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琋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性子未曾改变,绝不甘心败给渣男,哪怕厚脸皮不知羞耻也要反击回去。
濯易南本该是她绝不会染指的,但机缘巧合,促使她走上了这条高风险,且高回报的道路。
所以,在濯易南那里,她似乎对他一见倾心,但天知道,她的真实内心与表达出来的热情并不完全相符。善良温雅的濯易南,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什么会大言不惭,为什么会热烈示爱。
没有回头路。
一个谎言已经撒出,就需要后续更多谎言来掩盖。
女骗子。
于晓龙骂的也许很对。
但,无论如何,绝不允许在渣男面前败阵。
对于濯易南,林琋是这么想的:先撩着,反正都单身,何况对方妥妥一男神。
至于以后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
走一步看一步吧。
酒吧里,林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近距离在濯易南面前。
吧台暗淡的灯光下,他的半张侧脸呈现出阴影,恰好勾勒出他弧线漂亮的轮廓。
那双眼眸格外深邃,闪着细碎的微光,仿若黑曜石般,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林琋盯着看,复杂的内心宁静了一瞬,忽然想起浩瀚星辰。
因为逆着光线,其实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还是偏着小脑袋,恍若深情款款地问:
“你看我眼睛里有什么?”
公然跟濯易南亲昵肯定招惹议论是非,但她音量压得很低,所以无大碍。
她问完就期待地瞅着濯易南的神情,却见他唇角微微上扬,隐隐竟然有笑意,平添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有什么。”
濯易南轻轻问了一句,嗓音略低,又沙又柔,足以让她听得清楚。
虽然他早已猜到回答,但还是配合。
“有你呀。”林琋眼眸弯出月牙状,笑答。
这话撩得甜丝丝。
闻言,他唇边弧度更深。
那张矜贵淡雅的脸,忽而变得温柔且和煦,雪霁云开,惊艳了她的内心。
“为什么有我?”
濯易南温柔笑着,眼尾微勾,认真凝视她的眼睛。
这难不倒林琋。
收敛被惊艳的心神,努力保持女骗子的厚颜无耻。
哄他的话手到擒来。
她下意识扬了下长发,甜蜜却有些生硬地开口:“因为那天在大厦对你一见钟情。”
“是么。”
“是呀。”
其实撩到这里就够了,暧昧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林琋刚想退回身子,恢复礼貌的距离,就听到他轻轻淡淡,声音温柔诚挚,带着他的温度,蕴藏了丝丝缕缕蛊惑与柔情:
“林琋,我相信你。”
对,相信。
哪怕现在不是真心。
濯易南凝眸看着眼前故意撩他的姑娘,明明生硬得紧,却偏偏倔强来撩。
浅淡的灯光照在她脸上,皓曜干净,即便是个小骗子,也是眉眼间写着纯良无害的小骗子。
他唇边有笑,第一次觉得,被这姑娘当枪使还不错。
林琋则良心不安,不停回响刚才入耳的话,心头乱七八糟的,厚脸皮也后知后觉烫了起来。
她没好意思再看他的眼睛,低头垂眸,心跳声像在打鼓,稳稳心神,只讪笑。
这句相信,出自高不可攀的矜贵濯易南,弥足珍贵。
可,戏精的她担得起吗。
扪心自问之后。
她并没有得到答案。
酒吧灯光昏暗。
抒情的纯音乐回响在四周。
浅淡的灯光笼罩每个人,大家侃侃而谈,和睦融洽。
于晓龙给同部门的前辈敬完酒,就端着酒杯迈着步子走到不起眼的角落里,直勾勾瞧着林琋跟濯易南的一举一动。
此刻,他坐在阴暗角落,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偷窥着两人。
他想看透林琋的把戏。
却在濯易南看她的专注眼神中,失了先前笃定的信心。
于晓龙皱眉。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新欢这一战,他好像真的溃败了。
…
音乐声到洗手间的方向,就已经近乎听不到了。
窗外夜色深重,长长的走廊显得空旷寂静。
在走廊的尽头,有个黑色的身影正在通电话,声音很低,带着莫测的笑意:
“他今天出席了迎新宴,正好是酒吧,停车场那里的监控已经坏掉了。我现在把地址发给你,另外,预祝你成功。”
窗外,风起。
卷走明亮街灯散发出的唯一可怜的温度。
…
迎新宴结束,已经接近凌晨,一群半醉的年轻人出来,歪七歪八地行走。
外面夜色茫茫,湿气深重。
呼吸间泛着白色雾气,消去了喧闹繁华,整个城市似乎清净了。
考虑到女职员安全问题,迎新宴特意安排了办公室司机参加,他们没喝酒,一直在喝茶和饮料,负责深夜送女职员回家。
林琋一直跟在濯易南身边,没喝多少酒,她跟张澜澜坐进公司的车里。
隔着车窗玻璃,林琋偏头,远远望了一眼濯易南。
他站在深浓的夜色里,身影高挑挺拔,矜贵之余,却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司机发动车子。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远,冰凉的玻璃窗腾起雾气,冷热的温差逐渐模糊了视线。
她这才收回眼眸,脑海里乱晃他轻淡的那句话——
我相信你。
他的话,搅得人微微脸红心跳,自觉愧疚。
车子开远,消失在深夜薄雾的拐角处。
濯易南目送林琋离开,这才转身迈开脚步,朝停车场深处走去。
助理周浩去开车,耽搁这么久,还没出来。
停车场灯光昏暗,周围安静得异常。
濯易南很快停下脚步,眼神冷沉下来,隐约感觉到不太正常。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被人给弄了药物。
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又来了吗,这次还能平安逃过吗。
濯易南眸光黯淡,他想或许这就是命,不管再怎么谦和,他都逃不过某些人贪婪的欲望。
意识在悄无声息中被迅速抽离,似乎连呼吸和心跳声都听不到了。
身体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最后的意识。
是万幸她没有搭乘他的车回家。
*
周末清晨,林琋跟大学室友胡欣一起做兼职。
商场的电器区正在搞促销活动,急需女性促销员。
胡欣站在液晶电视前,看了一会儿,赶紧招呼林琋:“快过来!你们集团出事了!”
林琋穿上工作外套过来:“什么?”
“喏,你自己看。”
电视正直播晨间新闻,女播报员表情严肃:
“今日早间六点,市医院急诊部送来一名年轻受伤男性,经过抢救,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目前处于昏迷状态。据悉,该伤者为鼎明集团濯易南助理,此外,鼎明集团首席执行官濯易南已失踪超过三十小时。警方已立案调查。”
林琋身子僵了一下,显得很不安。
她立即掏出手机。
胡欣看出她的不自然:“你没事吧。”
她没回答,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翻到那个被存入却从未拨打过的号码,濯易南三个字,此刻分外沉重。
林琋期待着电话接通。他会温雅一笑,说他没事。
然而,电话里只传来冰冷机械的女声提示已关机。
从兼职商场回来后的这天夜里,林琋做了整晚的噩梦,额头鼻尖满是细密的冷汗。
一会儿梦见黑漆漆的废墟里,濯易南满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她想要抓住他,却是徒劳。
一会儿又梦到医院,手术台灯光刺眼,再一闪,濯易南便已无声无息地躺在重症监护室。
梦在最后,却梦见濯易南不见了,她心乱如麻,不停地寻找,不停地奔走,终于在极度压抑的状态下惊醒。
林琋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是做了噩梦。
为什么……会这样?
梦中的情绪,是那样关心和在意。
没有于晓龙的存在,没有谎言,没有利用。
只想他单纯的平安。
她揉了揉乱糟糟的长发,闭着眼睛,内心莫名被揪住。从床头拿起手机,再次拨号过去,依旧毫无消息。
濯易南是谁?商业模范人物,他的地位可以说是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敢打他主意并付诸实践的凶手,也绝不可能是小人物。
-
周一。
经过新闻报道的发酵。
濯易南被绑架的消息,传得满天。
鼎明大厦下,许多媒体记者围在那里,想要采访高层领导有关濯易南的事。
集团电梯禁止外人进入,记者便蹲守在大厦门口,绝不轻易放弃,一副蹲守敬业的态度。
虽然濯总暂时还没消息,股市下跌了三个百分点,集团每个人都不安心,但工作不能停,进行中的任务依然要继续。
综艺部,沈珩坐在会议室里,表情是严肃且不容置疑的,“把你们的工作状态拿出来,不管外面新闻怎么说,蹲了多少记者,都不要去管。你们在公司的唯一重心,就是完成好综艺部的工作。谁要是到处八卦濯总失踪的事,别怪我翻脸不客气。明白了吗?”
众人的表情也是了然而沉静:“明白!”
“散会,工作。”沈珩利索离场,半句废话都不多说。
就这样,综艺部有条不紊忙碌起来。
陈桐把邀请嘉宾的名单与休息室发到林琋邮箱,仔细叮嘱:
“你打印一份拿给前台,让前台注意点,别把休息室弄混了。明星也是人,也有看不顺眼的死对头,尤其是这个演妲己出名的温妧,跟新晋影帝傅漴,两人过节颇深,绝对不能共用一个休息室。”
小心驶得万年船。
温妧和傅漴,都是人气居高的大腕儿,哪个也开罪不起。
“知道了陈哥。”
林琋点头应下,打印出来,转身跑向电梯。
静静站在电梯晃晃神,又想起濯易南,仍没消息的濯易南,他也一定习惯了工作,想快点回来吧。
说不定已经救出来,平安无事了呢。
她如此想着,到达大厦一层,把名单给前台,叮嘱完注意事项准备回楼上。落地玻璃窗外的记者们忽然聚集向一处,濯易南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林琋诧异地眨眨眼,身体已经先朝着大门口快步过去,等闪光灯交错亮起,她意识到不该挤过去后,停了下来。
“濯总,有新闻称您被绑架,请问是真的吗?”
“濯总,您现今平安无事,是给了绑匪巨额赎金吗?是否可以透露一下数额?”
“濯总,您的助理重伤住院,是否和您的绑架案有关?”
……
濯易南踏着步子,清隽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倦之色,他一贯儒雅矜贵,在众多记者拥簇下前行,淡淡道:
“只是参加了秘密会议,并非绑架,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很公式化。
却也完美无瑕,足以安慰到员工,股民,以及合作企业。
集团保安人员上前,记者们被迫闪开一条通道。
林琋被乌央乌央的保安身影挡住。
濯易南没有看见她,他步子迈得尽量轻且快,进入大厦后,立即搭乘电梯前往执行官办公区的二十层。
待保安人员散去,林琋看到电梯楼层停在二十,便按下旁边的另一座电梯跟上去。
原本还有些担忧。
但在她确定濯易南平安归来后,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安定。
电梯上升中,她不止想了一个去见他的说辞。
比如:感冒好了没?休息好了没?
甚至……吃早饭了没。
林琋追随着濯易南的踪迹,来到二十层,却被秘书告知他没在办公室。
她静了一会儿,直接前往走廊尽头的医务室。
二十层,是首席执行官的专属办公区,除了高层开会,很少有别的员工前来,所以显得更加安宁沉寂。
一推开医务室的门,扑鼻而来的一股消毒水与厚重血腥味。
隔着白色帘子,明显有人,换药的窸窣声隐隐传来。
地上有一摊带血的纱布,从白色隔帘后露出。
林琋脸色变了变,心里顿时一紧。
尽管从小怕血的她已经不自觉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但紧握手指,没有选择出去。
她的响动让隔帘后面的人意识到了不妥,冷冷问了一声:“谁?”
“综……综艺部实习生,林琋。”她忐忑地回答。
静默了一瞬,白色的帘子拉开,是医生和……濯易南。
他脱了衬衣,正露着上半身。
“对不起,我……”
林琋一阵语噎,因为她的视线瞧见了他腹部的伤口,禁不住被吓得捂住了嘴巴。
那是道沾染血污的伤口。
近乎十厘米。
医生正在用棉布一点点仔细清理伤口旁边的血块。
“我,我一会儿再来。”
林琋颤抖着嗓音,指尖变得冰凉,转身就走出医务室。
然后努力调整表情,守在医务室门口,做起兢兢业业的小兵。
没人要求她这么做,她单纯就是想这么做。就算有点傻,有点可笑。
等医生缝合结束,这才开门请她进来。
林琋来到白色隔帘后,想开口关怀,却发现嗓子极为干涩,像被什么堵住了。
她很容易代入,很容易热血,也很容易动感情。
那么多血,那么一道伤口,落在他的身上。
她忍不住想,该会有多疼啊……
“我没事。”
濯易南反倒安慰着她,声音一如平日温和,是那般温文尔雅。
可她能感觉出他的虚弱。
他脸色苍白,几乎已经没有血色,额头和鼻尖上沁出了许多细密的汗水。
即便是这样,他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看着那些血布,还有刚才那道伤口。她都替他感到疼痛与担忧。
但看他波澜不惊,习以为常的样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动了动,目光下沉,突然有了点酸涩哽咽的感觉。
“……你没事就好。”
濯易南听了之后温柔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细心发现,这澄澈剔透的姑娘快要哭了。
她怎么会要哭?他眸中生出一丝茫然,自己好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濯易南很擅长揣摩人心,但仅限于商界人士,他猜不准面前这个姑娘要哭的原因。
思来想去良久。
大概,是血淋淋的伤口吓到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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