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棉收了那两只碗,按照她的习惯,不会封箱,但是会找个可以观赏又确保安全的地方放起来,可惜别墅三楼没有博古架也没有展示柜。
最后,那两只碗被她放到了清空干净的床头柜上,一边一个。
躺在床上,无论侧身转向哪边,都能看到。
而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很神奇。
原来这两个碗她曾经在苏富比的拍卖场上见过,原来两年前她和江总就曾有缘去到同一个地方,两年后又成了老板和员工。
人生可真奇妙。
后面的两天,许棉和霍江逸一直在别墅里,霍江逸电话和父亲的秘书联系过,交接了公司事宜,彻底放弃富海宝莱的所有权。但奇怪的是,秘书并没有提出公司产权的交割,只是拿走了一应包括工商、税务副本之类的文件,还有就是各种公章财务章。
用荣哲的话来说就是:“妥妥威逼利诱了,意思很明显,你服软回去,公司还你,不服软,什么都没有。”
霍江逸对此就两个字:“随便。”
随便的江总领着许棉去商场买手机的时候却一点也不随便。
许棉想的很经济实惠:工资没发呢,手机普通点也照样用,买个一千的可以了。
霍江逸:“是新款苹果不好用还是你看不起你老板?”
许棉:“???”
站在苹果店门口还没卖进门的霍江逸:“营业员,MAX,金色,内存512的,包起来,刷卡。”
许棉:“???”
她为什么要砸一个多月的工资买苹果新款?有病吗?!
许棉试图阻拦:“不不不,不要,不买!我要支持国货!华为,小米!”
霍江逸的黑卡已经迅速无误地连密码都不需要输入就刷完了。
许棉:“……”
霍江逸连苹果店的门都没进就把手机光速买好,连盒子带手机塞给许棉,大方表示:“算公司福利,不用抵扣工资。”
许棉:“!”
回别墅后,许棉给新手机换上卡,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后来才想到,这可能是他们江总在拍卖市场上养成的职业习惯:出高价、又果决,买买买。
好吧,老板给的,公司福利。
设置好新手机刚开机,微信里跳出一堆消息,有师父师母的,老家亲友的,甚至还有——
霍家的?
许棉对着那个头像和发来的消息沉默了半晌才回神,真是他?
霍江纵:“你在海城?”
霍江纵:“在哪里?”
霍江纵:“给我回个消息。”
都是两天之前的消息,也就是她来海城的第二天。
当时没有手机,只给老家的师父师母报了平安,哪里能想到霍家的这位哥哥也联系了她。
许棉对着手机屏幕上的三段话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手机坏了,才买了新的,刚看到。”
发送过去,等了等,没有回复。
许棉也没有期待什么,退出消息页面,刚退出来,电话来了。
许棉接起来:“喂。”
霍江纵:“在海城了?”
许棉陡然听到霍家这位长子的声音,感觉十分陌生,非常不习惯:“嗯,是的。”
霍江纵:“在哪里?”
许棉看看四周:“呃,公司。”
霍江纵:“已经找到工作了?”
许棉:“找到了。”
电话那头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又道:“我前几天去你家找你,你的邻居都说你来了海城,联系不上你,本来想拜访一下你的养父母,但他们似乎并不想见我,我也没有打扰。”
这一通话,听得许棉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哦,我手机坏了,所以没联系上。”她只能再次重复了这个听起来有点像借口的理由。
霍江纵:“你安全就好。”
许棉:“嗯。”
两人没有在电话里说太多,一方面因为不是很熟,另外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原因——他们关系在许棉看来有点尴尬。
霍江纵显然很懂怎么把握分寸,只确保了许棉这边的安全便挂了电话,剩下的想要说的话都通过文字传达。
霍江纵:“找的什么工作?”
许棉:“在一家拍卖公司当助理。”
霍江纵:“各行各业都鱼龙混杂,多注意,尤其要注意安全。”
许棉:“好,我知道。”
霍江纵:“有时间来家里,奶奶也很想见你。”
许棉:“好的,带我向奶奶问好。”
发完消息,再一看,那句“也很想你”的“也”,总让许棉觉得有点怪。
霍江纵最后道:“出门在外,不要逞强,有需要就联系我。”
许棉:“好。”
霍江纵:“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
许棉当然记得,但还是犹豫了几秒,才回复:“哥哥。”
他是哥哥。
他会保护她。
再次联系上,许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把两人的消息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又回忆最初那通电话,才恍然觉出哪里不对——
一直以来,他们仅仅保持一种遥远的手机对手机的联络状态。
聊天内容多是艺术赏析相关,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私人的关心。
可今天许棉却听到看到了好几声来自对方的关心——“在哪里?”“找到工作了吗?”“多注意”“有空来家里”“有需要就联系我”
这些牵扯私人关心的话题生拉硬拽地强行拉进两人的距离,许棉特别不习惯。
而事实上,从十三岁到年满二十岁之前,隔着网络,来自霍家这位哥哥的消息多是与私人生活无关的话题,纷杂又天马行空。
可以是他旅行途中拍的一张画在墙上的巨幅名画《最后的晚餐》。
可以是大英博物馆中的藏品。
可以是伦敦小镇花园池边不怕人到处飞的鸽子。
可以是洛瓦涅米的圣诞村、冰岛的极光、哥本哈根的童话小镇、里加的中世纪古城。
几张照片,几句话。
发过来,她都不用特意回复。
他们更像保持距离又相互友善的网友,他领略世界风光与她分享,偶尔的时候,她觉得有趣也会回复几句话。
这么多年,这种各自在各自空间互不交叠的关系反而让许棉觉得舒服,许棉也一直觉得,对霍家这位哥哥来说,这种距离感也令他轻松。
可现在,这种距离感突然就被打破了。
她来到海城,离他近了,他竟然也开始关心她在哪里、安不安全。
太让人觉得陌生又奇怪了。
而这种关系、距离上的突然打破也很快让许棉想起了一个关键问题——许、霍两家的婚约。
真要命。
许棉眉头都拧了起来。
好在工作及时转移了注意力,尤其老板就住在楼下。
露台上,霍江逸一嗓子,许棉回神,推门走到阳台往下看。
霍江逸坐在露台的铁艺茶几旁,喝着咖啡,抬头,神情懒散:“下来,开会。”
许棉:“在你房间?”
霍江逸纠正她:“老板的房间你就不要宵想了,这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室外会议。”
许棉无语:“那我不得敲门先进你房间再到露台?”
霍江逸想了想:“等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梯子架在了许棉眼皮子下方,一头通向她卧室的阳台,一通则是二楼露天。
霍江逸扶着梯子,抬头示意许棉:“来,爬吧。”
许棉:“………”
霍江逸鼓励道:“不用担心,我扶着梯子,你随便爬。”
许棉抽了抽嘴角:“老板,我还是宵想一下你的卧室吧,借你卧室走一下。”说着转身下楼。
露台会议的主题是霍江逸临时定的,没有电脑,没有PPT,没有数据图表,只有两张铁艺椅子,一张摆着咖啡的铁艺小圆桌,还有江总的一张嘴。
“明天开始得早起了,椟珠街的古玩市场早市五点开门,八点多结束。”霍江逸道。
许棉:“只是看看,不买东西?”
霍江逸两手插兜,懒懒道:“如果你能淘到好东西的话,给你批钱。”
许棉没有问公司都不在了做这些的意义,事实上,她自己也很想去椟珠街的古玩早市逛逛,她对海城的那条古玩街早有耳闻,而对艺术品古董收藏圈来说,古玩街也是绕不开的一个自由市场。
许棉只是再次确认了时间:“五点开市,那四点就得起床了。”顿了顿,“太早只能打出租过去。”
霍江逸支着二郎腿,懒懒地晒着秋天的太阳,眼睛都眯了起来:“不用,有车。”
许棉一愣:“你的跑车不是也还给家里不能开了吗。”
霍江逸:“不是还有司机小荣么。”
次日一早,清晨四点不到,荣家的司机开着保姆车把还没睡醒的荣少爷送到了别墅这边,保姆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大众辉腾,由荣家另外一位司机开过来,两位司机一起把还闭着眼睛在睡觉的荣哲从保姆车里一左一右架了出来,再敲开别墅的门,最后留下辉腾,司机并保姆车一道离开。
开门的许棉差点以为自己在梦游:“………”
荣哲趴在别墅一楼的沙发上,努力睁着眼睛,奈何眼皮子疯狂打架,他痛苦得直扭:“不行,不行,我起不来,我睁不开眼睛,我不去了!”
起大早也神清气爽、脸上还不浮肿的霍江逸示意许棉:“小许,去,帮荣总从冰箱里请一捅冰块出来。”
荣哲立刻用手掰开眼珠子,撅着屁股从沙发上爬起来:“不用了!小许!荣总醒了!”
霍江逸单手插兜,另外一手的食指上绕着车钥匙,迈开长腿往外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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