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沉,天边有乌云压下,沉闷燥热。
这是柏城近郊的一栋别墅,圈着偌大的花园,还未到秋日,花园里已经一片萧瑟落败。
落入视野里满目的漆黑,整栋别墅,只有二楼的一个房间亮着灯。
时樱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坐在化妆台前。
她刚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镜子前映着一张白皙的小脸,精致俏丽。
今天她结婚。
白天刚刚结束了盛大的婚礼,晚上回到婚房,就是这样一副寂冷的景象。
落差太大了。
时樱垂了垂眼,想她已经忍了这么多了,那现在也依旧能忍。
在一个月前,她还想着,要去爱尔兰办婚礼,然后请加拿大的一位设计师做高定婚纱,还有婚房,她要买海边的别墅。
可结婚对象不肯出国,甚至连出柏城都不肯,时间来不及,也没办法做高定,只能买了品牌现成的婚纱。
至于婚房……对方只住自己这栋鬼屋一样的别墅,其它哪儿都不去。
时樱全部都妥协了。
说起她的结婚对象,在婚礼举办之前,时樱只见过他一面。
还知道他叫池以钦,池家大少爷。
其它什么都不知道。
可就是这一面,让时樱确定了自己要嫁给他。
时樱进行完所有的护肤流程,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十点了。
她七点钟就到了这里,卸了妆,洗了澡,可在房间里待到现在,连池以钦的影子都没看到。
他分明在别墅里,可就是不见人。
外面开始刮起了风,扑在窗户上,野兽嘶吼般呜呜的响,时樱往后缩了缩,有些害怕。
身后的床是大红色的,十分喜庆,可看起来就是一点人味都没有。
时樱掀开被子,侧身躺在床的一个小角落里。
打开微信,收到的全部都是祝福。
她一条条的回消息过去。
还有几个朋友和她调侃,春宵一刻,怎么还有时间和他们聊天。
时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今天累了一天,现在又在这样的环境,心理和身体双重的压力。
她渐渐地眼皮就重了起来,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
时樱被雷声震醒。
外面雷声大作,闪电划过,瞬间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时樱深喘了几口气,接着打开手机看了眼。
十一点多了了。
房间里灯没关,时樱看了一眼,依旧只有她一个人。
眼看今天就要过去了。
时樱咬咬牙,从床上爬起来。
她打开房门,想出去看看。
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偶尔闪电亮了一下,才能看一眼狭长的过道。
时樱不信鬼神,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难免还是会害怕。
时樱咬咬牙,决定还是去找找他。
她第一次来这里,对别墅的构造一点都不熟悉,只能拿手机打着灯,慢慢的往前走。
期间她找到好几个房间,敲了门都没人应。
到最角落的一个房间时,时樱继续敲门,黑暗中,依旧只有孤单的敲门声。
前面就没路了。
时樱正准备原路返回,突然想到,自己敲门,他不一定能够听见。
池以钦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后来病好之后,耳朵就听不见了。
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治好。
时樱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眼前这扇门。
她用手挡住了手机上的灯光,等耳朵确定了周围环境没什么异样后,她才抬起手机照明。
首先看到的,是房间里一整面墙的柜子,里面摆着瓶瓶罐罐,像是各种药品。
左边是书柜,摞的满满的都是书。
时樱晃一眼过去,看到有人趴在书桌上。
呼吸浅缓,应该是睡着了。
她心里突的跳了一下,这时候看见他,心跳莫名加快,还有点紧张。
哪怕知道他耳朵听不见,时樱还是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到了他身边。
借着窗外一点微弱的光亮,时樱看见他的侧脸。
挺拔的鼻梁下,薄唇轻抿。
时樱看着他,目光渐渐凝住,眸中好奇却又喜悦,唇角弯起,带了笑意。
她俯身,凑近了些。
暗光下,他身形瘦弱,皮肤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搭在桌子上的一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泛着莹光似白玉一般。
时樱看着,朝着他,慢慢的伸手……
就在指尖快要触到他脸颊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
黑暗中,他的一双眸子带着警惕,暗沉的似幽灵一般,席卷着鬼魅,一动不动的盯着时樱。
时樱有点被吓到了。
她的手就顿在原地,没敢再往前,也没有收回来。
看他目光生疏,时樱拿出手机打字,递到他面前给他看。
“我是时樱。”
池以钦似乎并不在意她是谁这个问题,也不说话,只是依旧盯着她,眸光越来越沉,漆黑不见底。
这目光像在警告她什么。
哪怕他这副模样,时樱也不觉得怕,她顿了下,又继续打了一行字。
“我们今天结婚,婚礼上,你见过我。”
时樱怕他不认识自己。
说起来,他们只在婚礼上真正的见过一面。
婚礼结束之后,他就回了别墅,而时樱是在招待完宾客后,晚上才过来的。
他只见过她一面,现在又这么黑……
时樱还在想,他可能没认出来。
时樱指了指门外,又看向外面的大雨,下意识去握池以钦的手。
她的意思是,现在很冷,他就在这里这样睡了,会不会着凉。
可她还没碰到他的手,池以钦已经飞快的把手抽开。
“滚出去!”他声音低沉,带着一抹嘶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
池以钦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随后淡淡垂眼,冷声,每一个字都像踩在冰点上。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和我结婚,但你最好离我远点。”
他顿了下,那瞬间浑身阴郁,仿若魔鬼一般,语气沉重又可怕。
“因为我真的会弄死你。”
对于池以钦来说,这么多年,他一直一个人,已经习惯了。
突然多一个人,他极度排斥。
前段时间,爸妈来和他说,看中了一个女孩子,希望他能和她结婚。
他们说,对方女孩是柏城时家的千金,相貌上佳,温柔善良,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也是柏城这一带有名的名媛。
当时听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认为,这样优秀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会愿意嫁给他。
嫁给一个……废人。
可她竟然真的答应了。
他想不到她的意图。
这个叫做时樱的,有家世有相貌也有学历,单纯为利益的话,她不必要。
她可以嫁给很好的人。
但她选择了和他结婚。
这让任何人都不得不去怀疑。
反正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和他结婚的是人也好,是鬼也好,都只算是完成池家的任务。
户口本上多页纸的事情。
只是多了这页纸,以后要是可以不用再看见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嫁是她自己要嫁,没人逼她,如果不想死的话,真的要离远点。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最清楚,惹到他了,就没有做不出来的。
“我再说最后一遍,滚。”他的声音又从黑暗中响起。
时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身体发抖,眼眶红红的,泪珠盈在眼眶里打转,听得直委屈。
这和她想象中的结婚不一样。
眼前的人,和她所认为的池以钦也不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的认知出现了错误,以至于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她永远都记得梦里的那个人,是把她当做怎样的宝贝来宠。
深重到让人无法承受的情意,却能给予她这世间最大的幸福和满足。
以至于她每每想起梦里的场景,嘴角都带着笑容。
明明……那个人就是他。
也明明……他不是这样的。
.
时樱还是回房间躺下了。
她回想池以钦刚才的态度,越想越难过,眼角湿润润的,抹不开眼泪来。
从十二岁开始,她的梦里就会频繁的出现一个男人。
在这长达十几年的梦境里,她知道了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一个哪怕抛弃了全世界,从荆棘丛上踩过,带着满身的伤口和鲜血,却依旧会来保护她的人。
就算在梦里,这样的情感也会让她痛的揪心。
于是渐渐的,她开始把梦里人真情实感当做自己的爱人。
这么多年,为他对自己的那份好而感动,去喜欢,然后也爱上他。
就在她以为这一切只是梦境的时候,她见到了家里人为她安排的结婚对象。
池以钦。
和她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不仅长得一样,就连他周身的气息,都让她觉得无比熟悉。
当时看见他第一眼,时樱就在想,肯定不会错的。
所以她听从了家里的安排。
嫁给他,义无反顾。
哪怕两人之前并不认识。
时樱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婚姻她不能做主,都要为家族考虑。
可在这样的前提下,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很幸福的事情。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时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雨滴啪嗒啪嗒落在窗台上,风刮的呜呜直响。
她躺在被子里都不禁有点冷。
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她在想池以钦待在那个阴冷潮湿的房间里,没有床也没有被子,会不会冷。
听说他身体不好,就这么待着肯定容易感冒。
时樱没办法不担心。
于是她从柜子里找了一床毯子,拿在手里,又去了刚才那个房间。
他趴在桌子上,依旧是刚才那个姿势。
呼吸声沉重了不少,听着像是已经睡熟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他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时樱知道,这里是他的书房也是工作室,在梦里,他就会待在这里配置药物。
久病成良医,在自己的耳朵长久无法治疗好之后,他开始自己研究。
希望能够治好自己。
时樱两手握在毛毯的两边还没有放开,她俯身再近一点,就可以抱住他。
哪怕他刚刚那样凶了她,时樱还是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
她从背后轻轻抱住他,脸颊挨着他的耳廓,只是一点点的碰上了。
唇瓣轻启,在他耳边呢喃。
“你现在好像有点讨厌我。”
“但没关系,我们以后会一直都在一起。”
她相信梦里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
我想要做你的太阳啊。
时樱当然也委屈。
她期盼了那么久的婚礼,妥协了那么多,最后换来的,是他丝毫不带温度的恶言恶语,和这样一个冰冷的夜晚。
心里酸的直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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