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影又召开了一次关于霍川的研讨会议,白栋只递上去了一小沓报告,他最近身心俱疲,要不是通知开会,他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王影很不满意,翻了两下直接把报告撇到桌上,会议室里的医生都面面相觑,白栋却没什么反应。
“你既然被分到这个组里,就该有点儿自觉吧,拿这些干巴巴的报告来干什么?看就知道你恐怕是连霍川的病房都没去过。”
“抱歉,我会重新做的。”白栋没什么表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上心。
王影啧了一声,也拿他没办法,拍了拍手说道:“今天这场会议,除了把报告收一收,楼长还有事情吩咐,霍川的研究分两条线进行,楼长司职催眠,请大家在研究治疗的过程中不要对霍川采用任何催眠方式,照常规实验和辅导来,不用药就行。”
说完她看了一眼白栋:“楼长还说,让你去给他搭把手。”
白栋点点头,装作看不见其他人对他投来的探究目光。
会议结束后他去找了陈医生,给姜一帆申请外出活动的资格,那个医生从眼镜后面看了看他,非常干脆地给了姜一帆病房的钥匙。
他去409给姜一帆打开了房门,看那个死气沉沉了许多天的友人眼里有了欣喜的亮光,这让白栋觉得心里稍微轻松一点。
“谢谢。”姜一帆来到后花园后深吸一口气,对白栋这么说。
白栋笑笑,跟在姜一帆身边逛了逛,末了白栋在小径边的的椅子上坐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休息一下吧。”
姜一帆看着他拍在椅子上的手,眼神慢慢起了变化。
白栋的神情有一丝紧张,直到姜一帆在他身边坐下来,眼神变得空茫,然后闭上了眼睛。
白栋连忙伸出手,接住了软倒的姜一帆。
让久居室内的人乍一来到室外,而且走了这么几圈下来,多少都会有些疲倦,这种疲倦是必要的,这会让大脑的防御降低,而且白栋对自己的催眠术向来都有自信。
他拍椅子的那几下,已经是这几圈逛下来对姜一帆进行话语暗示后的一种启动,让姜一帆迅速进入了被控制的状态。
他把姜一帆放倒躺在椅子上,然后低声说:“你记得上一次,被陈医生催眠的时候,你经历了什么吗。”
姜一帆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说:“记、得。”
白栋吸一口气:“那好,我们来回忆一下,猜猜看,陈医生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周围很安静,风把树叶吹出沙沙的声音,远处有几个病人在散步,对这边的情况视若无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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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一帆并不记得自己睡了一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好端端坐在花园里的椅子上,白栋坐在旁边,挺随意地跟他说话:“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里的喷泉喷水,你说这喷泉有什么用啊,水脏得连鱼都不能养。”
姜一帆呃啊地应了两句,以为自己刚刚只是恍了下神。
两人晃够了就回了楼里,姜一帆走进病房,白栋跟他挥手告别,没有锁门就离开了。
这时候午休已经过去一半,白栋急忙去食堂买了点吃的,趁人少的时候跑进地下室,给陆乌送东西。
他敲敲门,把手伸进小窗口,东西放下就准备走,去被陆乌从里面一把抓住了。
“你终于来了。”陆乌一边说一边双手都抓上来,有点儿哭腔:“你别生我气,你别走。”
白栋甩了两下没甩开,干脆席地而坐,就由陆乌这么抓着他,也不说话。
“你别生我气。”陆乌只会说这么一句,然后他感觉到自己手背上被印上了一个凉凉的吻,这才反应过来,陆乌的手心也是凉的。
白栋撑不住了,心疼他,就握了握陆乌的手:“你在里面冷吗?都冬天了,地下室又阴寒。”
“不冷。”陆乌急忙说,“虽说没有床,但是床垫很厚,不冷的,只要你每天来看我就够了。”
“陆乌……你就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想过了,你只是说那跟你有关,你没有承认,小林护士……”他压低声音,“小林护士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没想到他问完这话,紧紧抓着他的陆乌却放开了手,白栋手里一空,心也跟着冷下来。
“你什么意思?”
“白栋……”陆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远了,他好像离开了门边:“能不能,等我从这出去,再跟你解释?”
“为什么现在不行呢?”
“现在不行,你等等我,我想把一切都解决好,我想让你不受一点点伤害。”
白栋把手收回来:“没有什么比蒙在鼓里更让人伤心的了。”他站起身。
坐在禁闭室角落里的陆乌,眼睁睁看着窗口白栋的白色袍角离开,露出走廊的灯光来,他闭上眼睛。
“那你去凤栖镇吧。”
白栋停下了步子。
“你去凤栖镇,你去找我以前的家,去看看我妈妈的墓,去看看我的过去。”
“在你了解到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放弃我。”
白栋顿了顿,便抬脚走了。
坐在黑暗的墙角的陆乌,他闭着眼睛,喃喃道:
“就像我在了解到你是怎样的人,还仍旧爱着你一样,白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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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栋依言在休息日的时候去了凤栖镇,又去了上次跟姜一帆吃饭的那家面馆。
当他再次问起几年前那桩少年弑母案的时候,面馆老板很轻易地想起了他。
“又是你啊,你是警察么,一直惦记这种事情。”
“不,我其实是写小说的。”白栋随口胡编,“想把这件事改编了写成小说,要多了解点情况。”
他这么一说,老板反而来了兴趣:“写小说的啊,不早说,你写什么小说啊。”
在面馆老板的指引下,白栋慢慢摸到了陆乌小时候住的廉租房和就读的学校。
陆乌当年还算是个名人,并不是指他因为弑母而进入精神病院的新闻,而是因为当年他有神童的称号。
陆乌13岁搬来凤栖镇,当时上了凤栖镇的高中。
凤栖镇这地方虽然偏僻,但凤栖高中的教学质量在全省都数一数二,正是因为它的偏僻和封闭式环境,再加上请来不少资质优秀的教师,每年都能出高考状元。
13岁的凤栖考进了这种学校,当然让人很是吃惊。
现在凤栖高中的老师回想起来,还是会说,陆乌真的是个天才,就算平常看起来太过乖张,老师们也能找各种理由偏袒他。大人们都觉得是因为他年纪小,又有着不与年龄相匹配的才能,态度自然会傲慢些,虽然也有人觉得,这么下去的话,好好的天才反而会因为没有得到正确疏导而走上歪路,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陆乌来到凤栖镇没几个月,他就把他妈杀了,听说后来进了精神病院。唉这种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听说他妈会在家里打他,搬来这里也是想换个环境,他妈是画画的嘛,咱们凤栖镇有山有水,想来改善一下心情,结果不管用,还是会打儿子,这不,被家暴的小孩哪儿能心理健康。”
白栋请了几个凤栖高中的老师到学校门口的奶茶店里坐着,也是谎称自己是作家,想把这件事改编成小说,拿笔刷刷记录着老师说的话。
“其实这孩子不正常是有征兆的。”有个老师神秘地说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他有些得意地喝了口茶,似乎又嫌弃入口的东西甜腻,撇了撇嘴。
“当时我是他班主任嘛,他的化学成绩特别好,那个化学老师特别喜欢他,有事没事都留堂他,他大概不喜欢回家,也乐意呆在学校跟化学老师一起搞研究。后来那个化学老师就有点不对劲了,看人的眼睛总躲躲闪闪的,不时喃喃‘这个世界全是假的,我该怎么办啊’之类的话,后来就不来上班了。”
“这个我记得,张老师嘛,我们当时还觉得奇怪,他一个理科老师,整天纠结些哲学问题干什么。”
“是啊,他一个理科老师当然不能无缘无故去纠结那些东西,那些都是陆乌告诉他的。”
坐在旁边记录的白栋,停下笔来。
面前的纸张洇开一个巨大的墨点,像张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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