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度。
方伽尧盯着温度计,朝着坐在白凳儿上开单子的大夫说,“晚上住院,不走了。”
医生年纪也不大,微卷的头发上还能闻见挺好一外卖味儿。
小脸厚唇,豆豆眼上挎着副大镜片儿,说话带着温糯,“带着去挂个水,”说完瞅了瞅坐在边上儿磕糖的大高儿,看着浑身是劲儿,“看着挺壮实的,挂个水就回去,也用不了多久,出门左拐。”
“还是观察一下,不走了,”方伽尧手里接过来药费单,看着上面儿龙飞凤舞的字儿劝,“关键我朋友喝酒了,还挺多,怕有事儿。”
“要不这样儿,床位不多,你先去隔壁有个休息室,进去先去挂水,看看情况定,行吧?”小医生走到吴畏跟前儿,打量一会。
“真不是我说,我从来你没见过哪个生病的像他这样儿,也忒唬人了。”
吴畏进门的时候跟着方伽尧齐肩进来的,加上一身挺正的西装,小医生屁股从凳子上挪起来,不知道来人是干嘛的,等问了才知道西装男发烧。
平常人发烧腿酸脚软,一脸的病样儿,吴畏除了身上淌了层热汗,嘴看着发白,其他身体条件素质看着比平常人还好。
小医生见过的病人多,以前也遇着过类似的,但多半是执行特殊任务的特警或者另外有体能要求的特殊人群,所以基本看得明白。
“等着吧,一会儿肯定嚷着走。”小医生摆摆手,继续回屋磕在桌子上看书。
方迦尧看着吴畏手上扎了针,心里踏实不少,里面的隔间不大,很干净个白净墙面儿下面,围着墙有一排四方木椅,旁边都竖着个细长带轮儿的铁杆,中间有个玻璃圆桌。
半夜人少,现在方迦尧就坐着消汗,一路奔过来加上把吴畏半哄半宠拉到医院,他也折腾够呛,等着看见吴畏脸色好看了点儿,方迦尧才揉揉眉心,把领口儿的塑料透明的扣子扭开了,进点儿凉风。
在酒吧,吴畏递过来的第二支烟,方迦尧是燥着抽完的。
被吴畏盯的难受,就比平时抽的快。
指尖还留着淡淡的烟草味儿。
“我看看你胳膊,”吴畏用空着的那只右手去够方迦尧的胳膊,还没挨着,对方躲开了。
“有汗。”方迦尧袖子来的路上卷上去半截儿,这会儿上面还有看得挺清楚的青筋。
“我今天生日,”吴畏把这句话甩出来,脑袋轻搁在木椅靠背的边儿上,指着插入血管的细针,“让我一回。”
有证据证明自己虚弱的吴畏捞过来方迦尧的胳膊,顺着OK绷的边缘细细揉搓,“还有点儿没贴上,正巧在医院,买个。”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进来个穿条纹裙的小姑娘,也就八九岁,扎着俩羊角辫儿自己摸进来,咯噔咯噔的小皮鞋磕在地上的动静很清脆,“叔叔,这里有座位,”她朝外面儿的小医生喊完就朝里面扫了一眼,两根小辫儿就在脑后做了个回旋,抽在鼻子上,引得她打了个喷嚏,“就这儿吧。”
她挑了吴畏边儿上的椅子,收了碎花裙边,晃着两条微微肉感的小腿,等着护士姐姐过来扎针。
正巧看着一个哥哥抓着另一个哥哥的胳膊。
小姑娘眼睛大,睫毛卷卷翘翘,扑扇的时候透着股灵气,方迦尧把脸藏在吴畏肩膀后面儿,手里使劲儿想往回抽,但是没拽动,“她在看,”方迦尧凑近了吴畏的耳朵,“还太小,看了不好。”
“看了怎么不好?”吴畏还特地把方迦尧的胳膊拿到小女孩眼前晃了晃,口气轻快问她,“他好看么?”
方迦尧脸上窜上股臊热,“别闹,针该歪了。”吴畏露出来的那截手腕就在方迦尧身子前面的扶手上撂着,方迦尧动作不能太大,怕挣针,就把自己那截攥在吴畏手里的关节轻轻活动了一下,不确定问他,“醉了?”
吴畏比平时更容易笑,从刚刚到现在,不下小十次,都是那种特别自然的轻笑,眼里流转的情绪很多,但方迦尧都看不懂。
他不懂吴畏的地方太多,也欠的太多。
“嗯,醉了。”
醉了,就能肆无忌惮了。
“好看,但似大哥哥嗖上啦!”小女孩儿张嘴的时候方迦尧才发现她有一颗门牙才长了一半儿,这小孩儿是换牙的年纪,奶声奶气还漏风,“受伤”两个字说不清,也用自己的肉指头点在自己胳膊上,“花花说要舔舔,痛痛才会飞走不见呀。”
小女孩有点着急,提着小裙子蹦下来,转到方迦尧的椅子跟儿上,戳了一下OK绷,“这个地方,要亲亲舔舔,才不会痛啊。”
“谁告诉你的?”吴畏帮着小姑娘把凌乱的头发往粉嫩的耳廓上掖了掖,“花花?”吴畏捞着小女孩儿坐在自己膝盖上,“哪个花花?”
方迦尧现在能确定,吴畏是真的醉了。
“是大花猫,奶奶家里的,它受伤就会舔伤口呀,奶奶也说舔了就不痛了。”小女孩踮着脚尖儿,堪堪扶在方迦尧身上,“大哥哥,你舔舔吧,这里红红的,很痛啊?”
方迦尧受伤的地方是临近关节的里侧皮肤,够不着的。
“梓潼?过来打针。”外面儿的小医生撩了门帘进来,招呼小姑娘过去,“等会儿妈妈接你回家,叔叔先给你打针,”小医生撬碎了半截儿透明的小玻璃瓶,针头插*进去,滋滋抽着水儿,“快点儿,该睡觉了。”
方迦尧站起来弯着腰拉着她的小手往门口儿送,但是梓潼急得眼睛发红,拽着方迦尧的胳膊不撒手,朝他叔叔喊,“哥哥他流血了,没有舔舔,会死掉的,”她扒拉着方迦尧的胳膊,用自己的小胳膊使了劲儿,把方迦尧的袖子往上扒了一下,特别认真地说,
“你听我说,小兔子,我养过的小兔子,”说到这儿梓潼已经在流鼻涕了,眼泪被下睫毛兜住,热乎乎的在打转,“它腿流血了,没有舔舔,没…没...”
小孩儿的伤心事来的匆匆,感情一下堆到档口儿,眼泪跟着决堤。
年少的事情全部当了真,所有的感情也因此蓬勃热烈。
小女孩儿最后抱着方迦尧的腿,小鼻子小脸儿全部染了色,听医生说才知道小孩儿发烧,妈妈就是这里值班的主任,让她过来打针然后回家。
方迦尧半个身子蹲下,有点儿不知所措,只能用手按在她头发上,小孩儿发烧,头顶也是发热,正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胳膊上多了只手,“别哭,看着。”
吴畏耐心足,拇指从小孩儿眼窝下面儿走了一遭,又从身后握着方迦尧的胳膊,鼻尖蹭上去,喷着热气儿,眼神勾在方迦尧薄薄一层的白皙肉皮上,下面是清晰可见的静脉血管,“我给他舔。”
灼热湿*滑的触感,窜上方迦尧整个掌心,指尖儿上麻了半个手掌。
那块儿皮肤是胳膊里头的嫩肉,平时不见太阳不经风雨,敏*感太多。
等小女孩确定刚才大哥哥被救了,才被小医生打了针抱着出去哄睡。
“人走了,”方迦尧把兜着药水的啮齿调紧,“这瓶儿完了就送你回家。”
喝醉的人,计较也没用,方迦尧索性任他摆弄,想到伤口的由来,随口一说,“以后动手轻点儿,人都是一摊肉,不经糟。”
他怕吴畏哪天失了分寸。
如果是为了他,那罪过就大了。
又想起万科之前的话,还在穿校服的吴畏,打架就是下死手。
不知道以前有谁能让他这么拼命。
“生气了?”吴畏把脸埋在方迦尧胳膊上,“说好的给我当蛋糕,我要是不尝一口,是不是挺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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