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坦白

    书房的小榻就在东面窗下,天亮没多久,太阳光就笔直地照进来,明晃晃的打在人脸上,梁忆瑾小脸皱成一团翻了身,侧脸趴着避开阳光,继续睡得安稳。

    只是她最后这么一个动作彻底把彦卿从榻上挤了下来,当然这一宿彦卿本来也几乎没睡,以梁忆瑾蛮横的睡姿,堪堪四尺宽的小榻是绝不够她施展的。

    彦卿搓了搓脸,左肩膀一阵酸麻,被人追着当了一晚上枕头,真是无处可逃。

    他转着肩膀回头看了梁忆瑾一眼,她侧脸朝外,眉目温然,俏生生的脸蛋挤得嘟起来,檀口微张,睡得可真香啊。

    彦卿无奈地笑笑,抓起被角拉到她头上,盖上吧你。

    要出门的时候彦卿又折回来,把那身被撕坏的胡服往桌下踢了踢,这一地的狼藉,夜里还好,大天光底下太刺眼。

    彦卿先去了后院,叫芊儿拿一套新衣裳去书房伺候梁忆瑾,说得很坦然,就好像那身衣裳不是被他泄愤一般撕扯坏的,而是被雨淋湿了。

    话说完他也没着急走,目光深沉地盯着芊儿。

    芊儿小声问:“殿下还有吩咐?”

    “伺候你家翁主多久了?”

    芊儿低头回话:“奴婢自小就跟着翁主了。”

    彦卿想了想,自己要问的问题怎么也委婉不了,便索性直接开口问了:“那你家翁主从前可见过太子,就是我哥?”

    芊儿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摸不着头脑,“我家翁主从未来过大楚,自然也没有见过太子爷。”

    彦卿还是不信:“她从没来过?”

    芊儿眉眼认真,又带着不解:“奴婢不敢撒谎。”

    “好,”彦卿颔首,“没事儿了,你退下吧。”

    他信芊儿的话,但这让他更困惑。

    “我弟弟是好人,他不是。”

    梁忆瑾的这句话折磨了彦卿一个晚上,本来想把她叫醒问个清楚,可她偏偏粘人的很,总往怀里钻,一碰她就呜咽着说疼,不要了,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彦卿觉得自己就是个禽兽,也狠不下心再叫扰她了。

    总会弄明白的,也不急于这一夜了。

    等梁忆瑾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头脑昏沉沉的,一睁眼看着周围的布置,愣了愣,颇有些无论魏晋的意思。

    “翁主您总算醒了,”芊儿将备好的衣裳捧过来,“奴婢叫了您两回,您都没应声。”

    “头疼,”梁忆瑾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嗓子有些哑,“浑身都疼。”

    芊儿想起她收拾的那一堆衣物,霎时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话。

    “有水吗?”梁忆瑾难受得厉害。

    “奴婢去拿。”芊儿放下手中的衣物,把杜嬷嬷一早就备好的金银花水端了来。

    夏末初秋,梁忆瑾的体质易上火,每每这时候,菊花茶和金银花水都是离不了的。

    趁着梁忆瑾喝水的间隙,芊儿飞快地替她把头发绾了起来,又想起什么,低声道:“翁主,今儿一大早王爷叫奴婢拿衣裳来书房伺候翁主的时候,问奴婢翁主是不是见过太子?”

    梁忆瑾本来嗓子就痛,听了这话一着急更是呛出几声咳嗽来。

    “翁主慢点,”芊儿轻拍后背替她顺气,不解道,“翁主都没来过大楚又怎么会见过太子爷呢,真是好生奇怪啊。”

    梁忆瑾捂住胸口,眉毛拧成一团,低声自语,“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一道模糊的记忆隐隐地闪现瞬间如五雷轰顶——

    你是不是讨厌彦诩?

    我弟弟是好人,他不是。

    梁忆瑾只觉得头更疼了。

    *

    司振碰见芊儿的时候,芊儿明显有些慌乱,把手里揣着东西急急忙忙藏到了身后。

    “哟,这急匆匆地干嘛去?”

    司振嘴贫,又是个自来熟的个性,总喜欢逗小姑娘玩。

    “没,没什么……”芊儿一步步往后躲,小小的身子缩进了墙根。

    司振还是嬉皮笑脸地跟了上去,“手里拿的是什么好吃的,也不知道惦记惦记哥哥?”

    “不是好吃的……是药,”芊儿无路可退,只好束手就擒,“侧王妃病了我去抓的药。”

    “侧王妃病了?”司振从芊儿背后把东西扯过来,还真是一包药,“这事你躲什么啊,怎么也没跟王爷回一声?”

    “嘘——”芊儿紧张得恨不得捂住司振的嘴,“是侧王妃不让告诉王爷的,说是也没什么大碍省得让王爷跟着操心。”

    “我得赶紧把药送回去,”芊儿把药从他手里抢回来,皱着眉头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跟王爷说啊。”

    她反反复复这么一叮咛,司振满脑子就剩下一个念头了:不行,我得告诉王爷去。

    *

    芊儿快步跑回后院把药交给了杜嬷嬷,然后进屋跟梁忆瑾复命。

    “翁主,您算得可真准,奴婢果然碰到司振了,把您教我的话都给他说,只是,”芊儿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司振那个傻愣子会不会真的不跟王爷说。”

    “不会的,”梁忆瑾摇摇头,气定神闲,“人呀,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想干什么。等着王爷来吧。”

    其实梁忆瑾没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笃定,心里慌着呢。如果彦卿能来探病,那事情就尚在掌握之中,若是不来,可就有大麻烦了。

    病是真病了,不严重也是真的。大概就是在山顶了吹了冷风,回来后又折腾了半宿着了风寒,吃原本两副药发发汗也就好了,可经由芊儿那么一番欲盖弥彰,再被司振的嘴一传,就变了味儿。

    “昨儿还好好的,这一上午没见就病了?”

    彦卿虽是半信半疑,但也没耽搁,直接就过来了。

    梁忆瑾阖目半躺着,除了头发有些乱,倒也没什么大的异样,额角有汗,短短细细绒发濡湿了。

    床下的小几上搁着喝了一半的药,大概已经凉了,枕边是翻开的账本,上头横着那把送来送去多回的扇子。

    听见脚步声,梁忆瑾慢慢掀起眼皮,无惊无喜:“到底还是让殿下跑了一趟。”

    嗓音是哑的,人看着也没精打采,连睫毛都耷拉着。

    “昨天冻着了?”彦卿伸手去试她的额头,“有点烫。”

    大概是因为在出汗,眼神中都蒙着雾气,看起来怪可怜的。

    “怎么不让人回我一声,嗯?”

    “又不是多大的事,”梁忆瑾抬手指了指药碗,“药都喝了。”

    “没喝完,”彦卿用手背贴着碗边试了试,“还没凉,喝了吧。”

    梁忆瑾皱起眉头,懒懒道:“这药喝了就出汗,不舒服。”

    “出了汗病才会好,”彦卿端起碗,“要我喂你吗?”

    倒是很意外,梁忆瑾摇了摇头,不过她也伸手没去接,只是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彦卿端着那碗药就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了,正想着要放回去,就听见梁忆瑾低低开口:

    “妾身是不喜欢太子。”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殿下如果想听缘由,妾身就告诉殿下吧。”

    “你说。”

    这场坦白比彦卿预想的来得更早些,也更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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