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贾赦中举的消息传回京城,贾代善固然又惊又喜,已经与荣国府定了亲的张家也是意外的很。
毕竟,贾赦的名声虽不坏,可是对读书的确是不怎么上心,张家人对他这一点儿不是很满意。
如今,他十几岁的年纪,就有了秀才的功名。张家人顿时就觉得,这孩子天赋还是有的,就是家里人没有好好管教。
于是乎,张椿便和贾代善商量,让贾赦到他张家的家学里读书。贾代善自然是欣然应允。
就这样,在贾赦还不知道的时候,他爹就替他预订了日后的水深火热。
非但如此,他还要承受来自弟弟贾政的羡慕妒忌恨。
贾赦考中之后,离贾敬的孝期结束还有大半年。原本是没他什么事了,但贾敬不放心放他独子回京,便给他派了个差事,一件贾敬早就想让他来做的差事。
——调查金陵老家的十二房族人。
京城那八房,在宁荣二府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弄出那么多的幺蛾子,要说金陵这边的族人都是盛世白莲花,贾敬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
这次难得有机回金陵,若是不探查一番,岂不是可惜了?
一听说不用再死命的用功读书,贾赦是一千一万个愿意。他的脑子虽然灵活机变,记性也不差,但就是不喜欢读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好在贾敬也不真的指望他进士及第,只盼他有个举人的功名,在读书人面前说的上话便罢了。
不过贾敬觉得,这件事,在贾赦中举之前,就没必要让他知晓了。
来金陵也有一年多了,贾赦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都被贾敬压着读书、破题,但也没少与人交际。
毕竟金陵这边老亲多,贾敬要闭门守孝,贾赦总不能再不见人了。
因此,贾赦也是攒下了一些人脉的。
接了贾敬的指派之后,他并没有去找那些老亲戚,而是请几个本地的同年喝了几回酒,旁敲侧击了一下。
他请的这些人,有乡绅之子,也有寒门贵子。当然,因着他有目的,这两类人是分开请的。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贾赦几乎用尽了他十七年来所有的自制力,才压住了自己没有当场失态发作。
护官符?
呵呵,他这个荣国公世子怎么不知道,荣国府还有这么一个好买卖?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
特么的他家几代先人拼死拼活,攒的家底儿也不敢这么用!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小爷了!
一同喝酒的同窗里,自有那会看脸色的,虽然贾赦极力忍耐了,但他毕竟还年轻,难免会露出来一点儿。
有个叫王灿的秀才便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娘还叫我给她买盐呢,咱们就散了吧!”
王灿就是一个寒门贵子,父母兄嫂一心供他读书,家里穷困,几乎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盐。如今,王灿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便有乡绅慧眼识英,愿意出资资助他读书,家里的情况好了许多。
王灿的老娘过日子仔细,就怕人家只是支持一时,便想着趁着如今有钱,买一些盐存起来,以后慢慢吃。
他这话正中贾赦下怀,贾赦神色一松,笑道:“既是伯母有命,王兄还是快去吧,咱们下回再聚。”
众人就此分别。
却说王灿回去之后,左思右想,猜测出贾赦有整顿族务之意。
他有个表亲,因有几十亩上好的水浇田,被贾家一个族人看上了,威逼利诱,终于是谋了去。
更可恨的是,那人谋了他们的田地,却不帮他们交税负。可怜一家老小起早贪黑的找活儿干,一年下来赚的钱,大部分却要用来交田税。
这些日子相交下来,王灿觉得贾赦的人品不错,又从贾赦口中知晓,他自小便是被堂兄宁国公教导,便知宁国公也是讲道理的人。若是这兄弟二人真的有心整顿族务,他的表亲就有机会把田地讨回来了。
想通了这点儿,他就叫老娘包了四样点心,提着去了表亲冯家。
再说贾赦回去之后,把打听到的种种都与贾敬说了。贾敬虽然也猜到金陵的族人们不会安分,却想不到,他们这么早就开始给人做“护官符”了!
不过,想想也是,如今的宁荣权势滔天,便是狐假虎威,也有的是心存侥幸的人攀附。
他冷笑了两声,道:“先别打草惊蛇,再暗地里探查一番,看看都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么灵活的脑子。”
贾赦气闷地坐在那里,已经连续灌了自己五杯茶了。等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才勉力点了点头:“哥哥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的。”
外面的人只能说个大概情况,想要具体的,还是得从族内人入手。
贾赦暗中打探观察了好多天,终于确定了,五房的当家人贾敦是个真正严明的人。只是他辈分不高,人微言轻,许多太爷根本不买他的账,不听他的劝罢了。
又过了两天,贾赦找了个借口约了几个同辈出去喝酒,顺利与贾敦接了头。
贾敦一直都担心,那些族人们做的事,会牵连全族,只是无力阻止而已。如今见本家的人有心整顿,自然是愿意配合的。
有了金陵族人里应外合,贾赦很快就弄清楚了哪?家族人是无辜的,哪家族人是主动犯事,哪家族人是被携裹的。
主动欺男霸女的,贾赦秉明了贾敬,拿了宁荣二府的帖子,直接扭送到了金陵知府那里。携裹的那些,被按族规惩罚,清清白白的那些,自然是奖励了一通。
王灿的表亲早得了消息,因此家里的田地一回来,就备了重礼,来贾家拜谢。
看着激动的涕泪横流,不住给他们磕头的冯家人,贾赦是羞愧不已,原本那点儿做了大事的沾沾自喜荡然无存。
——说到底,之所以会出这样的事,本就是他们本家的疏忽。如今他不过拨乱反正,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见他面露愧色,贾敬微微一笑,暗暗点了点头。
——知道羞愧便好,日后也好引以为戒。
先不说这个,只说金陵知府。
贾家亲自把犯事的族人扭送过来,递的还是宁荣二府的帖子,并特别嘱咐了要按律处置。
说实话,金陵知府当即就是一懵,诚惶诚恐地把这案子接了,贾赦一走,他就流了一头一身的冷汗。
——他在金陵任职已经有两年了,贾家族人做的事,他又岂会不知?
实际上,他刚一上任的时候,就有人来状告。那家状告的人大概是看新换了一任知府,期盼着他是个晴天大老爷吧。
但实际上,他却是个没多大背景,又善于钻营的,一来金陵就攀上了甄家。而贾家是甄家的亲戚,京中有一个国公一个侯爷,他又怎么敢惹呢?
最后,那场状告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这样的结果,还是他有几分恻隐之心,没有拿了那家人,给甄家做投名状。若是他再狠心一点儿,随便网罗个罪名,那一家子怕是得家破人亡。
可是,今日贾家这一出,却让他意识到:他当日若是秉公办理了,固然是拂了甄家的面子,可是徇私了之后,又何尝不是得罪了贾家?
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只是想要安安稳稳地当个官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与师爷商量了半天,金陵知府也还是拿不定主意。
最后,还是师爷道:“无论如何,这件事大人还是往甄家那边透漏一下的好。”
“那是自然的。”知府说到这里,就又想叹气,上了甄家的贼船,再想下来,可就难了,“贾家自爆短处,说不定甄家那边就有什么用呢!”
师爷捻须一笑,摇头道:“大人想差了,家既然敢把这短处爆出来,自然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的。”
知府道:“这我可管不了,只盼他们这些阎王打架,别波及了咱们小鬼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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