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瞳看到等在教室门口的路明非时,其实还是有点惊讶的。
她不太清楚、但是很肯定最近奥列格和路明非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路明非的变化实在是有目共睹。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任人揉扁搓圆了,虽然平时也表现出似乎与平时别无二致的憨厚傻样,但嘴角总是噙着一抹礼貌疏离的微笑,有时突然间的一个对视,都能窥见一片他眼底的黑色。
所有人都对路明非客气了很多,原本在帖子里铺天盖地抹黑这个有水分“S级”的声音少了许多,连恺撒都对他正色了不少。
诺诺却很不喜欢这样的路明非,但也没办法,毕竟她不是那个能改变他的人。她只是低下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在苏茜担忧的目光中对她摇了摇头,一个人和路明非一起转身离开,留下整个教室的窃窃私语。
路明非对她笑了一下——依旧是那种掩盖不了黑暗气息的笑容,他看似无害地问道:“师姐,你这几天看到奥列格了吗?”
诺诺警惕起来,但还是像往常一样给他了一个手刀,直接打在他的头顶:“人家已经准备出国了,没时间谈恋爱!要想找他的话,自己也找机会去日本啊!”
路明非似乎被打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抬起头看着诺诺,似乎因为她的回答变得稍微正常了一些。他收敛了笑容,低下头,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低声说:“我做了错事……我要找他道歉,晚了就不行了……”
诺诺开始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凑近了一点后才听见他着了魔一样的喃喃自语,重复的内容和他空洞却微微发抖的神情让诺诺不寒而栗。
她打了个寒噤,苍白着脸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你好像一直在躲着路明非?”楚子航说着,帮室友将课本从一排书架中挑出来,并不是为了塞进行李箱,而是为了回收给学校作为新生笔记用。
奥列格在听到那个名字时手里的动作微微一停,随后又什么事也没有的一样继续收拾着:“碰巧没有遇到而已。我又不是随便见到一个人都要说几句话。”
楚子航没有看着他,只是站在原地听着他收拾行李的声音。“最近路明非很不对劲。”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看见他。”奥列格看了一眼楚子航的背影,他的站姿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挺直又倔强,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人总是会变的。”
“有些东西,是多久也不会变的。”楚子航突然回过头来,和猝不及防的奥列格对视,眼里像是翻滚着像是海浪般汹涌的金色。楚子航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不会做太多的伪装,奥列格也不会在意他关闭不了的黄金瞳。
楚子航看到奥列格微微挑了一下眉,猛地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看了很久,赶紧移开目光,尴尬地找了一个话题:“我记得,日本分部有一个学长,近身战很厉害。”
“是吗……”奥列格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没来及和楚子航说上一句话就推开窗户跳窗而走,在外面关上窗户之前还把手里的衣服扔给楚子航。楚子航下意识地接住,就看到窗户已经合上,奥列格在外面隔着一层玻璃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冲他挥挥手。
下一秒,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楚子航没反应过来,放下奥列格的衣服就伸手去开门。在看到门外拎着一大包东西的路明非和叼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的诺诺时,就知道为什么室友会如此慌不择路地夺窗而逃了。
“我干了什么?”路明非机械地重复了一遍,他眯起眼睛似乎是在仔细审视着红发的女孩。
诺诺对上他的目光,未退缩一步。“你……又让他受伤了。”她说,深红色的瞳孔中带着空旷和茫然。“那天,奥列格和你都一整天没有出现。楚子航和芬格尔也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你应该是一早、不对,凌晨或是深夜,找到了同样独自一人在宿舍外的他……”
“够了。”路明非瞳孔猛地一缩,“别再推测那天的事。”
“你和他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黑暗,空间狭小,但是能听见有人……是什么地方、自习室、墙壁的摩擦——”
她的话被打断了,整个人也从那个交杂着罪恶和黑暗的裂缝里撕扯出来,然后她的背部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上,能感觉到背脊的擦伤,校服肯定也出现了大片的磨损——就像是那天的奥列格一样。诺诺睁大了眼睛,看着逆光下看不清表情的路明非。
“客观的说,我应该是强.暴了奥列格。”
路明非这么说,随后松开手让她从墙上落下来。在今天之前,诺诺从来没想到路明非能够有如此强的力量和压迫感。她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表情变得惊恐暴怒起来。
楚子航的眼神划过路明非脸上一些青青紫紫的指甲划痕,再看看诺诺染成酒红色的长指甲,好像明白了什么。但他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说:“奥列格不在,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陪这家伙道歉的,”她说着像是一个孩子打架了来见对方家长的妈一样拍了一下路明非的脑袋,“这家伙胆子挺大,干的事都不是人干的。”
路明非好像被打回了原来怂怂的状态,蔫巴巴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这样正常的路明非还让楚子航愣了一下,本来脱口而出的没关系在看到陈墨瞳生气的表情时收了回去,一点一点地沉到心底。他回忆了一下这几天奥列格的反应,除了第一天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疲惫意外没有什么别的异样,连擦伤和发烧的反应也没有。
果然还是我太粗心了吗?楚子航接过路明非拎着的一大包零食和日本旅游指南,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路明非一眼后当着他们的面打开那个包裹,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分类后再装到行李箱里。
陈墨瞳不自然地偏离了一下目光,知道这是楚子航不信任他们的表现,但唯一知道真相的她却没办法说出任何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楚子航旁若无人地帮助舍友收拾行李,路明非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其实一点也不会收拾自己的东西。”楚子航突然说,让尴尬地等在原地的诺诺惊了一下。“他带的东西很少,一般都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去采购。”
“……后来,他的东西,基本都是由我来整理。”
“他去哪了?”路明非问,抬起眼来和楚子航对视,诺诺都在回避的瞳孔他却毫无惧怕地直视。双方试图隐藏的心思似乎都被对方毫无保留地看见了,这也让空气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他也许,不想见你。”楚子航较为委婉地说,不动声色地把路明非袋子里关于日语学习的书都放到一边。
“不用担心,我已经收拾了这家伙一顿了!”诺诺用靴子尖碰了碰路明非的裤腿,让他好好说话,“再不道歉就来不及了。”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
宿舍的门被毫不留情地打开,作为萦绕在在场所有人心中的霜雪终于吹拂过来,哪怕知道这只是片刻之后就会消散的幻影,却还是能让人奋不顾身去飞蛾扑火。
跟在奥列格身后的夏弥扒着门探出一个头来,原本在路明非眼中应该是一幅赏心悦目的俏皮美女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再看夏弥却不觉得她有那样好看了。
“奥列格……”诺诺讷讷地开口,却又闭上了嘴。有些人无论经历了什么,都是同样的高贵又不可侵犯。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劝阻或安慰他什么。
路明非干涩地咽了一口唾沫,像是想说什么又无法说出口,此时才发现自己无论意味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变得多么成熟强大,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尤其是……对他做了那种混账事情的自己。
“请回吧。”奥列格没有看路明非一眼,他对着诺诺说。哪怕知道诺诺已经知晓了全部秘密,他也没有一丝慌张或是羞耻,对待她的态度都没有丝毫改变,似乎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实际上谁又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意呢?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片刻,空气本是一片寂静,突然的重响就显得更加清晰。
夏弥小声惊呼,楚子航表情崩裂出了惊愕,诺诺的大部分注意力还在奥列格身上,就看到对方带着冷漠的神情微微回头一瞥,随后表情就凝滞了。在她还没来及回头看一眼发生了什么时就感觉到头发轻轻被一道风吹起,是奥列格以几乎不可察觉的速度到了她的身后。
在她回过头的时候只看到了奥列格拎着路明非的领子,留下一句“失陪”就狠狠地拖着他离开了,还不忘摔上门。
被留在屋子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夏弥颤悠悠地举起手。“谁知道路师兄和奥列格师兄之间究竟发生了啥事?”
楚子航摇摇头,“我本来只是想说奥列格其实精通日语,这些书都没用的。”他扫了一眼日语小册子,和夏弥一起看向诺诺。
陈墨瞳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隐瞒下来。“既然当事人都说不在意……我们还是别深究了。”
奥列格其实把路明非往大门口一丢就想往回走:“丢人现眼别在我面前,自己找个角落呆着吧。”
路明非也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向前一扑就把他抵在墙上。在那阵清冷的气息再次被禁锢在怀里时,他顿时就彻底理解了为什么几天前自己会贪图一时欢愉,不计一切后果了。
但是这次他没有任何可以产生邪念的机会,路明非只觉得颧骨一阵剧痛,随后就扑倒在了冰冷的地上,鼻腔溅出几点温热的液体。
他感觉自己的颧骨连着鼻梁都在开裂,痛的发不出声音,但还是用力拽住他的衣服。
我做了错事,如果现在还不道歉,就会再次失去他了。
永远的。
永远的。
这个恐惧的警示一遍一遍地回荡着,甚至让他拉着奥列格的衣服站了起来。
对方沉默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向上攀住自己的衣服站起来,往地上咳了好几次血沫才能开口说话。期间还一直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角。
“对不起。”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鼻血和牙缝里的血一起留下来,嘴里一片咸腥,声带也像磨损了一样嘶哑。
奥列格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但再次被拉住了。
路明非什么也不说,刚想再次跪下,就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你到底想干嘛。”奥列格不耐烦地问。
“你不喜欢我,我就改。”路明非扯了扯受伤的嘴角,“我如果是原来的样子,你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这就是你…的理由?”奥列格嗤笑一声,“你爱怎样怎样吧。”
“我不想伤害你……接受我,否则我怕我会控制不了我自己。”路明非试图笑了一下,脸上的肌肉被扯的生疼。“你想让我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可以做到。”他凑近奥列格,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路明非把这当做一个默许。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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