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队长收了麦,捅了大篓子还不自知,转头笑道:“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
苏巧云:“没事,那个,要不你再喊喊村干部,还有民兵,让他们都来吧。”
“他们都有事忙,哪儿有空……”
不等他说完,周国利拿起话筒,推开了喇叭开关。
“所有村干部,民兵团,放下手里的工作,来大队集合。”
“欸?!你们干嘛呢你们?!”二队长急了,赶紧扒了开关。
大队院子在村中央,顾老爹家就在后面,几人刚出来锁了广播室,李大庆已经领着六七个人冲了进来。
“就是他俩!哥儿几个!上!”
二队长一看这架势,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这是?!这可是大队!你们疯了吗?工分都不想要了是不是?!”
李大庆他们是五队的,他二队队长的话,谁听?
趁着村长谁的还没来,先干死他丫的!
一群人一拥而上。
周国利和汪飞都是工农兵大学生出身,准确的说,是工农兵里的兵出身,虽说现在跟着院长搞科研,相当于博导带的俩学生,可当兵的本事从来都没拉下。
打架?谁怕谁?!
两人背靠背,拳来脚去,对付六七个人,就算一时打不过,勉强也能应付。
二队长一看真打起来了,转头又进了广播室,这回亲自吆喝。
“所有村干部、民兵,马上停下手里的活儿!赶紧的来大队!打起来了!”
一通喇叭响,全村都沸腾了。
打起来?
最近村里热闹可真多,赶紧看看去!
不止村干部民兵来了,喇叭传播范围内好多村民也都来凑热闹。
大队院子正打得热闹,村民看家自家孩子在里面的,赶紧上去拉,民兵进来也拉,一时间人仰马翻嘈杂哄乱,震得人耳朵疼。
苏巧云怕伤着老院长,一早就拽着他进了屋里,还锁了门。
老院长趴窗户看着,又气又好笑,摇了摇头,“你倒是个鬼机灵。”
没多大会儿,村长、顾老爹,还有一众干部都来了,苏巧云看场面稳住了,这才开门出来。
还是那句话,打架难免受伤,不论输赢。
周国利、汪飞都挂了彩,李大庆他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顾老爹敲着烟杆儿骂:“造反吗你们?大队都敢闹?!这要是在帝都,是不是连主席像你们都敢掀?!谁给你们的胆儿?活腻歪了是不?!”
村长气得直喘粗气:“所有人,一律扣半个月工分,谁求情都没用!反了天了这是!”
李大庆不服气:“不是我们闹事,是你们大队不让老百姓活!”
村长气笑了,“怎么不让活了,你倒是说说。”
李大庆指了指他身后,“苏巧云,不是说她做贼心虚跑回老家了吗?原来都叫你们护着呢!”
村长这才瞧见苏巧云,忍不住皱眉,“你怎么来了?!”
李大庆嗤笑:“看吧!就说你们护着她吧!我奶奶还在医院躺着呢?!你们这不是不让老百姓活是什么?!”
李大媳妇儿挤出人群,跑到儿子跟前,眼泪都下来了。
李秀菊在一旁煽风点火:“我弟弟之前的伤都还没好利索,这又挨了打!你们村干部就能这么欺负人吗?”
李二媳妇儿帮腔:“平时看着你们村干部也都挺人模狗样的,怎么一碰上苏巧云就P股长歪了?各家婶子小媳妇儿们,可都看好自家汉子吧,指不定哪天就让狐狸精给勾走了魂儿呢!”
苏巧云扶着门框站着,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
不是已经写了万民书就是要把她赶出村了吗?怎么大家好像并不知情?
顾老爹抽了口旱烟,转头看了看苏巧云,又看向脸上挂彩的周国利汪飞。
“你们是?”
二队长生怕落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名头,赶紧讨好道:“他们是苏巧云家里人,这不,苏巧云的爷爷。我就是看老人家跨省这么远跑过来,这才大喇叭喊村长过来,谁知道他们抢了话筒,把人都喊来了。”
顾老爹捏了捏睛明穴。
这不喊来成吗?你都说了苏巧云在大队了,李家人能不来?
老院长一看,都误会了,刚想解释,村长不耐烦道:“既然家里人都来了,那就把这事解决解决,那个,老顾,你呢,避避嫌,这事我来。”
老院长道:“其实我……”
村长已经转过头冲李秀菊的爹,也就是李婆子的大儿子李栓柱道:“之前不都说好了吗?苏巧云赔你们医药费,还有工分粮食什么的,这怎么又闹腾起来?”
不等李栓柱答,李大庆忿忿道:“这是工分粮食的问题吗?!这是我奶奶被人毒|害!单赔偿没用,凶手得受罚!还不能轻罚!”
李二媳妇儿火上浇油:“这要是过去,敢害人,扔到铁牙山喂熊都是该的!现在新社会,咱不说喂熊,罚她跪个三天三夜,抽上一顿牛|鞭,我觉得不过分!这女人可歹毒着呢!今儿个只是下了猪过药,改明儿指不定就下砒|霜了呢!”
人群还真有不少附和声,大都是女声:“就是就是,就得这么罚!”
当然也有人看不下去,小声嘀咕:“差不多得了,人家好歹是个小姑娘,再说这事到底怎么回事谁说得准?”
李秀菊一叉腰:“谁?!谁觉得她冤枉!给我站出来了!”
李二闺女:“怕不是又一个被这狐狸精勾了魂儿的!”
大闺女:“谁想帮她说话,大明大亮站出来,让大家伙儿都瞧瞧!”
站出来就是被狐狸精勾引,谁闲得没事想落那名头?尤其是有家小的,回家西媳妇儿还不得闹翻天。
村长冷着脸,“不要危言耸听,该怎么罚,有潘书记定断,你们等着就是,会给你们个满意的交代。”
李家人一听,不乐意了。
“等着?等着什么?!上次就说给我们交代,结果了?满大队那么多干部,连个小女娃都看不住!直接让人给跑了!”
“到底是看不住?还是不想看?谁又知道?”
“就是,看她长的那不安分样儿,顾家疯狗都能迷住,何况……呵!”
人群议论纷纷,谁都不相信苏巧云一个女娃子能自己一个人逃走,除非……
咳咳咳……满大队除了妇女主任,可全是男的。
啧,长的俊俏标致的姑娘果然不安分,狐狸精呦!
村长皱着眉,呵斥:“行了!别胡说八道,这不苏巧云的爷爷也来了,今个儿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让苏巧云给你们打个欠条,医药费她全包,营养费什么的,也让她包。一个礼拜内,一准给你们付清。至于她的工分粮食,今天就全拨给你们,就这么着吧!”
李二媳妇儿急忙问:“拨到谁名下?”
“你妈名下。”
李二媳妇儿很满意,只要是给李老太的,就有他们家一份儿。
闺女们自然是没资格分的,她们只想出气。
小闺女:“这就完了?”
村长瞪眼:“不然怎么着?”
“刚二嫂不是说了吗?得罚呀!罚跪!抽鞭子!让她长长记性!”
几个李家人同时附和。
潘德全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也跟着吆喝:“就是,这婆娘太毒,不让她长点心,以后怕是要出大事!”
潘德全可是潘书记的亲侄子!
村长有点犹豫了。
人群分开,潘建国挤了进来,体面的劳动布外衣,比不上周国利他们的中山装,可在一众村民里依然很显眼。
他看了一眼苏巧云,眸底划过一道冷鸷。
这女人必须得好好教训教训,不然真不知天高地厚。
“叔,这事儿,怕是得听听李家人的意见,毕竟赔钱不是目的,目的是让她改邪归正,现在让她吃点苦头长点教训,也是为了以后她更好的做人,这是帮助她,是好事。”
潘书记的亲侄子开口村长都已经犹豫了,何况潘书记的亲儿子都发了话。
说不得这根本就不是潘建国的意思,而是他爹授意的。
村长环视了一圈众人,小小的院落挤满了人,大门口挤轰不动,院墙上骑着跨着坐着一长溜,连门口老树都攀了人,这么多双眼睛呢。
他微叹了一声,看向苏巧云。
“我做主,今天就代表野杏村教育教育你。”他指了指大队房顶飘着的红旗,“去,跪到旗子下,好好反省,天不黑,不准起来。”
“可是我……”
苏巧云几次想开口,都被孙队长拦住了。
顾老爹拽着她进了屋,小声劝道:“横竖你是要走的,吃点亏图个干净利索,潘书记那里我去说说好话,不让他给你档案留记录。”
孙队长也劝:“就是跪一跪,跪的还是国旗,不吃亏。”
苏巧云仰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你们的好意我明白,可是不行!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国旗,都可以!但是不能用这种名义!用这种名义,反而是玷污国旗的庄严!”
她不愿意,院里的李家人也不愿意。
“不行!要跪就到我们李家院子跪!起码跪到我妈出院!牛|鞭也得抽,不说多,我们李家人,一人三鞭子,给她长长记性!”
村长反对:“不行!都新社会了,村里不能有私刑!”
“那这事就没完!”
两方僵持,各不让步,村长好话赖话说尽,李家人软硬不吃,村长头疼得揉着太阳穴。
幸好苏巧云是今儿个回来了,要是正赶上省领导视察,那才真真儿是糟透了。
叮铃铃——
大队电话突然响了!
顾老爹离得近,接了起来。
“什么?明天过来?!”
村长心头一跳,赶紧进了屋,跟顾老爹孙队长他们嘀咕了几句,脸色凝重的复又出来。
“行!这事儿大队商量过了,苏巧云去你们家院子跪,你们也可以抽她,一人三下,都可以,但有一条!只能到天黑!天黑以后,把她赶出村子,从今往后,谁都不准再提这事!”
赶出村子?!
潘建国一惊,他那一番话的目的只是想教训教训她,让她乖一点,并不是想把她从自己身边赶走!
可他再想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村长指挥几个民兵上前押着苏巧云就出了人群。
李大庆一骨碌爬起来,窜屋里拿了大队的牛|鞭就跟了上去。
一直沉默不语观察情况的老院长终于开了口,“等下,我有话说,我……”
“滚开!老东西!”
周国利、汪飞赶紧扶住老院长。
周国利:“这事儿还管吗?”
老院长不怒而威:“管!”
一群人乌泱泱去了李家小院,苏巧云被强按着跪在地上,李大庆拎着牛|鞭敲着手心,一脸小人得志。
“大家伙儿可数好了啊!三下!我绝不多抽一下!”
院里院外人山人海,却静闻落针,鞭子高高扬起,狠狠抽了下去!
眼看就要抽到那纤瘦的脊背!
人群外突然一阵骚动,一人拨开人群,怒喝一声:“我看谁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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