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表兄你会恨我吗

    皇城建的恢宏大气,红墙乌瓦间又有些绿或红的植被。凰御宫虽然也是宫殿,可凰御宫的墙壁多是白色的,红墙乌瓦的皇城更像是郁圆以前的世界中的建筑,她忍不住好奇的打量,没发现自己和小将军走的并不是同一边。

    “姑娘,这边走。”引路的宫女提醒道。

    郁圆听见这话下意识停下去找陆千秋的身影,却发现他和自己走的是相反的道路。

    红色的宫墙长的看不见尽头,小将军挺直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那身影沿着宫墙渐渐变小,郁圆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转弯处的殿宇,表情称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

    郁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怎么不回头看看我呢。”

    她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觉得自己这样患得患失有些矫情,有些斤斤计较。

    那引路的小宫女看郁圆站在原地不动,便偷偷抬眼打量。

    这位陆将军传闻中的心上人身上穿着她从未见过的料子的衣服,轻薄似纱却没有纱的透明,行走时宛若徐徐开放的莲花,衣服上绣着的迎春渐变出的颜色和纹路也从未在后宫中见过。她模样也漂亮,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她气质脱俗,暗红的宫墙更衬的她肤白如雪,侧脸宁静美好,站在这更像是画中人。

    小宫女心想怪不得陆将军会喜欢上她。

    见她纹丝不动地看着陆将军远去的身影,小宫女便好心提醒:“那边是御书房的方向,陆将军应该还有军务和陛下汇报,姑娘随我来吧,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还在后宫等着您呢。”

    郁圆有些诧异:“为什么等我?”

    小宫女见郁圆态度随和,便也放开了一些:“陆将军自小同陛下和皇后娘娘相识,他找了心上人,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很好奇呢。”

    郁圆“哦”了一声,便沉默下来。

    小宫女并不知道郁圆是情绪低落,只以为她是紧张,又好心道:“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是脾气很好的贵人,您不用太担心。”

    郁圆干巴巴道:“谢谢。”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绣鞋上的桃花看,脑子里还回想着小将军的背影,有时候会想到阮轻堂面无表情的脸,一时混乱的像是被灌了浆糊。

    后宫的道路弯弯绕绕,郁圆脑子里混混沌沌也没有刻意去记路程,只知道路过了一片很大的花园,还有几棵不高不矮的树,天上依然是进城前那两朵云彩,然后她们就停在了一座高大的宫殿外。

    立在殿门口的宫女们穿着简单的粉襦裙,梳着双环髻,低垂着头将纱帘轻轻掀开,郁圆跟着领路的小宫女进了宫殿。

    殿内装饰不多,数个花瓶和一座山水屏风,还有一座盆景,太后居于首位,皇后坐在她身侧。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把郁姑娘带到了。”那宫女冲着坐上两位华仪女子行了礼。

    座上皇后声音柔的好似浸了水的风:“平身,香柒下去吧,让掌事嬷嬷带你去领赏。”

    郁圆微微抬头,有些意外,这个太后年纪不大,脸上未显老态,一头乌发浓密,只是穿着朴素,而皇后也不过十六七的模样,粉面红唇,纤细的身姿,头上一堆金钗玉翠,看着怪沉。

    “来人,快快赐座。你就是千秋喜欢的姑娘?”太后从皇后那里得知郁圆身份不凡,也没计较她没有行礼的事,她及其亲切,“果真是仙人之姿,千秋喜欢,哀家真是不意外。”

    皇后也附和道:“能被陆将军看中的姑娘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知道姑娘家在何处?”

    郁圆还没有从小将军头也不回这件事中回过神来,不过好歹她脑子还带着:“您过奖了,我家在东荒一带。”

    太后叹了口气,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很像以前住在郁圆楼下的阿姨:“你不用这么拘束,哀家知道你身份不一般,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千秋喜欢就好,哀家当初最愧对的就是身在后宫没能顾得上千秋的母亲,我那妹妹去世前留书给我,还指望我能给千秋找个好姑娘。”她神色怀念地说完,又对皇后道,“辰雁,你先回你宫里吧,哀家和她还有话要说。”

    皇后也许还是年纪尚小,她听到这话时面上仍流露出一些像是被排斥了似的不悦,笑容都有些勉强,她起身矮身行礼,告退时步履也有些匆忙:“那臣妾先告退了。”

    看着皇后匆忙离开的背影,郁圆猜测她们二人关系并不怎么样。

    皇后离开后,太后将殿内侍奉的宫人们全都挥退,她对着郁圆倒是和颜悦色:“你过来些,哀家想好好看看你。”

    和封建王朝的宫斗冠军单独聊天,郁圆一开始还有些忐忑,但是她听太后说了一会话便发现这只是个心疼自己妹妹和外甥的姨母罢了,只是明明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说出的话却总让人觉得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

    她应该是个南方人,说话时轻声细语,语调柔软:“和你单独一起,我便不端着太后的架子了。郁姑娘,我且问你一件事,你觉得千秋如何?”

    郁圆张张嘴,她有些不好意思:“他、他很好呀。”

    太后失笑:“唉,你看你都脸红了,也是我多虑了,能看上我们千秋那臭脾气的姑娘怎么会觉得千秋不好呢?”

    郁圆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甜意:“他可好了。”

    太后眼神慈爱:“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和他认得的?这孩子给我写的信里也只告诉我他找了个能做他妻子的姑娘。不过他给他那不成器的爹交代的倒是清楚,连聘礼都早早备好了。”

    “我看见他只是个意外,就那么碰巧的碰到了。”郁圆垂下眼,面颊飞起一抹粉色,“当时就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一见面,觉得喜欢的很。”

    太后点点头,语气非常骄傲:“也对,这年头,哪个姑娘都是看着我们千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不过让千秋喜欢上的也就你独一份。”

    郁圆听着她变着法的夸小将军,忍俊不禁的同时也颇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太后有些为难地笑道:“今日找你来,是想问你关于你们成亲的事。我们不知道你家中人意见,也不知晓你住哪里,但千秋年岁也不小了,也不能怪我们这些老的着急,所以今日我就扔开老脸来问一问。”

    郁圆听她提及家人,不觉有些怅然,一是因为哥哥,二是因为松枝与钧羊。前者不在这个世界,后者却不一定赞同,不过她是个成年人:“我没有父母,成亲的事我自己做主就好了。”

    太后伸出手摸了摸郁圆的脑袋,疼惜道:“也是个命苦的孩子。你若不嫌弃,不如就在宫中备嫁吧,嫁妆我出。”

    郁圆听了话有些感动,她想起松枝带过来的那些东西,心想等从太后这离开,她就去找小将军:“其实嫁妆我带啦,好多呢。”

    太后眉眼弯起:“你这孩子倒是懂得多。不过这嫁妆要凑够整整一百二十八抬呢,我还是添点吧,算是我补偿给你的。虽然我天天夸千秋,可是这孩子其实傻的很,倔的像头牛,你这么乖巧的孩子嫁给他,也是委屈你了。”

    郁圆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还能皮一皮:“虽然我也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是嫁给他可一点都不委屈。”

    太后被她逗得直发笑:“除了这些事,我还有些想要告诉你。”

    郁圆乖巧地点点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着茶水点心垫肚子,听太后讲了许多旧事。

    另一侧,御书房中。

    “朕看了你带回来的人,的确不错。”皇帝和陆千秋同岁,不过他身形比陆千秋矮,看着倒像个少年人。

    “只是朕的几个皇姐要伤心了。”他笑着摇头,“不过朕相信以朕的能力,肯定能给他们找到好的夫婿,就是便宜了你那个郁姑娘。”

    陆千秋微微一笑:“陛下说笑了。”

    皇帝翻看着手里的奏折:“朕没说笑,陆卿绝对能做个好夫婿,朕的皇姐不能嫁给你,是她们的损失。”

    陆千秋仍维持着淡笑的脸,只是笑意不及眼底:“臣想请求陛下一件事。”

    皇帝揶揄地看向他:“让朕猜猜,是不是让朕赐婚于你?”

    陆千秋道:“不止……臣这次,不求封赏,只求赐婚。”

    “哦?”虽然是个问句,不过皇帝看起来并不惊讶,“为何?”

    陆千秋道:“臣于此战中受了不轻的伤,估计此生上战场都提不起剑来,要封赏估计也是放着浪费了。”

    皇帝闻言收起笑容,他将奏折随手放在一旁,略有责备的意思:“陆卿,你这是在向朕请辞吗?”

    虽然明知这看起来像生气了的样子是装的,但陆千秋还是连忙跪下了:“臣不敢。”

    皇帝悠悠道:“陆卿乃良将,朕实在不舍。”

    陆千秋道:“臣知道陛下打算五年内攻破周都,臣可以再等五年。”

    皇帝没有说话,像是在考虑是否可行,又像是在验证他的诚意。陆千秋素来喜欢有话直说,可在皇帝面前他还是忍不住腹诽,明明是他在信里暗示自己请辞归乡,何必又在没几个人面前的御书房里演这么一场戏?

    陆千秋垂着头等了许久,抬起的胳膊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良久,皇帝突然叹了口气,道:“表兄,你起来吧。”

    陆千秋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一愣,他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自从皇帝从冷宫里走出来,他再也没听过有人喊他表兄。

    一声表兄虽然耳熟,但和以前总归是不一样。那时候的表兄不过是一个依赖兄长的小孩时常呼唤的词,现如今的表兄只是表兄而已。

    他沉默着站起来,皇帝道:“表兄,不是我忌惮你。你父亲,实在不能让我放下心。”

    “你们陆家是将门,你祖父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你亦走你祖父的道路。我初登基,朝内动荡,影卫那里每次来报消息,我都心惊胆战。我实在不敢赌。”他说着,摇摇头。

    陆千秋没说别的,只是道:“我知道。”

    皇帝目光悲戚,若不是见过他伤心时是何模样,陆千秋恐怕真的会以为他是在难过:“表兄,你会恨我吗?”

    陆千秋看不惯他这装腔作势的样子,别开眼道:“韩静云死了,你恨我吗?”

    皇帝一怔,瞳孔骤缩,他就像丧失了所有力气,摆不出任何的伪装,只是无力的坐在背后的宽椅上。过了许久,声音嘶哑:“……我,确实恨你。”

    这才是昭璟伤心时的模样。

    陆千秋干脆道:“所以我不恨你,没护住韩静云,我有愧于你。”

    话音落下,皇帝没有说话,他低着头。

    这算是撕破了脸了,陆千秋也不在乎一开始顾忌的君臣之别,他随意拱了拱手,神色疲惫:“破了周都,臣自会请辞。家父不忠,陛下随意处置吧,留着臣娘亲的墓就是了。臣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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