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第一桶金

    3个编着辫子的女同志手挽着手,脸含娇羞,舌尖抵着上颚,声音嗲嗲地问唐知综,“你是不是来找人的?要不要我们帮你带话啊?”

    这两年有不少知青进醋厂工作,多是外地的,看唐知综气质不错便以为是厂里哪个知青的亲戚或朋友,态度热情得很,“你说说名字,我们进厂帮你问问。”

    唐知综礼貌地笑了笑,望着生了绣的铁门的眼神渐渐暗淡少许,“请问丰田镇就只有这个醋厂吗?”

    “对啊,整个金鸣县的醋都是这个酒厂供应的,你找谁啊?”站右边的女同志脸颊红红的,唐知综视而不见,打起精神说,“能不能帮我问问有没有叫岳熙涵的女同志,我是她对象,找她很久了……”

    “岳熙涵?”三人蹙眉,面面相觑几眼后摇头,“没这个人,你是不是找错地址了?”

    “不会的,她信里写的就是这个地址。”

    “厂里没这个人”黑皮肤的女同志语气笃定,“咱厂里就没姓岳的,更别说知青了,你肯定搞错了。”

    唐知综低落地叹息声,痴痴地望着人流涌动的大门口,为自己编造了个凄美哀伤的爱情故事,岳熙涵是他对象,两人商量年底扯结婚证的,哪晓得她突然提分手,他不甘心,誓死要问清楚原因,不惜从千里之外赶了过来,半个月前就从待的农村出发,哪晓得运气不好,火车上遇到小偷钱全被偷了,身无分文的他几乎是从市里走着来的。

    话到最后,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苦涩,看得3个女同志不忍心,咒骂岳熙涵是个害人精,迟早要遭报应,劝唐知综想开点,结婚是共同进步学习为革命更好做贡献,岳熙涵明显就是个朝三暮四的人,配不上唐知综这么好的人。

    不是她们乱说,以她们的经验来看,岳熙涵多半是和身边的男知青好上了,远亲还不如近邻呢,何况是相隔千里的对象。

    这时,噗滋噗滋的广播声响起了,唐知综扯出个苦笑,“该工作了吧,你们赶紧进去吧,别因为我影响了厂里考勤。”唐知综端的是礼貌客气善解人意。

    3个女同志再次羞红了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从衣兜掏出张皱巴巴的钱递给唐知综,“这趟你白来了,钱你拿着买买火车票回家吧。”女孩在情感上更容易产生共鸣,尤其在弱势群体面前,她们比男人更心软。

    唐知综把钱往外推,“不行不行,我哪好要你们的钱,熙涵同志的两个朋友在附近生产队,我找她们借就行了。”

    “没关系,同为革命奋斗的同志,相互帮助是种美德,快上班了,不聊了啊。”三个女同志把钱硬塞到唐知综手里就匆匆跑了,肩膀两侧的辫子在风中甩着,唐知综捏着钱,笑成了朵花,“同志,谢谢你们啊。”有了这3块钱,他总算能过个像样点的年了。

    虽然离他的小目标还差很多,起码让他看到了希望不是?

    想要在事业上爬更高,就要不断地自我学习和强化,他立即买了支牙刷牙膏,遗憾的是供销社没有香水卖,否则买瓶香水就完美了。

    不管怎么样,成功是对他最好的鼓励,兜着牙刷牙膏回生产队,他又去了理发匠家里,难为他为了扮演颓废萎靡凄惨男主好几天没刮胡子了。

    理发匠家的院坝坐着很多排队剪发的人,其中,唐知综发现了他熟悉的人,穿到这具身体里睁眼最先看到的人,酒鬼的三哥,唐知军,他抱着个牙牙学语的男孩,皮笑肉不笑地跟其他男人闲聊着。

    唐知综不太想和他接触,要知道,唐家兄弟里,他是最老奸巨猾的,唐知国脾气大是大,可能悬殊大的缘故,唐知国对酒鬼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唐知军就不同了,脑袋瓜聪明,杀人于无形。

    就说分家的事儿吧,最先搁到台面上说的就是他,原因是啥他不清楚,反正他经常给余秀菊上眼药水,谁都知道大房的3个儿子大了自己挣工分了,分家对大房最有利,他聪明地抓住余秀菊的心思,隔三差五撺掇余秀菊闹离婚,别看余秀菊脑子好像挺好使的,照样被唐知军当枪使,四房五房六房都不想分家,为此和大房撕破脸不往来,唯独唐知军两头关系都处得不错,酒鬼喝酒赊账,几个兄弟的帐都挂过,但就是没有唐知军的。

    虽说他有着不同于酒鬼的高智商高水平,不怕唐知军搞事,可他觉得赢了不见得光彩,唐知军的年纪活到他生活的时代,过马路都要他搀扶,和这种人计较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假如他技不如人的输了,简直没脸活下去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蹲在院坝沿边,背朝着谈天说地的男人们,正欣赏着远处雪景呢,身侧靠过来个人,“老幺,你的衣服是石磊的?”

    唐知综鼻腔嗯哼了声,没偏头看唐知军。

    唐知军伸手捏了捏衣服料子,笑着说,“兄弟就该这样互帮互助的,老四还记恨大嫂提分家,现在都不肯和大哥说话,你帮我劝劝他,打断骨头连着肉的兄弟,咋能像仇人呢?”

    他语气温温和和的,唐知综仍然不看他,像被远处风景吸引,眼神定在远方移不开了,他说,“好啊,下回四哥请我吃饭我就劝。”他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吃饭是头等大事,不过以酒鬼四哥一毛不拔的性格,开口请他吃饭是不可能的。

    “哪用四哥请,三哥请你吃饭,就今晚,我喊你三嫂打酒回来,咱兄弟几个好好聚聚。”唐知军笑眯眯的,举起怀里男孩的双手,教他喊舀叔,男孩还在长牙,张嘴犹如开闸的水池,口水哗哗顺着下巴流,唐知综低头瞄了眼,极为嫌弃地起身跳开,蹲久了起身头有点晕,衣兜里的牙膏掉了出来,白底红字的“中华牙膏”尤为醒目,唐知军怔了下,笑道,“哟,还用上牙膏了呢,咱兄弟几个还是你福气最好。”

    唐知综捡起牙膏塞进衣兜,看前边还有好几个人排队,没皮没脸的走了过去,“叔,给我刮刮胡子呗,就两分钟的时间,刮完我就走。”

    理发匠就没见过像他脸皮这么厚的人,瞪着眼说,“刮胡子拿钱来,上回给你剪头发就没收你钱,你还赖上我了不是?”

    “叔说的啥话哟,哪个不知道咱十里八村就叔为人最好了,谈钱多伤感情啊,况且叔你知道我的,别说钱,连粒米我都拿不出来啊,你放心,等我将来有钱了,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好,到时给你买个先进的刮胡刀,安个电池自动刮胡子的那种……”

    理发匠噗嗤声笑了,甩了甩剪刀上的头发,,“算了算了,我可不敢指望你,你要真有心,少喝点酒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唐知综举手发誓,“酒我已经戒了,好多天没沾过了。”

    这下,在场的男人们都跟着笑了,唐知综的嘴骗人的鬼,队上几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何况是他们?

    本轮到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剪发的,他懒得和唐知综争,“你先给他刮胡子吧,要不然我怕你剪头发的时候他上蹿下跳不安生。”

    唐知综不客气地坐过去,仰头靠在椅背山,享受的闭上眼,“叔,刀片能洗洗不?”

    “哟,穿了件人模狗样的衣服还跟我装干净了,我的刀片我偏不喜,不想刮就给我走。”

    唐知综嘿嘿笑,“整个公社就叔的手艺最好,我能走哪儿去啊,不喜就不喜吧,不干不净刮了没病。”

    说着,他挪了挪屁股,姿势特别乖巧。

    理发匠又气又笑,最后没办法,只得先把他送走了再说,要不然像旁人说的,他耳根子别想清静了,整个生产队,就没见过比唐老幺嘴巴更会说的,难怪高翠华独独偏心他,和他会哄人有关。

    刮了胡子,又是个脸蛋白净的帅哥,他摸了摸光滑清爽的下巴,走出院坝听到唐知军喊他晚上记得过去吃晚饭,他头也不回地说了声好。

    有免费晚餐不吃对得起无法满足的胃吗?他不仅自己要过去,还得把钱大他们叫上,在占便宜的小事上,多个人多份力量,千万别不好意思。

    他这几天都不在家,不清楚钱大他们的行踪,出门时他们已经起了,回家他们煮好饭等着,真的像个孝子,孝顺还不黏人,太通情达理了。

    今天回家早,几个孩子在房间睡觉,他推开门进去,床上的钱大就醒了,眼神警惕而戒备,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凶狠,他愣住,“干啥啊,你老子都不认识了嗦,晚上别做饭,咱去三伯家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别给我讲理啊。”

    酒鬼的这具身体神奇得很,每天喝酒都不会感到饿不说,吃小碗稀饭能顶整天,他都怀疑酒鬼的胃是不是只有芝麻大点了。

    认清是他,钱大紧绷的神色缓和了很多,“三伯咋想请我们吃饭?”

    “谁知道啊!管他的呢,有饭就吃,别问原因。”

    钱大皱了皱眉,替躺在他身侧的酒幺拉了拉被子,低头说,“我不去。”

    “为啥啊?”

    钱大闷声不说话了,唐知综也没继续追问,瞅着到饭点了,死活拽着他们出了门,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吃亲叔伯的饭,得昂首挺胸吃得理所当然。

    唐知军家离古井不远,在田埂对面,周围有两家挨着的,他家在最边,酒幺搂着唐知综脖子,声音糯糯的,“爸爸,三伯坏,偷咱的东西。”

    “啥?”唐知综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还需要偷吗?”几兄弟里,唐知军是最有钱的,他婆娘比他大几岁,带着前头的女儿嫁过来的,怕唐家人看不起她,没少给唐家人买东西,就是唐老四结婚的钱都是唐知军婆娘给的。

    这样的家庭,还用得着偷酒鬼的?偷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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