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藏杀机

    三言两语间,唐煜和崔孝翊二人便敲定了比赛的形式,以远处的一杆朱□□旗为终点,谁先到就算谁赢。

    唐烽见唐煜和崔孝翊如此认真,干脆不劝了,从腰间解下一块夔龙黄玉佩,招了招手唤来一位方脸侍卫:“郑鹤,你去把玉佩挂在那边旗杆上。”

    方脸侍卫领命而去。

    他对唐煜二人解释说:“你俩既然让我做个评判,彩头就由我出吧,只是比试归比试,莫要伤了和气。”

    唐煜趁机接话道:“让三哥破费了,弟弟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奔雷一用?”

    说完这话,唐煜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总算将话题引到马上面了。皇兄唐烽可以说在马背上长大的,再暴脾气的马到了他手里都能驱使得如臂指使,唐煜绝不相信皇兄当年是因骑术不精坠马。而奔雷原先是父皇的马,按照战马的标准培养长大,经历过最出色的驯马师最精心的调|教,正常情况下即使受惊过度也不会将主人甩下马背。

    那答案只有一个,有人事先在皇兄的爱马奔雷上做了手脚。

    唐煜不好平白无故地让人检查奔雷,因此只能像跟屁虫般追着唐烽跑了半天,预备着在发现可疑的迹象后及时出言提醒。奈何跟了这么久,奔雷依旧跑得平稳而欢快,让唐煜连劝皇兄换一匹马的话都说不出口。

    现在托表哥崔孝翊之福,唐煜有了个合适的理由接近奔雷,之后全看他临场发挥了。

    崔孝翊正催着马往定下的起跑线那边迈步子呢,闻言冷笑说:“五殿下,你嫌我的马好,那我就不用追星了,免得你骑了太子的马,输了的话推说是因为奔雷跟你不熟悉。”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侍卫们的马。侍卫们不是低头看地,就是抬头观天,无人愿意掺和进两位贵人的争吵中。

    崔孝翊这人怎么这么多事啊,唐煜暗骂一声,急中生智地说:“他们的马如何能与我的比,换了的话岂不成我占你便宜了吗?我不依,三哥,就借我用一下奔雷吧,回宫后我把我那把汉代的宝剑送你。”

    崔孝翊火上浇油地道:“五殿下,我毕竟比你年长,让你一让又有何妨?”

    唐烽被他俩闹腾得头都大了一圈,他双手猛地往外一挥,怒喝道:“都不要说了,像两个小姑娘似的吵来吵去的,你们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表弟,你闭嘴。”

    然后他一指:“五弟,奔雷借你,比完这场,今天的事就了了,不准胡搅蛮缠。”

    “那是自然。”唐煜忙说,似是因为被兄长训斥的缘故语气中带上了慌乱。

    兄弟俩翻身下马,唐烽将奔雷的缰绳递给唐煜。唐煜踩上马镫,结果坐上马鞍的时候不知道是姿势不对还是什么缘故,袍子下摆被马鞍卡住了,侍卫想上前帮忙,被唐煜给赶走了。

    唐煜扯了半天才解开,奔雷似是因背上换了个主人而变得不安起来,无缘无故地抬起左前蹄刨了几下地,又往前挪了挪,接着打了个响鼻。

    马鞍上的唐煜尚未坐好,身子不由得晃了晃,面上顿时做犹豫状。

    五弟的骑术还是不行啊,唐烽皱了皱眉:“五弟,奔雷可能跟你不太熟,你下来安抚他一会儿吧。”

    唐煜当然不愿意骑着一匹明知道有问题的马疯跑了,他可不想摔断脖子,即使唐烽不发话,他也会找个类似的借口下马的。

    他慢吞吞地爬下马背,牵着奔雷的缰绳走到不远处的树荫下,背对着众人抱着奔雷的脖颈安抚着。有树丛遮挡,唐煜又是背对着其他人的姿势,无人能看清他手上的动作。

    一阵微风吹过,带得树叶窸窣作响。唐煜牵着奔雷回来,对新换了一匹马骑上去的唐烽说:“三哥,高鞍我坐不太惯,我还是换一幅马鞍吧。”

    两人身形有别,在马鞍上的偏好亦不同。虽然感觉五弟今日格外的烦人,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唐烽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崔孝翊紧紧咬住嘴唇,强忍住没说风凉话。

    侍卫先将唐煜惯用的马鞍卸下来,然后再去拆奔雷背上的马鞍。侍卫动手的时候,唐煜在旁边紧紧盯着,左手握拳,掌心里满是冷汗。

    解开钩环,鞍垫上铺着金黄色锦缎的马鞍才脱离马身,唐煜恰到好处地惊呼出声:“底下是什么东西?”

    先前被打发去旗杆上挂玉佩的郑侍卫迷茫地看着他:“殿下,您说什么?”

    唐煜走近几步,严肃地说:“翻过来给我看看。”

    郑鹤吓了一跳,依言将马鞍翻过来,脸刷地一下白了。

    借着临近正午的日头,能看到马鞍的侧面凹槽处有银光闪动,一根尖锐的钢针刺破皮革,昂首朝天,上面带着新鲜的红色。

    郑鹤蹭蹭倒退两步,双股战战地望向唐烽:“太子,这……”

    马鞍之下暗藏钢针意味着什么,在场诸人谁都清楚。今日唐煜说的话已是够多了,再掺和进去反而不美,于是他在脸上摆出与众人如出一辙的惶恐神色,退到边上假装受惊过度说不出话来。

    但他不说,得有人说才行啊。唐煜环顾四周,指望着找个明白人出来一锤定音。

    崔孝翊未辜负唐煜的期望,越众而出道:“太子,此事事关重大,得尽快禀报陛下。”

    唐烽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阿翊你说的是。”

    一行人胆战心惊地回去了。营地中,庆元帝正在中央大帐里休息兼听底下人奉承呢,年纪上来后,他的精力大不如前,已不能像年轻时一样成日在外面跑马。他脱了鞋,歪倒在罗汉床上,半眯着眼睛,如同一只打盹的老虎。

    听说三子五子在帐外求见,他笑着对太监总管吴质说:“才什么时辰,这俩小子难道是来朕这里偷懒的吗?”

    吴质凑趣说:“二位殿下定是满载而归,向您邀功来的。”

    及至唐烽先一步迈入中央大帐并严肃地请庆元帝屏退众人,唐煜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庆元帝才发觉事情不是他想像的那样,慢慢地从罗汉床上坐起来。

    唐烽主要说,唐煜间或插上一句。听完两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清楚先前之事,庆元帝沉默片刻,随即厉声喝道:“吴质。”

    吴质从帐子外面小跑进来:“陛下,奴婢在。”

    “去叫陈河把御马厩给朕围起来,一个人不许走脱。再有,今日接触过太子马的侍卫,全部给朕单独看起来。”

    他转向儿子们,口吻稍微温和些:“老五回去歇着吧,今天就别出去跑了,烽儿你留下。”

    唐煜低头答应了,一言不发地出了中央大帐,回自己帐篷里等消息。他相信皇兄会告诉他后续进展的。

    这日例行的晚宴,庆元帝以身体劳乏的理由取消了。快要就寝前,唐烽来了唐煜的帐篷。

    “奔雷死了。”唐烽一屁股坐下,涩声道。

    “死了,怎么死的?”唐煜“急切”地追问,结合上一世搜集到的信息,他对奔雷的结局其实早有预料。

    唐烽神色迷茫:“午后奔雷在马厩里突然发狂,照料它的军士拉不住,让它给跑出去了。等人找到的时候,奔雷已是口吐白沫,力竭身亡。”

    “……莫非是奔雷的草料里被下了东西?”唐煜试探问道。

    唐烽说:“多半是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手,父皇的人忙着去追查钢针的事情,没人留意草料有无问题。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药,何必多此一举地在我的马鞍里插钢针呢?”

    那是因为马鞍下的钢针是我放的啊。唐煜眨了眨眼睛,在心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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