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圆垂下眼,心口闷堵,声音也有些颤抖:“你……是要赶我走吗?”
陆千秋一脸不解:“你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赶你走……”他低下头,“如果姑娘愿意,陆某愿意去郁家提亲,以此一生,来伴姑娘长久。”
郁圆沉默了,原来不是要赶她走啊。
还提亲了呢,嘿嘿。
等等……
郁圆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陆千秋便又说了一遍:“如果姑娘愿意,陆某愿意向姑娘提亲,以此一生,来伴姑娘长久。”他因为低着头,就没看见郁圆的表情,“虽然和姑娘见面不过几日,提这个要求也的确是太过唐突……”
接下来陆千秋说什么她都没听清,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对方要提亲。
向谁提亲?她。
谁向她提亲?小将军。
小将军是谁?她心上人。
良久,郁圆嗫嚅开口,声音小的像个只蚊子:“你,你不能去郁家提亲,我家不在那里。”
陆千秋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尴尬:“那去哪儿……”
郁圆深吸一口气:“你等等。”她取下腰间的传音铃,摇铃铛的时候她手都在抖。
铃铛里传来松枝的声音:“殿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郁圆没注意到小将军有些凝固的表情:“松枝,咱们家住哪啊?”
松枝奇道:“殿下问这个做什么?凰御宫在东荒啊,若要说具体的,咱们刚好在天耀宫的南边。殿下,为什么问这个,出什么事了吗?”
郁圆不好意思地说:“陆千秋他,向我提亲了,但是他好像提错地方了。”
松枝那边突然就静了下来,郁圆满心欢喜的等着松枝说恭喜,那边却直接断了联系。
就像突然被挂了电话一样,郁圆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下,她迷茫地看向陆千秋:“她……可能去忙了。”
陆千秋一脸复杂:“你不是郁家人?”
郁圆挠挠头:“我不是啊,我……”她突然觉得很羞耻,“其实我是个神仙,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父亲,他叫御嘉。”
怎么说出来那么奇怪。
“……”
郁圆有些窘迫的垂下脑袋,她把垂在脸侧的碎发捋到耳后,陆千秋则心神不宁。
此时营帐中的气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陆千秋甚至一度想开口问问对方是不是在骗人。
凰御宫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御嘉,这个传说中历劫成神的青辽将领,他被后世尊称为将神,而陆千秋则是从小听着这位以人身修成神魂的将军的故事长大的。神话故事中,御嘉和神女相爱,最后神女身死,御嘉神殒。而郁圆现在却说,她是御嘉之女。
所以说他其实刚刚向神仙提亲了?陆千秋有一瞬间的精神恍惚,他竟然像话本里的人一般,向一个神仙提了亲?
郁圆见他久久不说话,还以为对方不信:“我没有骗你的,就是方才简诚帝君来过,他怕我惹麻烦,把我的神力给封印了。”她说着就开始翻乾坤袋,试图能找到一个证明身份的东西。
陆千秋制止了她:“我相信你,只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听了这话,郁圆讪讪的停下手,眼巴巴道:“那……那你还愿不愿意向我提亲啊。”
郁圆觉得自己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只见陆千秋笑了,他望向她的眼神温柔至极,说出的话也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决心:“自然。”
当天郁圆离开陆千秋营帐的时候头还晕晕的,欣喜和终于得到的满足感贯盈了整个心腔,欣喜之余,她突然发觉自己根本无法接受简诚口中的结局。不管是陆千秋一辈子无法修仙,还是活不长久,哪个她都无法接受。
与此同时,远在东荒上空的凰御宫,松枝和钧羊因为这事起了争执。
钧羊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松枝,你为何不拦着殿下!”
松枝垂着头不敢说话。
钧羊抬起手捏了捏眉心,满是疲惫地叹了口气:“也是我的不对,没有提前告诉你们。”他目光遥遥看向远处的扶桑树,那是陛下还在的时候种下的,这棵树是挽生半神所送,还记得挽生神上说,扶桑若有一日开出花朵,那就是殿下动心之时。
如今扶桑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遥遥望去仿佛树上堆积了层层白雪,于风中微微摇动时摇落一地琼花,美不胜收。然而钧羊越看越头疼,恨不得直接动手把所有的花都摘下来。
“这几日,你先下凡拖着殿下,最好能带回来就带回来。我去伏诛池找挽生神上,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钧羊又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快急得一夜白头了,“总之不能让殿下知道那凡人是简诚帝君的半魂。”
松枝犹豫许久,还是抬起头:“仙君,为什么不能告诉殿下?”
钧羊道:“那凡人是简诚帝君的半魂,若有朝一日,帝君要收回这半魂,那时候殿下该怎么办?嫁给帝君吗?帝君同陛下是一个年纪的人,殿下年方三万余岁,这……成何体统?”
松枝忍不住道:“可挽生神上和崇影君不也是相差许多年岁吗?”
钧羊目光沉沉:“你可知道帝君为何要分出半魂出去?魂魄撕裂之痛就算是挽生神上都不能轻松承受,他当时不过是初铸神魂的时间,愿意承载神魂撕裂之苦都要分出半魂,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钧羊又看向远处的扶桑树,“帝君分裂神魂的时候我已经跟在陛下身边了,那时陛下也提过,帝君是为了一个女子而选择把自己的半魂放在曾经的凡身之中。”
松枝被钧羊的眼神看的一怔,良久才垂头丧气地说:“是我疏忽了。”
钧羊道:“亡羊补牢还来得及,你最好立刻把她带回来。”
松枝垂下头:“是。”
…
齐盛帝具和元年,大将军陆千秋击退周敌,取得周将札克勒和首级,同时,札克勒和战败的消息传入正在写立储圣旨的周元帝耳中,老皇帝只来得及写个“和”,便两眼一翻西去了。
这可愁坏了周国的一帮子大臣,周帝有十三子,每个都是“和”字开头的名字,那元帝究竟打算立哪个儿子?自此周国大乱。
陆千秋在邹曲又等待了两日,直到盛帝下达了另他回韵都的旨意他才开始准备回去的事宜。
郁圆还不理解为什么要等旨意来了才回去,这几日一直想和郁圆打好关系的阮轻堂解释道:“因为周国大乱,将军要等旨意是乘胜追击,还是回去养精蓄锐,来日再战。”阮轻堂看着四处忙碌收拾东西的兵将,感叹道,“天佑大齐,得此明君良将,实为我大齐子民大幸。”
郁圆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要多久才能回去呢?”
阮轻堂道:“此次我们受伤的将士不多,自邹曲回韵都,大概要半个多月。”
郁圆好奇道:“阮先生,能不能给我讲讲韵都?”
阮轻堂已经知道郁圆并非郁家人了,虽然不知道郁圆的真实身份,但他依然欣然道:“自然可以。”他思索片刻,“韵都本是古国青辽帝都,自十四国之乱之后,韵都已经做了六朝首都。其繁华昌荣,世间少有。”
郁圆认真点了点头,虽然听不大懂,但是一听就感觉韵都应当有她原本的世界里的金陵和长安的风采。
阮轻堂捋了捋胡子,微微一笑:“韵都繁华,希望郁姑娘会喜欢。等姑娘到了韵都,可以和将军一起去金莲池放河灯。韵都人都知晓,金莲池,河灯远,才子佳人寄情思。我只是一介闲人,但所幸和将军认识许多年,自是非常期望将军能和姑娘长相厮守。”
阮轻堂一席话说的好听,最起码听到郁圆耳朵里她是高兴的。
郁圆还想再说些什么,陆千秋换上黑色的常服从远处走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郁姑娘,明日就要起行了,要不要,”他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一起出去转转?”
阮轻堂早就在将军开口说话的时候,就摸着小胡子步履轻快地离开了。郁圆看向陆千秋,他今日依旧俊美非常,穿了一身黑色的便服,更衬得他腰细腿长,身姿颀长,郁圆还注意到他的袖口上纹着一只暗红的凶兽,张牙舞爪,显得有些妖异。
“我们去哪里转?”郁圆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
陆千秋道:“你随我来。”说完他便转过身,郁圆快走几步去看他的脸,却发现平日里总喜欢板着脸的小将军耳尖红了。
郁圆见状突然有了胆子,她大胆地伸出手拉住了陆千秋的手。
对方动作一顿,却没有挣开她,耳尖的红色更甚:“你……这是做什么。”
郁圆装模作样咳嗽几声:“我的手冷,想要你捂捂。”
陆千秋动了动嘴唇,很想说郁圆的手并不冷,但他随即明白这是两人促进关系的一种方式,他不知道是握住对方好还是放开好,只能干巴巴地说:“我、我给你暖暖。”
郁圆唇角翘起,灵动的双眼看在陆千秋眼里很像只得逞的小鹿:“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过去。”
陆千秋说的地方是附近一处泉水,地方不大,岸旁有一处高高伫立的巨石。泉水清澈,映着天空落日和水边的巨石,整个水面好似燃烧起来。
陆千秋爬上巨石,他伸出手把郁圆拽了上去。
“这里有什么好看的呀?”郁圆好奇地四处看了看。
陆千秋看了眼天色:“再等一等。”
天很快昏暗起来,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一片银辉代替了落日的灼热红色洒在了泉水上,莹莹光辉衬着水色,在天色彻底暗下来的那一刻,天空中出现了许多星星。
盈盈月华,星汉漫天。
陆千秋轻声道:“你看。”
郁圆低下头,低声惊呼:“这……”
原本清澈的湖面此刻映出的是天空,天上的月亮、星星,此刻都像堕入了凡尘一般出现在水面上,就像是有谁把这星夜月裁了一块藏在这荒芜人迹的大漠之中似的。
陆千秋唇边挂起温和的笑意:“你喜欢吗?我看见你经常去看星星。”
郁圆有些小小的惊讶,她转头去看陆千秋,俊朗的少年郎此刻眼底藏了一片星河,盈盈笑意如同春日繁花一样灼眼。
定定地看了会对方,直到陆千秋被她看的羞赧,郁圆才眉眼弯起,轻声道:“喜欢。”
就像是走了许久的旅人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样,郁圆突然就有了此生圆满的想法。
月夜星河下,她发现自己更喜欢身边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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