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一晃，就又是半个月。
每次从学院走出来的时候，叶忧唯都隐隐感觉到，那股风雨欲来的动荡气息。
每天的新闻播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只有夜禁的警告重复的次数越来越多，社会上人行色匆匆，不时有人被公开行刑，地点总是在平民区的繁街，距离组织的基地不远——据说这些人都是圣光的。
“不用担心，他们还没有本事抓到我们的人。不过是替死鬼罢了。”
玖音学姐的一句话，绝大多数组织的人都松了口气，于是政府的每日处决更像个笑话，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血腥的画面也足以起到威慑作用。
没过几天，曾经的繁街几乎没有人来往，除了固定的政府士兵和套着镣铐的犯人。
不过，这些人真的只是替死鬼吗？
寻白默默地将笔记上的名字划掉。红色的痕迹像极了鲜血，就像是每天行刑过后怎么清理也处理不掉的、受害人的血。
“为了胜利，一些必要的牺牲是免不了的。”黎玖音站在高处，依旧笑意盈盈，看着台下的刽子手举起刀来，画面太快，几乎就在下一秒棕衣的犯人的脑袋便圆滚滚的掉了下去，后颈瞬间喷出大量鲜血。
或许因为太过可怕，反而觉得不真实。
无论是台下的牺牲品，还是老大微笑的脸。
她一字一句、宛如情人低语：“不过，这些人都是外层人员，真是太好了呢。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情报，甚至连组织里认识的人也没有，简直完美。”
寻白忍住颤抖的手，不说话。
而叶忧唯这边，在这半个月里，她没有被派任何任务，只是远远地隔了层雾纱，观看这战局。
每一天，她都能见到玖音学姐，对方像是养成了习惯一样，晚上九点准时来到她的宿舍，和她随便的聊上几句，直到十点才离开。
叶忧唯莫名其妙地发现，每天玖音学姐离开后，她的孤独值都会慢慢的下降一点。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被人依赖了，尽管被依赖着，对方却不允许你介入她的领地。
每天都去基地签到，她却不知道组织最近究竟在做什么。
完全不明白。
每天上课，休息，签到，回宿舍，聊天，晚安，如果不是社会上紧张的气息越来越浓烈，政府安排的士兵不知不觉驻扎了整条街道，就连大小姐们课间的谈话都开始与社会时事有关，叶忧唯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一个普通的时代了。
“不用担心，阿唯。”
玖音学姐端坐在桌前，双手捧着茶，笑容一如既往，温柔而旖旎。
“取得最后胜利的只会是我们，你只要等待就好了，听话，阿唯。”
听话。
这也算是要求吗？
叶忧唯越发觉得，玖音学姐为自己编织了巨大而华丽的牢笼，小心翼翼的隔绝自己对外界的感触和认知，到最后只会看见她一人。
这么说起来，整整半个月，除了玖音学姐，她似乎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了。
这样想着，就觉得有股寒意涌上来了。
这还是叶忧唯在快穿世界里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相似的感觉在面对曲乙蓝的时候也有，那是种无法更靠近也无法远离的毫无办法，而面对玖音学姐，却是被人一点点拉入深渊、却不知继续是好是坏的茫然。
不过这样的情节也没有继续下去，因为今天一大早，事情就来了个突变。
“等等，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一头雾水——叶忧唯早上起床正预备去教室，红发艾达就突然出现，直接将她掳走塞进车后座，然后踩下油门，直接冲出了学院。
由于叶忧唯习惯提早半小时起床，所以此时大小姐们还没有来上学，于是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几分钟后就横行在街道上了。
叶忧唯懵逼的看着艾达调转车头，直接往她从来没有去过的方向一路狂奔。
“去密德尔顿。”
艾达冷静的回答。
“那又是哪里？”
继续懵逼的叶忧唯。
“邻国的小镇，风景优美，适宜旅游居住。”
艾达的回答变详细了。
“不对！为什么我要去哪里？”意识到这个回答意味着什么，叶忧唯的脸色变了。
“这是头儿的命令。她说，最多半年，事情摆平后，就接你回来。别担心，行李会稍后送来。”
艾达的声音不带感情色彩，她平铺直叙的解释了现状，然后继续前行。
叶忧唯愣了一会儿，然后大怒，“学姐是这么说的？让我先逃的意思？！”
艾达没有说话，头儿交代她的就那么多，其余的事一概不知。
“放、我、下、车！”叶忧唯咬牙切齿。
“不可能。”
叶忧唯直接开车门，但是车门被紧紧锁上了。她猛地抬起头，瞪着艾达。
“车子是设计好的，只有驾驶员同意，才能打开。”
谁想要这种解释啊！
叶忧唯死死地瞪着艾达。但艾达完全不为所动。
磨了磨牙，叶忧唯开口了：“艾达，组织恐怕出事了吧。”
沉默。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你不去待命，反而来送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先逃命？”
沉默。
“说的也是呢。这次组织的危机，恐怕就是你引起的吧？毕竟我们的艾达，从来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呢。”
车子猛地滑了出去，艾达忙转方向盘，控制车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握方向盘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甚至蹦出了青筋。
“看来我没说错，因为你从来都不擅长说谎。”
叶忧唯的表情阴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年？两年？该不会从你加入组织就开始了吧？”
“玖音学姐还不知道吧，不然也不会让你送我。艾达，对于你来说，组织真的只是个栖息地吗？”
“我现在想要回基地。我可以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只要你决定选择组织这边。”
“告诉我，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要去哪里？
艾达的脑子一片混乱。
最开始，那个救了她的人，那个人说：“我会告诉你一切详细的行动，你只要照做就行了。”
只要照做就可以了。
多么简单。让人安心。
因为她，没有主见。
就算别人都不说，她也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不讨喜的，永远附和他人，永远没有灵魂。简单重复的对白，很快就会被人厌恶。
要怎么做才好？她不知道啊。
那个人拯救了她，将她从“没有灵魂”的魔咒中拯救了出来，他告诉她一切，她按着指令行走，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世界有了规则，连她也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加入圣光也好，成为头儿的亲信也好，提供圣光的消息也好，这些全部，都是指令。
应该听话吧？听那个人的话。这样做是背叛吗？她背叛了头儿吗？
要去哪里——
艾达死死地咬着唇。
她猛地踩了刹车！调转车头，开始往回行驶了。
叶忧唯悄悄松了口气。
艾达的事，是半个月前她向艾达询问新人培训的时候发现的，艾达手里一直抱着的信，和她躲闪的目光，全部构成了疑点。
于是她在艾达走后，随意的问了问寄信部门，和她一直寄信的对象，然后试着跟踪艾达，虽说半路被甩开了，但依旧拼测出了一个不能确定的消息：
艾达可能与那边的贵族有联系。
至于背叛什么的，是她当时紧急猜的，毕竟说道组织正在努力推翻的贵族，第一反应就是背叛和泄密了。
幸好，最后艾达选择了组织。
依照艾达一根筋的脑回路，这次选择，恐怕从此就会断了那边贵族的联系，从此忠心于组织吧。
也幸好有这样的把柄，她才能回去。
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象。叶忧唯的怒火在不断扩大。
回到平民区的咖啡馆，叶忧唯直接下车，不引人注目的溜回基地，直接冲向玖音学姐所在的屋子。
屋里还有人在同玖音学姐商量着什么，见她闯进来，均是一愣，黎玖音也是一怔，随即轻声说了什么，那些人便点点头，先离开了。
房间只剩两个人。
“阿唯。”
黎玖音轻轻喊了一声，声音仿佛在叹息：“为什么回来呢？”
“那，你又为什么送我走呢？”叶忧唯直视她的眼睛。
“你不懂……”
“是啊，因为你什么也不告诉我，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我离开？你觉得，我更愿意一个人在邻国小镇，什么也做不到，只是一直等你的消息？”
“接下来，我们的组织不会安全，恐怕政府已经发现基地了，这也是早晚的事，时间来不及了。”
“阿唯，我想保护你。”
文静的少女声音也仿佛镀了层金，无意间的凡是最深情，黎玖音的深黑瞳孔沉静的注视着她，却不再是往常的自信和冷静，而是蕴含了更深的，温柔眷恋。
“我不想你受伤……”
甜蜜的像是毒药。
叶忧唯怒极反笑：“所以你让我先走？”
“与其成为易碎品被你小心珍藏，我更想站在你身边。成为你的助力，帮助你完成你的愿望。”
“如果遇见什么事就逃避了，那会让我觉得，我不配站在你身边。”
“玖音学姐，我的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可是你似乎从来没有相信过呢。”
“我是你这边的人。”
清晨光芒慢慢聚焦，世界渐渐明亮，透明的光像是水一样盈满室内，屋里仅有的两人，她们的目光始终相交汇，无声对峙。
终于——
“你赢了，阿唯。”
玖音学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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