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仲微?
太央陡然感到窒息,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许是睡了太久,这声音淹在雨里,没有掀起点滴水花。
也只叫了一声,她的嘴便让人给捂住。那男子手劲出奇的大,捂住太央时,手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太央要挣脱,男子一手便将她扣在塌上,他拦下她的手,将药瓶打开,给太央灌了进去。
太央的下颌被人捏起来,湿腥的液体流进她嘴里,她几欲作呕。
药倒了进去,她却不肯咽下,尽数吐了出来。
那人迟疑一晌,收回了药瓶,捏住太央的手紧了紧。
太央趁机往身后摸索着,她记得,以往为了防身,她床底下是藏了一把刀的。
一着急,她的手便乱了,血从纱布里渗出来,她还没有伸过去,身子便被推倒在床上。
两只手腕被举至头顶,一起捏住,她想喊,却喊不出来——
男人翻身压下来,将她的唇堵上。
太央彻底呆了。她感觉到后背上绕出来一双手,将她身子往上托着,那男人的胸膛便压下来,带着凉意的唇,覆在她唇上。
温苦的液体从男人嘴里滑出,他撬开太央的唇齿,循循善诱,引导着太央将药喝下去。
他自己喝了药,只为了给她灌下去。
太央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只是压制着她不让她叫出来,连捏住她的手也是有分寸的,恰好避开了受伤的地方。
二人相贴的时候,她的心忽然悸动了一下。
这般相熟的感觉,让她忽然想起了往事。
她咽下了药,抽身回来的时候,男人离了她几分,却仍是按着她的手。
“你是陆修,对不对?”太央问。
男子没回答。
“是不是?”
太央缓和了许多,她不吵不闹,慢慢挣开他的手。塌边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太央慢慢伸了手过去,她想抚上他的脸看看。
屋子里安安静静,仿佛所有都被淹入了雨夜。桌上的红烛灯跳了跳,那是从外面吹来了风。
她的指尖摸摸索索,便被人握住。
下一刻,太央便被按倒在塌上,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唇边,慢慢延伸到了她的眼上。
“陆修?”她还在问。
“这不公平。”男人的话没有了之前的沙哑,清冷的语调落在耳边,太央顿时辨清。
是陆修。
“这不公平。”陆修又说了一句。
太央在间隙里问了一句:“什么不公平?”
男人没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用力,似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本是下着雨,屋子里潮气重,二人紧密地抱在塌上,过了一会儿,太央便受不住了。
她摇头,说:“好热。”
男人便褪了她衣衫,带着薄茧的手掌滑了下去,太央顿时崩紧身子。
他亲她的脸,而后亲她的脖子,却在埋首下去的时候停住。
她好像有些不适。
太央喘气,她觉得现在头在发烧,男人没有继续下去,转而摸了摸她的额头。
然后吻上去。
太央觉得自己哭了,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荒谬,她眼睛始终闭上的,哪里来的眼泪。
可是陆修却吻住了她的眼。
他说:“别哭,我不欺负你。”
太央哭出了声,她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她现在目不能视,身上压着一个人,让她感到了恐慌。
又或许是她心里积攒的委屈太多,连绵的雨一下来,就跟她一样,所有的矫饰都被洗的干干净净。
陆修搂住了她,他慢慢地翻过了身子,把太央困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
也不说话,就这样抱着她。
太央嘴里是涩的,她把头埋下去,男人便伸手,在她额上盖了会儿:
“你发烧了。”他说。
太央是发烧了,夜雨潮气,独属南方的天气她承受不来。
身后的人说了一些话,她也没听清,朦胧中她被翻了过来,这一翻身,她就摸到了褥子上的汗。
经方才,她的中衣也被褪了下来,半掩地挂在腰际。
太央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头发更是湿的厉害。
陆修好像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太央摇头,她也不知道。
男人放开了她,将她全身的衣衫揭开,擦干了汗,又替她换了干燥的中衣,连带着褥子都换了一遍。
太央稳稳当当躺在塌上,她眼前一片黑,只听得见男人匆匆的步伐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她已经冷静下来,拂了拂干净的袖子,她问:“陆修,你还愿意跟我回去吗?”
男人的脚步声慢了下来,他最后拿了一块帕子过来,盖在太央的额头上。
帕子是凉的,太央盖着凉意,又问了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
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问了。
陆修还是不答。
好吧,太央心想,就这样了。她转过身去,恍然觉得眼前有模糊的光亮渗了进来。
尚在迟疑,她身后的塌便陷了下去。男人和衣躺在她身后,手绕上来,将她环住。
他说:“下雨了。雨很大。”
“我知道。”
“嗯。”陆修说,“你先休息。”
太央一点也睡不着,她这几日全是浑浑噩噩地躺着,不知白昼,何况现在陆修还躺在他身后。
她其实有很多事要问的。
例如,陆修为什么要躲着她,是真的要和阿莲成亲了吗?
又比如,陆修今夜为什么要来?
或者该问,那瓶毒药,究竟是不是陆修故意留下的?
太多的问题要问,反而不知如何开口。从陆修不答应跟她回去的那一刻起,太央就说不出话了。
男人久久地贴在身后,太央听着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就知道他也没睡着。
便这么僵持着,静静听着外间雨打窗头的声响,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魏行止对她说过的话:
我有万里河山,那么,其中至少有千里江山,会是你的。
你时刻都要记着,你是有千里江山的人。
对,太央心道,时刻都要把头扬起来。
哪怕她被抛下了,彻彻底底地抛下了,也不能显出难过。
陆修的头埋进她的长发里,等了好长时间,等到他以为,太央已经睡着了,才慢慢抽身坐起来。
太央眼睫垂下,看上去确然一副熟睡的样子。
男人拨开她额上的发,俯身下去,凉软的唇贴着额头,慢慢滑至太央的嘴角。
也不知道维持了多长时间,总之到了最后,陆修还是掀开被子,静静地走了出去。
恍然这几个时辰,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等到他完全走了出去,太央才翻了个身。
仲微留下的人怕都是摆设,陆修进出这里,竟像进出无人之境一般。
她掏出檀佛,她戴了整整一年的物什,捏在手里。长时间藏在衣物间,檀佛锋利的棱角都被磨平了稍许,还带着太央微微的体热。
她握了一会儿,随即起身,沿着墙壁摸索,用力推开了手边的窗子——
将檀佛扔了出去。
连带着她脆弱的心境,种种软弱,一齐扔了出去。
见着一人,念上一人,都得需要他心甘情愿,才是幸事。
不然,便是她独自的跋涉。
其实她不怕,她也愿意这么走,只是若陆修一直都在徘徊,她便不想走了。
外面雨大,她扔完了东西,便觉得雨水灌了进来。刚换的衣衫又被打湿了,她踉踉跄跄爬回床上,缩在一边。
仲微说好晚上会回来的,她坐着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
眼前开始有了模糊的光,太央疑心她眼睛是不是要好了。
忽然想起来,陆修刚才给她灌下去的药,或许是解药?
这么说,他虽是避着她,却还是知道了她中毒的事。
有趣。
太央倚在床头,听着外面雨势越发的大,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搁伞的声音。
仲微推门进来。
太央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她不知道,这整整一天的时间,他去了哪里。这里荒郊野岭,地域有限,太央觉得,仲微应该是无处可去的。
但是男人一进来,就先问了她:“你的眼睛……”
自他推门,太央便在一直看着他过来。
“嗯。”她点头,“看得清一些了,但是看不真切。”
塌上的东西都翻换一新,连她的衣衫都彻头彻底换了,仲微凝眉,立刻明白了一些事情。
但他没说什么。
男人走过来,注意到她嘴角的药渍,伸手过去,抬起她下颌,替她擦拭。
他说:“没事了就好。”
“不,一点也不好。”太央摇头。
她说,“有时候我又觉得,眼睛时常闭上,也是一件好事。”
“看不见许多东西,便也没了许多烦心的事。”
仲微放下手,“公主,我们还走吗?”
“走,当然走。”她提了力气,坐起来,“明天一早就走,什么都别留。”
“明日?”男人触了触她的眼下,“公主眼睛,明日能好吗?”
“我努力,就没问题。”
太央深吸一口气,“大不了你背我出去,我这几日瘦了,你背起来也不吃力。”
仲微向来冷静的脸上,蒙了层笑意,浅浅淡淡,他说:“好。听公主的安排。”
“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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