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大变活人

    说是上元节这日去安阳长公主府中做客,唐煜兄弟俩到了晚上才动身。酉初领宴观灯,辞别帝后,总算在戌初前离了宫门。

    是夜安阳长公主府中门大开,一排悬着的大红灯笼照映着等候多时的公主府众人。寒风之中,身着紫地鹤衔瑞草锦袍的崔孝翊黑着一张脸,作为公主府的主人守在门口迎接贵客——安阳长公主是皇子们的长辈,除非太子唐烽亲临,无需外出迎接。

    “五殿下七殿下,请。”崔孝翊僵硬地说,母亲这十来天翻来覆去地唠叨让他与皇子表弟们和睦相处,他耳朵都快生出茧子来了,见到正主不免有些不自在。

    “表哥客气了。”唐煜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公主府内香雾弥漫,花簇锦攒,梁上挂着各色精致的花灯,有羊角烧制饰以玛瑙珠玉的羊角灯、绘着精细工笔人物的绢灯、琉璃制成浑然一体的无骨灯,装点出一派富贵风流气象。

    安阳长公主早在正房静宜堂的花厅备好一桌齐整的宴席,与女儿崔桐一同等在那里。

    “三表哥,五表哥。”崔桐向二人行了个福礼,探头向二人身后张望,“太子表哥没来吗?”

    “三嫂身体不适,三哥留在宫里陪她了。”唐煜温和地说。

    崔桐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安阳长公主一手拉着唐煜,一手牵着唐煌,将二人安置在主座左手边第一和第二张椅子上:“知道你们着急出去,可好歹是来姑母家一趟,随便用些再走吧。我府上的厨子虽比不得御厨,也有几道拿手菜,你们兄弟试试。”

    崔家兄妹依次在安阳长公主右手边落座。

    身为二人之中的兄长,唐煜正要客气两句,唐煌却憋不住了,变戏法般从身后扯出一个青衣小太监:“姑母,您看这是谁。”

    “小太监”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她调皮地歪了下头,扯着靛青内侍袍服的下摆转了一圈,微微屈膝,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给长公主请安,给世子请安,给县主请安。”

    唐煜扼腕不已,七弟太性急了些,要知道姑母是越晚发现十妹越好,眼下肯定要张罗着送妹妹回宫,这可难办了。

    安阳长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烟儿?怎么是你?!”侄女这幅打扮明摆着是偷跑出来的。

    定是这小子闹出来的事,安阳长公主瞪了唐煌一眼——因为此事是唐煌率先点出,且唐烟先前也是混在他的随从中间,是以安阳长公主没往唐煜这边想。

    崔孝翊失手摔了乌木银著,他带着皇子表兄弟走了一路,完全没发现里面还混进了一位公主表妹。母亲这可有的头疼了。

    多一个少一个崔孝翊倒是无所谓,反正一个唐煜就够他心烦了。

    “今夜没有什么十公主,我只是个跟着七皇子的小太监。”唐烟俏皮地说。

    小姑奶奶玩的这是哪一出啊,想到宫里发现十公主不见时的慌乱,安阳长公主头疼欲裂:“姑母这就派人送你回宫。”

    唐烟恳求道:“好姑母,我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您就让我跟着哥哥们吧,我会很乖的。”

    “哎呀,你这孩子,皇后知道你不见了得有多担心啊。”安阳长公主又是一番劝说,连吓带骗地道,“再不回去,被你父皇知道了,小心打你手板子。”

    奈何唐烟不为所动:“除非父皇派人把我像犯人一样枷回宫里,否则我绝不回去。”

    “姑母,来都来了,您就别生气了。好歹让十妹妹先坐下,总不能让妹妹看着我们哥俩用膳吧。”唐煌笑嘻嘻地说。

    崔孝翊搭话道:“母亲,还是先让十公主换身衣裳吧,这样不成体统。”

    “我都忘了这个,来人啊。”安阳长公主唤道,唐烟被侍女引着出去,片刻后换了一身崔桐的衣裙回来。

    安阳长公主打发人去宫里送信报平安,接着重新安排了座位,按着唐烟在她的右手边坐下,将儿子安置到崔桐下首,筵席这才开始。

    大晚上的被唐烟闹了这么一通,安阳长公主明显精神不济了许多。龙凤胎倒乖觉,即刻转变成在何皇后面前卖乖讨好的模式,一个逗哏一个捧哏。

    “姑母,您尝尝这个,我听母后宫里的姐姐们说,这道芙蓉燕窝清汤最是清淡滋补,美容养颜。”唐烟借花献佛地把一个豇豆红的汤蛊往安阳长公主的方向推。

    唐煌故意惊呼道:“十妹,你这话说得不对,姑母就跟那画上的菩萨似的,分明是天女般的容貌,哪里还需要美容养颜。”

    夸人的话谁不爱听,安阳长公主乐得前仰后合:“你俩这两张小巧嘴,真是抹了蜜呦。”

    这马屁拍得也太夸张了,唐煜抖了抖身子,目光不经意间与嘴角抽搐的崔孝翊对上,彼此看不顺眼的二人竟有了一种诡异的默契感。

    有人却被这通不着边际的吹捧惹恼了,崔桐一拍桌子:“都说食不言寝不语,你俩有完没完啊。”

    “桐儿。”安阳长公主喝道。

    唐烟俏眉一竖,显是恼了。唐煜叹了口气,起身打断两位姑娘间的暗潮汹涌:“姑母,侄儿有话想讲。”

    唐煜举起酒杯,先敬安阳长公主,再敬崔孝翊:“表哥,前段日子是我无状,冲撞了表哥,望表哥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遭。前事种种,全在这杯酒里。”对一位皇子来说,这幅姿态不可谓不低。

    听母亲念叨了这么多天,崔孝翊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有些诧异是唐煜先开口服软,他站起身来,腰背笔挺,如一杆冲天的银枪:“五殿下言重了,那日原是我出言不逊,应是我向五殿下请罪才对。”

    二人平静地对视,各自扬头把杯中酒水饮尽。安阳长公主喜得不行,也顾不上出言不逊的女儿了:“煜儿你这话说得,姑母怪不好意思的,明明是你表哥的不是。”

    唐煜和气地说:“我们是嫡亲的表兄弟,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唐煜这么一表态,安阳长公主邀侄儿出宫的目的就算达成,之后的宴席自是宾主尽欢。宴罢,安阳长公主旧事重提:“烟儿,你既然不想回宫,今晚就陪姑母和你表姐在府里赏灯吧。”

    唐烟还未答话,崔桐先急了:“娘亲,这与我何干,我要跟着哥哥出去!”

    “是啊,姑母,我们要跟着哥哥出去。”唐煌在旁边起哄,掐着嗓子学崔桐说话。

    这么有默契,不愧是未来的两口子。唐煜侧身偷笑。

    还未安抚好一个,另一个又闹起来了,安阳公主急得干瞪眼。

    见闹得不像,唐煜只好再次出来救场,他劝说道:“安阳姑母,就让表妹和十妹妹和我们一起去吧,洛京是首善之地,父皇又派了这么多侍卫跟着我们,不会出事的。”

    安阳为难地望向唐煜,长吁一口气:“好吧,就听煜儿你的。”正好让女儿崔桐与表兄弟亲近亲近。

    最后清点了一遍跟着的随从侍卫等人,安阳长公主这才带着一双儿女以及三位不省心的侄子侄女出府游玩。

    上马车前,唐烟偷偷问崔孝翊:“表哥,姑父不跟我们一道吗?”

    崔孝翊沉默了一瞬,道:“父亲在侯府侍奉祖父祖母,不便跟着我们出去。”

    “这样啊。”唐烟似懂非懂地点头。

    ………

    上元之夜,游人如织。月明如雪,灯火荧煌。

    安阳长公主几人说是微服,未摆出仪仗来,出行的架势也很够瞧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足占了半条街。唐煜和崔孝翊两人骑马,唐烟和崔桐共坐一辆车,安阳长公主与唐煌坐了另一辆。

    唐煌本来也嚷嚷着要骑马,可安阳长公主觉得这个侄儿性子过于跳脱,且在席上的时候她一个没看住就让他多灌了几杯酒,担心他醉了后从马背上跌下来,硬拉着唐煌与自己坐在一起。

    公主府的翠盖朱翟车内,唐煌垂头丧气地说:“姑母,这样好没意思的。”

    安阳长公主靠在马车后壁上有气无力地说:“姑母是看透了,不把你搁在我眼前,转头就能闹出事来。”话语里怨气不小。

    唐煌最是机灵,立即决定对着安阳长公主问东问西以消磨她的怒气:“姑母姑母,城门都关了,这些妇人为什么要往出城的方向走啊?

    安阳公主掀开覆在侧窗上的帘子,打量着蜂拥往城外去的妇人:“她们呀,是去摸宣德门上的门钉的。”

    “为何要去摸门钉呢?”

    “祈福啊。”

    唐煌又问:“为什么摸门钉就能祈福啊,没听说有那路子神佛是守在城门上面的。”

    “市井间的风俗而已,姑母也不知为什么。”安阳长公主轻描淡写地回答,摸钉”取的是“生丁”之意,她不好意思与年幼的侄子说得如此明白。

    唐煌乱七八糟有地没地问了一大堆,安阳长公主渐渐放松下来。

    就在此时,唐烟指着架在洛河上的一座石拱桥问;“姑母,那里为什么挤着这么多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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