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其实天天在短信骚扰他远隔一洋的心上人,杳无音信也毫不气馁。只有在看到其他人三三两两结成一组时才微微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其实他以前也是这样,但注意力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也没时间觉得失落。现在却一腔热血连洒都没地方洒了。
其他人看来,他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安静了许多后气质也稍稍内敛了少许,从衰宅的感觉变成了颓丧。
路明非听说只有成绩过得去才能自主选择毕业后的分配地,所以忍痛把熬夜打游戏的时间缩短了些许,勉勉强强所有课都及格了,还有一两门进了良好档次。
教授们都感叹这难道就是爱情的力量,只有昂热脸色抽搐了一下,心里暗暗想奥列格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这学校招惹了多少个人。他作为导师兼监护人在照顾他时不知道暗中销毁了多少份情书,但现在发现自己的这个手段似乎使这个孩子对这方面迟钝的要命。
奥列格也许都不知道男性对他还有那方面的心思。不过在昂热行事作风的耳濡目染下,他下意识地学习到了对方对女性的绅士风度,好歹零也是一个漂亮优秀的女孩。
让他头疼的只是不知有多少毕业生毕业后都会毅然决然地奔赴日本分部去追求没有学院和校长庇护的“爱情”。
不过作为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昂热绝对会保护自己的学生,偶尔也要开导开导学生感情,更别提奥列格和他的关系更深了。
不过,不知道奥列格和他的亲生父亲相处的如何。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昂热根据日本分部寄过来的血液样本和奥列格的血液对比后发现那家伙毋庸置疑地是他养了十几年孩子的父亲。
尽管昂热很有自信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短时间内不会被替代,但血缘毕竟是一种有魔力的东西,纽带也许轻易地就会被建立起来。
那个该死的橘政宗,覆灭了自己建立的日本分部,暗中翘了墙角“重振蛇歧八家”,现在居然还要和他来抢孩子!
昂热表面上微笑说着恭喜对奥列格轻易放行,暗地里却在磨牙。
这个孩子是他一手带大,视如己出的最后一个亲人、近百年来天赋异禀的混血种继承人,会作为他之后的狮心会最后一人杀尽世界上的最后一条龙,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这老家伙发疯的时候真像一只暴怒的狮子,鬃毛根根竖立,双目怒睁。
路明非被校长召见的时候心里无比忐忑,仔细想了想自己这半个月似乎也没考试作弊或者违纪啊。但他现在已经练就了面不改色的能力,只是面色惊讶了一下,也没有失态得太厉害,只是能看出来疑惑。
他敲了敲门后走进校长室。校长站在那面单面反射的巨型落地窗前,手中捧着一杯红酒。
一向带着优雅微笑的老绅士敛去了笑容,眉间形成的竖道皱纹让他的表情在冷漠中堪称肃杀。
路明非站在厚重的办公桌对面,默默地等他喝完杯中的酒。
昂热在抿噙几口红酒后回头给路明非也倒了一杯,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坐在皮椅子上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不明所以,战战兢兢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也不知道自己喝了什么。
校长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摘下了眼镜,冷冽如刀的目光毫无遮挡,让路明非对视了片刻便赶紧躲开了。
“抬起头来,专员。今天,我主要还是想要给你讲一个故事。”校长淡淡地说道,语气却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路明非不由自主地抬起头,脑中一片空白,只是被动地接受校长说的话。
“2004年夏天的一个晚上,俄罗斯东南部发生了一次爆炸,秘党鉴定认为那是一场言灵爆发。”
路明非隐隐察觉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惊恐。
“作为欧洲混血种代表,我立即前往那里,从美国只用了三个小时就飞到了俄罗斯,去迎接我们新觉醒的伙伴。”
“但是飞机没办法降落,因为那个地方……已经成了一片地狱。”
昂热甚至觉得时间又倒退回了二战的时候,数不胜数的燃.烧.弹向城市倾泻而下,直到城市和其中的所有生物全部化为焦土。
他已混血种的优势顶着剩余的火焰前进,踏进向日葵园,裤脚都被燎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弥漫着,小镇外的一望无际的向日葵园已经只剩下无数熊熊燃烧的花盘。但是在一片死亡的灰烬之中,却有唯一一个活着的生命。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他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捧着一朵巨大的、花瓣和茎叶正在燃烧着的向日葵,灰黑没有沾染他丝毫。他的眼睛融金般明亮,但是一片迷茫,像是微风吹动了金色的海潮,又仿佛降世的圣子。
昂热曾经阅读了解过释迦摩尼降生时的盛景,但那一幕也许也不如这一片目之所及遍布的灰黑色和赤金色的火星混合着的壮美相比。
连自诩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昂热都被那种初生的美震撼了,沉默了几秒才赶紧手忙脚乱地脱下昂贵的西装扑灭向日葵上的火。
那个孩子乖巧地把花状的焦炭放在地上坐在一堆煤灰中,冷静地观察着昂热。他不感到意外,不说话,也不攻击,不害怕,也不欣喜。哪怕身处地狱也不期望会有人会伸出援手。
“他…他是……”路明非的声音颤抖了,不敢确认已经很明显的结论。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孩子的眼神变了,不再空洞无害,变得警惕起来,周围的元素滚动,灰尘就像是龙卷风聚集一样翻滚起来。
昂热没有动,盯着那双黄金色的眼睛,仿佛太阳被燃烧成了熔岩的颜色,没几秒就熄灭了,小心翼翼地缩回瞳孔中央。虹膜呈现出海洋和天空相接的碧蓝色。
“奥列格。”他像是第一次开口一样吐出生涩的音节,低声清了清嗓子又重复道:“…我的名字是奥列格。”
曾经的奥列格.让.昂热,现在的橘悠真。
“他是一个天才,在我遇到他时,他就已经精通俄语和基础英语,近战能力强得出人意料。也因为血统被克格勃——应该叫俄罗斯国家安全局,但都一样——选中,我所去的当天是他被委派解决一个目标,很棘手,意外导致了他的言灵觉醒。”
路明非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无法想象在自己虚度光阴追求一点点娱乐的时候奥列格却在冒着生命危险一次一次解决目标,感情逐渐在美好和纯洁中消逝。
他扭曲的表情微微触动了昂热。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面色波澜不惊地继续说。
“他是克格勃训练出来的最优秀的工具,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就陷入那里的,但当我到的时候,他对人性的反应已经很稀薄了。”
“我把他从那里带到了美国,他成为了我的养子,但仅仅日常的朝夕相处已经很难改变他了,毕竟我也不是一个很会表达感情的人……哪怕送他礼物,他也只是学习着像正常人一样表达出感谢,没有真的因此感动。”
昂热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属于人类的情感,不期待,也不求任何善意。”
路明非弯下腰去,在昂热的面前失态至极。他的手指将红木桌板握得出现划痕,指节泛白。昂热的话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痛苦,好像曾经目睹过、或者促成过这一切的发生一样。
“那天只是一次不完全的言灵爆发,所以对应觉醒的元素只有‘火’。后来我带走了他,完全的言灵爆发摧毁了我们的几栋住所元素均匀爆发,房屋都直接化为粉尘。除了我,一切都被‘摧毁’了。”
“秘党都被惊动,本来按照他的血统应该被监视一辈子,但一部分是因为我的面子,另一部分就是……就算他再强大,也比正常混血种更容易死亡。”
死亡。路明非惊恐地战栗起来,说不出话,但感受到难言的恐惧和强烈的愤怒,这种凶残的感觉无比熟悉,就像是哪怕世界不想让你活下去,我就去毁灭世界一样不管不顾的危险情绪。他的‘死亡’。这个词像是一个开关,把他的愤怒全部勾了起来。
“为什么?”路明非勉强问,昂热只把他的失控当做了担忧心上人的情感。
“越强大的言灵,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越高。”昂热说,“我希望他能幸福……这是我没能做到的。”
路明非虚脱了一样垂下头,冷汗淋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他竭尽全力才抑制住那股暴虐的冲动。脑子是接近于空白的混沌状态,他听见‘幸福’两个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零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她愿意把所有都给他。”昂热沉默了一会,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为了唯一视作孩子的生活,他接着说下去:“如果奥列格也喜欢她……你会放弃吗?”
路明非没有抬起头,昂热只能看见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他心中失望地了然,以为路明非会就此屈服。
“不,绝对不会。”但是这个一直像怂包一样的衰仔突然抬起头,眼睛中滚动着黄金和赤红交叠的颜色,就像岩浆崩裂。“如果他不接受我,他也别想和别人在一起。”
昂热被那双眼睛惊了一瞬,然后看着浑身竖起锋利尖刺的路明非。他感觉如果自己坚持阻隔他和奥列格,这个一向畏缩的人会冲上去试图撕碎他的脖子。
他沉默了,从桌子抽屉中掏出一叠文件。“这是‘尼伯龙根’计划项目书,你已经辅助击杀过一名龙王,但如果想要得到我的认可,这还远远不够。”
“确认指令,最高权限,将‘S级’专员路明非派往中国北京,执行任务。”诺玛出现在校长室内,并贴心地为路明非打开门。“专机将在两个小时以后准备出发,请做好准备。”
路明非在和校长道别后离开了校长室,回到宿舍准备收拾行李。
昂热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校长内室的人走了出来。那居然是施耐德,没有人会想到执行部部长会去偷听校长和一名学生的对话。
“这个路明非看起来也不如他表面。”施耐德说,声音在面具后面显得空洞低沉。“你不会是被他吓到了,才同意的吧。”
昂热撇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如果奥列格真的不在意他,我至于跟他说这么多吗?”
相处了近十年,昂热能够清晰地分辨出奥列格表面的温柔绅士风度和真正想要掩饰的在意。
“你的养子很不幸地学习了你的多情和薄情,这样温柔地对女孩容易让她们误解。”施耐德嘲讽道,接着扎昂热的心:“不过,他现在却要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日本人抢走了。”
昂热冷下脸,“我刚刚接到他的电话,日本那群人第一天就让他的飞机炸了,所有身份证件全部毁坏。但我怀疑电话有监听,他暗示我不能说太多。”
施耐德一愣,“这是想要给他安排一个完全的新身份,彻底抹去奥列格这个人?”
昂热没有回答,而是叉开话题。“路明非一定会在毕业后选择去日本,到时候凭借尼伯龙根计划的提升,他有实力保护奥列格。”
“……真不愧是你,”施耐德叹了一口气,“这么简单就同时在前养子身边和日本分部安排了一个眼线。”
“怎么会是眼线呢,”昂热说,给施耐德也倒了一杯酒。“他是一个一触即日本的土地就会爆炸的定时核弹啊。”他说完戴上眼镜,凌厉地看了一眼施耐德。“你也都听见了。有我在,奥列格是绝对‘安全’的,他能控制住自己。把这话也告诉曼施坦因和校董会。如果想要动他,就是想和我动手。”
“你真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孩子?”施耐德真正地惊讶了,他以为对方只是在不稳定的因素奥列格身边充当一个可能的继承人和武器。“我从没见过奥列格的姓氏,难道是昂热?怪不得你这么讨厌俄罗斯特工。”
“废话,我又不是你。”昂热心情不太美妙地说,恨恨地咬牙。“我总有一天要去见见那个橘政宗。”
那可是差一点就冠上昂热之姓的孩子,突然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老头截了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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