前,汉尼拔解下身上的法兰绒睡袍,脱掉里面的家居服。光裸在外的身体接触空气,有些微微泛凉,他转了转脖子,迅速穿上衬衣。一百七十支的精梳埃及棉有着丝缎的触感,却不像真丝一般给人冰凉的感觉。
斯坦伍德是间品质优良的定制服装店,然而他们的客服,米歇尔.沃卡尔森先生却是个出言无状的人。不过,也许他们只需要再忍受他一段时间,汉尼拔已经收藏了那位先生的名片。
也许葛洛莉雅有兴趣尝一尝盐烤牛舌?找一个秋高气爽的午後,在庭院里办个露天BBQ,刚好这个季节有许多新鲜作物,还可以来上一杯他前年用葡萄酒桶酿造的啤酒,完美。
汉尼拔穿好衬衫和长裤,扣上皮带,选了条淡金色的缎质领带打上,穿起背心和外套,挑了条淡蓝和浅褐花纹的真丝手帕卷成团花造型,塞进胸前口袋里。他仔细梳理好头发,最後从鞋柜里找出一双合意的皮鞋,和其他一些小物件一同穿戴好,轻快地走出房间。
他在二楼碰上也准备好出门的葛洛莉雅。略感惊讶地,汉尼拔看见她同样穿着一身蓝,只是她的颜色更深,那是好比晴朗的夜晚般澄净的暗蓝色。
『噢,不得不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葛洛莉雅尴尬又腼腆地说,随着汉尼拔逐渐接近,往後退了一步,似乎想回到房间里去。
『确实,无疑地,我们将度过充满阳光的一天。』汉尼拔来到她面前,有意无意挡住客房的门,『妳看起来非常让人着迷,葛洛莉雅,除了热情的红色以外,妳也很适合冷静的蓝色。』
他朝葛洛莉雅的头伸出手,『我可以吗?(May I?)』
葛洛莉雅愣了楞,反应过来转过身,温顺地低下头。
汉尼拔小心翼翼拿下葛洛莉雅头上的珍珠发夹,不去弄乱她编好的发辫,显然因为看不清角度,她有些别歪了它。汉尼拔帮她重新把发辫盘成优雅的发髻,将发夹别在它最适合展现魅力的地方。
『好了。』汉尼拔用欣慰的表情观赏自己的成品,『这样便万无一失,再也没有让人挑出毛病的地方。』
葛洛莉雅想伸手去摸却被他挡住。
『时候不早,我们可得加快速度,走吧!』
汉尼拔推着葛洛莉雅的肩,催促她走下楼去。
ψ
今天约诊的病人有五位。因为之前莱克特医师出国两周的缘故,这个星期预约看诊的病人非常多,完全将汉尼拔的时间表塞满。换作平时,莱克特医师一周不会看超过二十位病人,而且他喜欢把病人集中在三四天内看完,留下充裕的时间作其他事情。
然而这一周,他却要看上二十五位病人,这让为他安排行程的葛洛莉雅非常内疚,每天早上前往诊所的路途中都显得闷闷不乐。
几天下来,汉尼拔也看出她的想法。他平稳地开着车,从後照镜对上她的视线,轻描淡写地说道:『葛洛莉雅,不知道我是否曾经向妳提起过?从前我当外科医师的时候,常常需要一连工作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葛洛莉雅了解他是想开解她,然而她忍不住迟疑地说:『但是……汉尼拔,你必须记得,你已经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了。』
『……』汉尼拔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接下来一路板着脸,闭口不言。
葛洛莉雅整整慢了半拍,才後知後觉地醒悟到自己的提醒可能伤了男人的自尊心。她焦急地扭着手,时不时朝汉尼拔的方向看过去,嗫嚅半天,眼眶逐渐泛红,沮丧地垂下脑袋。
停下等待红灯的空档,汉尼拔伸手按住葛洛莉雅的肩膀,藏住笑意严肃说道:『葛洛莉雅,妳必须知道,男士们在意年纪的程度可不输於女人。不过,』他换了种轻松的语气,意味深长地说:『我向妳保证,大多数时候,三十多岁的男人可比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得要优秀得多。』
尽管最近葛洛莉雅变得更为多愁善感,她还是很快调整好情绪,顺着他的话赞同道:『我当然相信,放眼整个巴尔的摩,莱克特医师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杰出人士。』
汉尼拔收回手,满意地点点头。
早上汉尼拔先看了两个病人,他这边几乎都是长期回诊的病患,早已建立起稳定的医病关系,他对病人们的情况非常了解,看起诊来并不会花费太多力气。
中午的时候,葛洛莉雅用诊所的小厨房煮了些义大利面和杂菜汤。因为被叮嘱不要单独出门,她拨了通电话,让附近的超市将食材送过来。等到汉尼拔送病人下楼,一楼早已飘荡着浓郁的罗勒香气。
就连正要离开的病人都停下脚步,用力嗅了嗅空气中令人食指大动的气味,一脸向往地对汉尼拔开玩笑说:『你有个好秘书,不考虑安定下来吗?医师。』
『噢,罗伯特,这可是个非常私人的问题。』
汉尼拔避开这个话题,送特隆普先生出门去,然後他走进厨房,帮忙葛洛莉雅将他们的午餐端上桌。
『这种大小的蛤蜊,妳是向去年开的那间□□超市订的?』汉尼拔用叉子从蚌壳中撕扯出贝肉说道。
『没错。』葛洛莉雅回答,等待汉尼拔评价她的手艺,『怎麽样?还行吗?』
直到吃下半盘面,吊足葛洛莉雅的胃口,汉尼拔才开口慢条斯理地说:『我想,我可以原谅妳早上的无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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