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九儿不是没打过架，也不是没见过尸体，更不是没有杀过人。
但拿着匕首面对那个哭嚎叫求饶的曾经的同伴，高九儿心中难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高九儿在害怕自己也会有一天被绑在这，任人残杀。
韩灵背着手走来走去，嘴里冷漠的说着：“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从今天开始不再是颛孙人，不再是大夏人，你们的血缘什么也决定不了。从成为主人的卫士的第一天起，你们除了忠诚的做出反应和执行任务，其他的一概要被放到第四位。”
韩灵这么说着，手里的鞭子画着圈抽打在少年们身上，让他们疼痛着记忆着所有的话。
“告诉我第一位要记住什么？”韩灵面目狰狞的沉声问道。
少年们说道：“忠诚于主人！”
“声音不够大！第一位要记住什么？！”韩灵拔高了声调，而那些曾经已经完成训练的苦泉卫中的十人是他的助手，他们站在少年们身后，纷纷抬臂落下鞭子。
高九儿吃痛，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疼，他咬着牙喊道：“忠诚于主人！”
“第二位是什么？”韩灵又问，声音传遍每个少年耳中。
高九儿忍着想要揉按伤口的冲动，咬着牙大喊道：“忠诚于主人！”
韩灵问了第三个问题，“第三位是什么！？”
高九儿发出了此生最大的声音，“忠诚于主人！！”
高九儿的搭档，那个名为花姚的少女脸颊通红，喊得声音沙哑，额头上青筋爆出。
“现在，拿起地上的匕首。”韩灵站在众人之前，双目下垂冷声道。
高九儿弯腰拿起匕首，却冷不防被那轻飘飘的手感惊到了，拔掉木质的匕首鞘，里面却依旧是木头。高九儿心跳骤然加快，猛地看向他的搭档花姚，然而就这一个动作却让他又挨了一鞭子。
“百将有让你动吗？”高九儿和花姚身后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女，面容大致算是清秀，但腰肢极为纤细，大概真的可以称得上是一掌可握。她抬手就是一鞭子，那力道丝毫不比韩灵差多少。
花姚努力抑制着呼吸，面颊依旧发红，胸脯不断地起起伏伏，手里拿着匕首却不似高九儿那般激动。
“杀人不过头点地，但钝刀杀人就是你们的警醒。”韩灵这样说着，脸上却缓缓出现了一抹笑，愈发恐怖，“希望各位不要成为这样的实验材料。”
高九儿手握匕首，准备下手，听着那跪在地上的少年的哀嚎，却心静如水。
花姚声音沙哑，细碎的自言自语，那一字一句却念进了高九儿心中，她说：“忠诚于主人，忠诚于公子，忠诚于主人，忠诚于公子。”
高九儿仿佛魔怔了一般，一把伸手拽着地上将死之人的头发，抬手匕首落，直接扎进了那少年的眼眶里，流淌的血泪和惨嚎钻进了高九儿的脑袋，好像洗不掉的烙印。
......
沈河洛：我在想，我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赵祯*1：怎么说？
沈河洛站在山坡上，看着草场上正在经受第三关训练的少年少女们。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看不到飞溅的鲜血，但却好像也有着大量的辣椒水浇到他的心头，火辣辣的，满带刺痛。
沈河洛：在我原本的世界，我只能在战乱地区看到这种场面，隔着电视离我很远，这就是处刑吧。
赵祯：你其实只能尽量温柔的照看到身边的人，有些人是你无法顾及的。
沈河洛：这些人难道不在我的身边吗？
刘盈：你就当这些人......是为了你未来能够温柔的照顾更多的人而牺牲的吧。
沈河洛以为自己假装冷漠就能够慢慢变得冷情冷血，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是吃人的。可是他还是有那么些不忍心，却又觉得自己虚伪无比，他明明就自私的只想更好的活下去，为什么还要有这些不该存在，却徘徊不散的软弱。
司马炎：只有你真正掌控力量才能决定别人的命运。
沈河洛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素心轻手轻脚的给沈河洛披上披风，刚打算退回原地，就听见了沈河洛轻轻的一声叹息。素心怔了一瞬间，却依旧没有说什么，仿佛无香明艳的海棠。
“小公子！”东岛骑马而来，兴致冲冲，绽开一口白牙的笑容。
“小公子，按照您的吩咐，毕野先生带着人打铁淬火浸入油脂，多次之后得到了您所描述的‘钢’！”东岛甚至来不及抹掉头上的汗，兴奋的说道。
沈河洛有些惊喜，他只是大概给了毕野和那些负责锻造的奴隶一些概念，没想到他们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真的成功了。他们大概都知道用冷水淬火，然后加热再打，但是淬火次数少锻造出来的铁剑很脆，而多次淬火锻造却十分耽误时间、耗费体力。沈河洛只是听说过古代人曾经有用动物油脂和尿液进行淬火，于是便提出是否可以用一些其他液体作为淬火材料，而主要的实验都是由他们进行。
沈河洛看着这微微发亮保有韧性的钢剑，虽然还没开刃，但这种模样已经让沈河洛很满意了。
老管家笑着拱手，“恭喜小公子，仅是短短一年时间就锻造出了这等神兵利器。”
沈河洛毫不犹豫的夸奖了毕野和最熟练的三个奴隶，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和管家讨论过的，给这些奴隶自由身份的奖励，但却也下意识的觉得这个时间点好像并不合适。
“有没有可能把淬火次数不同的铁融合在一起？”沈河洛不由得问，“剑刃需硬，方能锋利，淬火次数或许需要少，而剑身则承重支撑，防止折断变形，需要有一定韧性。”
毕野看着沈河洛眼神却十分惊喜，声如洪钟，“没想到小公子能和我想到一块去，此法我等还在实验，但的确可以。”
沈河洛觉得毕野简直是鲁班和欧冶子合体，他不但精通木工器械还擅长兵器打造。沈河洛此刻却不知道该给毕野些什么才能奖励他的成就。
“先生得此成就，我却不知道可以为先生做些什么了。”沈河洛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
毕野抓了抓汗淋漓的头发，他只对这些精工细作的东西感兴趣，若是给了些金银，他没准也会扔进炉子里烧烧看。
“毕先生可遇到什么困难？”老管家想了想问。
老管家这一问，毕野不由得拍脑袋，转头看向身后弓着腰不敢直视几人的奴隶，好像压低了声音，但却依旧嗡嗡作响。
“是不是温度总是上不去？”毕野问。
温度？连煤都达不到毕野要的温度吗？
“可否带我去先生的炉看看？”沈河洛穿越前学的是图书管理，没想到毕业之后去做了保险推销员，他虽然不太了解煤炭燃烧或是炼铁，但没没见过猪跑总吃过猪肉*2吧？
毕野看了老管家一眼，又瞧了青衣素衣，还是忍不住转头望向东岛，这个健壮到可以掰断三四个沈河洛的男人突然腼腆了起来。
“那地方怕是不适合小公子前往。”毕野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烟尘很大，地上还都是煤渣，脏得很。”
沈河洛怔了一下，随即说道：“那更要去看一看，先生身处的环境这样糟糕，我也该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毕野这高壮的汉子听了沈河洛的话竟然直接一瘪嘴哭了出来，抬手就用手背抹眼泪。
司马懿：毕野出身工匠，地位很低，而你待他为门客，礼贤下士，他自然痛哭流涕。
赵祯：百姓其实是很容易满足的。
杨广：说不定你死了之后还能得到个庙号号“仁”呢，啊哈。
刘禅：怎么突然觉得你这么委屈呢？
杨广：......我的确是委屈啊，我做了那么多好事没人记得......哇——
刘禅：？？？这该哭就哭的水平，抱拳。
王莽：我们大概只是错在，动错了蛋糕，错误的估计了生产力。
载湉：突然生产力？？
沈河洛轻叹一声，“毕先生，莫哭了。”
毕野抽搭了两下，糊了一脸眼泪，这才闷声说：“请小公子随我来吧。”
沈河洛几人跟着毕野来到了他工作的地方，隔着老远就看到了煤燃烧的黑烟，而逐渐接近了工坊，地上、墙面甚至是草地上的黑色灰尘越多。等到了工坊门口，满地漆黑，基本上不剩什么干净的地方了。
沈河洛被呛得咳嗽，他从来不知道煤烟这么大。他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毕野一番，毕野来见沈河洛之前虽然擦了脸和身子，但依旧有大量的煤灰附着在他的头发、衣物还有皮肤上。这时间一长，还不得要得上尘肺？这病古代可治不好啊。
沈河洛绕着铁炉转了一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先生烧煤可烧出了什么其他东西？”沈河洛跟着小组长去过一家钢铁厂做调研，他们填进高炉的燃料可不是这么简简单单的煤，好像叫焦炭？
毕野抓着脑袋想了想，还是一个奴隶低着头小声道：“之前烧出过奇怪的东西，颜色发灰还发亮。”
沈河洛不由得眼睛一亮，“那烧出来的东西在哪？”
那奴隶没想到沈河洛会跟他说话，哆嗦着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趴在黑漆漆的地面上，伸手指了右侧的一个黑色小山。
“烧废的煤渣和其他东西都在那了。”毕野有点迷茫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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