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少年躺在床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被,手臂蹭着手臂,肩膀挨着肩膀。
“其实我这些事情我要是跟你说了,你明天卖给狗仔绝对是个好价钱。”徐蔚然说,“不过他们也不一定相信。”
“我知道,你妈妈是个公众人物。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程砜平静地说。
“公众人物,你这样说非常准确了,她就是一个属于大家,没有小家的公众人物。”徐蔚然翻了个身,面向程砜。他背上的伤仰躺着压的有点儿疼,朝另一边翻身又压着嘴角上的伤,只好选择了这边。
“我妈是徐佩珊,你应该听说过她。”
程砜稍稍有些愕然。
尽管对于徐蔚然他妈妈的身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徐佩珊”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是被惊了一下。徐佩珊的知名度实在太高,而明星的生活往往又离普通人很远,此时跟一个大明星的亲儿子同床共枕,这种感觉还……挺微妙的。
“嗯,听说过。”程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她那么出名,一连包揽几个奖项,微博天天热搜,想不知道都难。”
“是啊,她过几天就要结婚了。”徐蔚然笑了笑,“其实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邓亮那孙子,要不是他跟我说,我也许真的就不知道我自个儿的妈,要结婚了。”
程砜能听他语气听出些苦涩,让人心口发堵。
“邓亮是怎么知道她和你的关系的?他如果出去乱说怎么办?”程砜问。
“他就算乱说,谁又会信呢?我们都是那个圈子之外的人,如果没有有心人刻意为之,真相就是摊在人面前都没人相信,相反的,如果有人想要扳倒她,她就算没我这个儿子,那些人也能给她凭空捏造一个出来。”徐蔚然解释得很客观。
程砜点点头,又问道:“我发现你和你妈一个姓,你怎么没随你爸的姓?按理来说,大部分家庭小孩不都应随父姓吗?”
“可别,我要随我爸的姓我就没姓了。我从出生到现在起,没见过我爸一面,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徐蔚然说得轻松,程砜心里却窝得慌。
他父亲虽然常年因工作需要也很难陪他,而且父亲的工作特殊,常常让他担心不已,但是每次父亲任务完成休假的时候,还是会带着程砜去各地方玩,程砜知道,父亲是在尽力弥补自己。
可徐蔚然呢?本应最亲密的母亲,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需要通过媒体才能见识到的人,而他的父亲,他更是不知道是如何存在的,这十多年来跟着姥爷姥姥过活。
程砜喉咙发紧,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好不容易才挤出三个字,“这样啊。”
“对,其实他们都差不多,反正都是我十几年没见过的人。也不能这样说,徐佩珊我倒是隔三差五能见上一次,有时候走街上在灯箱广告牌上都有她。”可能觉得自己这话挺有意思,徐蔚然说完自己就笑出了声。
程砜伸手在他腰窝掏了一把,“别笑了。”
徐蔚然怕痒,躲了一下,“怎么了?还不让人笑了。”
程砜也翻身侧卧看着他,“你现在越笑我心里越难受。”
“不是吧,你……”徐蔚然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砜给抱了个满怀。
抱上去以后程砜自己先僵住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动作跟思想如此同步,一个没按捺住就上手了。靠,这心疼归心疼,自己怎么还没忍住抱上了?等着被人踹开吧。
没成想,徐蔚然竟然没有骂他,也没有推开他,反而安静得不像话。
就在徐蔚然沉默的这个卡口,程砜忽然福至心灵,一瞬间灵光乍现,缩紧手臂狠狠抱了抱徐蔚然的肩,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他的背,说:“我就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一人儿,你别被我感染了。”说完立马撒手,归位。
整个过程流畅又自然,就像好兄弟间那样普通的拥抱。
其实他特想说的是,没有他们也没关系,以后有我陪着你。
这句话也不是不能说,以朋友身份说出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是程砜没这样想。究竟怎么陪,以什么身份陪,难道是作为“姐夫”或者“妹夫”来陪吗?他自己现在也难说了。
随后两人都自然而然地没再提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打着哈哈,一块糊弄过去了。
“我觉得,我对徐佩珊,没有什么感情,真的,就字面意思,不爱不恨,一点感情都没有。她不要我就算了,我无所谓。可是她也十几年不回来看我姥爷姥姥,她自己的爸妈。我觉得她非常自私,不是什么好人。”
程砜默默听着,没有翻身和徐蔚然面对面,他的手在被子下探到了徐蔚然的手,也没有安慰性质的覆盖上握紧,只是用自己的食指勾起了人的食指,就那样没有松开。
徐蔚然没有排斥他这种肢体接触,继续说道:“可是吧,如果我真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为什么又不能去平静看她的消息呢?别人骂她“破鞋”,我还是会冲上去揍那个人。”
说完以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实在憋不住了才呼出来,连同这些年积攒憋闷的浊气也一并释放。说出这些往日避之不及的话,着实让人轻松不少。
程砜开口:“因为在你心里,始终还承认她是你妈妈。”
屋里瞬间陷入了沉寂,无垠夜色在两人之间流动。
徐蔚然听见自己心里似乎发出轻微的声响,就像某个尘封多年的锁被打开,压抑到他自己都不自知了的一些东西,如今全部清晰涌现,带着经年累月沉积下的霉味儿,统统在阳光下遁形。
“对,我确实还觉得,她是我的母亲,我得维护她。”徐蔚然坦诚说道,“我也确实对她不爱不恨,也不希望成为像她那样的人,但我还是希望她能爱我。”
最终的坦诚就是释怀。
“如果她愿意爱我,我想我也会愿意爱她的。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是我妈妈。”
程砜看着徐蔚然,他最近夜盲好了很多,在这样暗的情况下,他还是能看到徐蔚然黑色的剪影。从两个人相触碰的手指那里,他能感觉到徐蔚然的心结解开了。他很庆幸今晚把徐蔚然带到自己家里,也庆幸自己没有完全被那人伪装出的情绪所蒙蔽。
最终程砜也长舒一口气。
他突然想问徐蔚然,如果我愿意爱你,你也会愿意爱我吗?
这个危险的念头像流星一般一瞬划过,很短暂,旋即在脑海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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