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哲来找霍江逸,一是为了排解又被当凯子钓的悲恸,二是第一时间赶来,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忙可帮的。
还真有。
霍江逸没客气:“我这边有些放在公司的古董,暂时也没地方存放,你给我找个房子。”
荣哲想了想:“要不就那边的别墅吧。”
霍江逸并不在意那套房子之前是谁住的,反正又不是他的前女友:“随便,都可以。”
荣哲:“那你公司还开吗?你家里也太狠了吧,这是要跟你一刀两断、断绝关系的节奏。”
霍江逸收拾着抽屉里的文件,轻嗤:“那不是刚好。”
荣哲:“感情上来说,是这样,不过你太久没回国了,有些事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国内是国内,国外是国外,你要在海城立足,和你家里那边闹得太难看对你自己真的不好。”
霍江逸口气懒散:“受教了,我这不就‘破产’了么。”
荣哲:“许可证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
霍江逸:“不用了,这家公司我不要了,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荣哲吓了一跳,忽然反应过来:“不是吧,好歹这公司你自己搞起来的,你家还能认定这公司都不属于你自己吗?”
霍江逸:“随便他们,房子、资产、钱,哪怕是姓氏名字,他们要收回都可以。”
荣哲暗道霍家也太变态了,虽说他们圈子里父母管孩子管得太宽算很正常的事,但也没有像霍家这样的。
这哪儿是父母对待子女的态度?俨然就像所有者对待所有物的态度。
荣哲暗暗咋舌。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搬走,公司不要,然后和霍家老死不相往来?你爸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吧。”
霍江逸把抽屉里最后一样东西拿出来,扔进箱子里。
怎么办?
不怎么办,当然是东山再起。
而他东山再起的第一步很明确:韬光养晦。
荣哲听完惊呆了:“你要蛰伏我能理解,可你公司还得开吧?你要开公司,有工商有税务在,怎么可能藏得起来,一查就查到了,而且现在全国联网,你去外省,他们想查一样能轻松查到。”
霍江逸:“所以得想个办法,至少明面上查不到。”顿了顿,举了个例子,“就像我要有地方住,住酒店,用身份证,一查就知道我在哪里,但如果我住在你家,除非他们本来就知道我有你这个朋友,否则怎么查?”
荣哲恍然:“你的意思是,把你的公司注册在我的名下?”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不过法律层面上得咨询下律师,我手上公司多投资多,回头万一有个坏账,别牵扯到你的拍卖行。”
霍江逸:“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荣哲一愣:“那你还能怎么办?”
霍江逸淡定道:“再说吧。”他如今对国内文物艺术品市场水土不服,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再适应一下。
荣哲:“随便你,不过你有需要尽管开口,大忙小忙微型忙,只要我能帮,绝对不会推辞。”
而荣哲帮的霍江逸第一个忙就是帮他找地方存放办公室展示架上的古董。
很顺便的,又帮了第二个忙。
霍江逸:“你那别墅空出来了是吧?不住人了?”
荣哲提到那别墅就是一脸丧:“要不是你要地方放你这些古董,那房子我都想挂出去卖了。”
霍江逸:“别,卖什么,三百万在女人身上买个教训不够,还要卖房子?你那别墅空出来刚好给我用。”
荣哲一想也行,大方道:“去住去住!”
霍江逸内线叫来许棉,问她:“找到地方住了吗?”
许棉正忙着收拾里外,哪里有时间找房子,摇头。
霍江逸:“不用找了,公司福利,包吃包住。”
许棉手里抱着一个放文件的箱子,都没进门,就站在办公室门口,闻言愣了一下。
荣哲看看她,又看看霍江逸,暗骂某些破产的资本家太不要脸了,拿别人家的别墅当包吃包住的员工福利。
呸!
霍江逸已经冲门口摆摆手:“去忙吧,中午搬家,刚好带你去看看。”
许棉擦擦额头的汗:“哦,好。”转身就要去忙。
荣哲面色一变:“等等,中午?!你开什么玩笑,我给那女的的期限是晚上之前,她这会儿就说不定还趴在床上和小姐妹小闺蜜通着视频电话在哭呢!”
霍江逸站在展示柜前收拾自己的古董瓷器,毫不在意的样子:“晚上之前?嚯,荣总真大方。”
荣哲想了想,硬着头皮:“行,行,我让她中午之前搬走。”
荣哲怕说不过对方,更怕自己一通电话说着说着又哽咽出来当着霍江逸的面丢脸,索性出去打这通电话。
人刚站到露台后的落地窗前,就看到不远处蹲在地上封箱的许棉。
荣哲捏着手机,想了想,又盯着那位“小许”仔细打量了几眼,忽然眼前一亮,抬手招呼:“唉,小许,你过来一下。”
许棉抬头,示意自己:我?
荣哲点头。
许棉封好手里一个箱子,放下裁剪刀和胶带纸,站起来走过去。
荣哲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扫过,尤其是那张脸,最后决定了,就她。
“帮我个忙。”
许棉走近后,听到了这位荣总的话,面露不解:“什么?”
荣哲那张24K纯帅的俊脸微微一笑,又面露难色:“本来我是想找我助理干的,不过坏事传千里,好事不出门,这事我要是让他去做,估计明天我被人当凯子钓的事又得传出去。我看你们家霍……呃,江总,对你挺欣赏的,可见你不是个会乱传话的人,所以这件事还是得拜托你……”
许棉脑子里立刻冒出电梯内荣哲怒喷的那翻话,下意识就要拒绝:“不……”
荣哲不由她拒绝,口袋里摸出一张黑卡:“当然作为回报,我先给你刷个包。”
立志要闯荡出一番事业的新晋海漂小许同志:“……”她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两个。”
荣哲爽快道:“可以!”
许棉:“不限价格?”
荣哲:“当然!”
于是中午之前的某段时间,装完自己收藏品的霍江逸忽然发现荣哲人不见了,他家小许也看不到人影了。
人呢?
拿起电话,才想起许棉手机泡水,他也没她电话,打给荣哲,这家伙却在电话里大呼小叫:“我靠,你家这个小许哪里招来的,太神了吧,我喊她过来帮我捻人,她过去两句话就搞定了,现在别墅这边已经在搬了!”
霍江逸无语,不紧不慢道:“我的员工,我的小许,我的,我还没舍得让她帮我跑腿呢,你喊过去帮你?”
荣哲:“唉,别小气嘛,再说又不是白帮,我刷了两个包给她呢。”顿了顿,“不过你家这个小许真的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我以前帮人刷卡买包不是fendi、lv就是爱马仕Brikin之类的,她刷了俩行李大包,店里最大的那种,说是等会儿搬公司用得上,啧啧啧,最后便宜的还是你。”
霍江逸无语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一下子舒坦了,笑了下:“她人呢?”
荣哲:“在监督我前女友收拾行李。”
霍江逸:“谁的前女友谁自己去监督,我司员工忙了一个早上不用休息的?”
荣哲被这突来的翻脸闹了一个茫然:“啊?”
霍江逸:“叫小许,我有话说,喊她接电话。”
荣哲:“哦。”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换成了许棉:“江总?”
霍江逸哼笑:“上班第一天,一不留神人就跑了。”
许棉轻轻啊了一声:“不是要搬东西过来吗,地方总得提前清出来啊,要不然中午也搬不进来。”
霍江逸在电话这头扬眉:“你知道?”
许棉:“嗯,你办公室门开着,我都听到了。”
霍江逸:“那行吧,你呆着,让荣总在别墅那边的保姆给你泡杯咖啡弄点吃的,我马上过来。”
许棉一顿:“我得回去啊,我还特意新买了两个箱子装东西。”
霍江逸:“你别动,箱子给你旁边的荣总,让他带过来,有些活儿不是你该干的。”
许棉纳闷,不该她干的?哪种活儿不该她一个员工干?
拿回电话的荣哲看出她的不解,翻译道:“粗活儿,累活儿,跑腿的活儿!还有你们江总认定的你不该干的活儿!”
许棉噗了一口,又哇了一声。
荣哲哼:“有这种老板是不是很龟毛。”
许棉摇头:“没啊,就是觉得我们江总果然是个好人。”
荣哲:“……”这家公司怎么回事,老板不舍得使唤员工,员工还时不时给老板发好人卡,他这个刚分手的单身狗为什么要被人秀这种老板和员工的情谊恩爱!
*
等荣哲一手一边推着两个大行李箱回锦丰大厦十三层,霍江逸已经从大楼物业那边借到两个推车,一半的纸箱已经堆上了车。
两个男人在十三层电梯间打了个照面。
荣哲推着箱子从电梯里走出来,一脸无语:“员工小荣接替小许前来报道。”
霍江逸挨着推车把手,懒懒站着:“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人小许是我月薪一万包吃包住请来的,你是自己零薪找上门的。”
荣哲放下箱子:“哎!我有那么掉价吗!”
霍江逸:“别废话,搬东西。”
有推车有箱子,两个男人一次搞定,不用再跑第二趟。
电梯门合上后,霍江逸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荣哲:“你那前女友怎么搞定的?”
荣哲:“你确定想知道?”
霍江逸突然有个某种不好的预感。
某高档别墅。
许棉坐在露台上喝咖啡,面前的白色铁艺小圆桌上摆着别墅保姆刚刚买回来的小蛋糕。
正对露台的朝南大卧室里,某位刚刚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箱子里的年轻佳丽正坐在床尾,边哭边举着小镜子刷睫毛。
奈何手抖,怎么也刷不上,气疯了。
许棉宽慰道:“算了,别刷了,早点走吧。”
年轻佳丽气不过,哭着道:“不行!精致的女人就是再哭也得刷睫毛!”
又对着镜子刷了一会儿,手抖得彻底抬不起来了,才不得不放弃。
大概是因为刷睫毛的人生信条没有完成,气得坐在床边直跺脚:“我不信,我还是不信!”又冲着许棉:“你骗我的吧!荣哲让你来骗我的是不是?”
许棉放开咖啡杯:“骗你干什么?荣总的人生都因为你一百八十度大拐弯了,还需要骗你?你要不信等会儿看吧,要不是急着新人换旧人,需要急匆匆捻你走人么。”
说着,忽然站起来,走到露台玻璃扶手旁,朝下望去,又回头冲屋内佳丽:“说什么来什么,你不是不信么,过来看呀。”
别墅大门口,一辆suv停下,亲自开车的荣哲推门出来,副驾的门跟着打开,戴着墨镜的霍江逸紧随其后下车。
两人前后脚走到车尾,荣哲开门,霍江逸直接伸手托起两个叠在一起的箱子,重量让紧绷的胳膊露出结实的两臂线条,箱子一托,肩胛骨往后张开,背后和肩部的力量感跟着显露。
从二楼露台往下看去,还能看到荣哲在霍江逸抱着箱子离开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霍江逸说了什么,虽戴着墨镜看不清面部表情,但也看得出来正在笑。
没刷上睫毛的年轻佳丽看得咬牙切齿,问身边的许棉:“就是这个男狐狸精!?”
许棉憋着笑,心道对不住了老板,淡定转头:“是啊,就是他。”
年轻佳丽快哭了:“我哪点不如他!”
许棉:“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荣总也说了,说你的过分强势改变了他的审美品味,以后大概都没办法喜欢女人了。”
又不动声色道:“所以劝你尽早抽身啊,海城的圈子就这么大,万一以后让人知道是因为你的缘故,哪个老板还敢接触你呀。”
“……”年轻女人转身,哪里还有工夫刷睫毛,只怕自己捞钱的长远大计得不偿失地折在这么一个坑里,忙不迭拎着箱子从背面的电梯下楼,最好连遇都别遇上楼下那两个男人。
她走了,许棉却不动,静静趴在露台边上往下看。
她看到霍江逸搬完一次箱子又重新折返回车边,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穿着白衬衫的肩头,像跳舞的精灵,宽肩窄腰的背影下,衬衫西裤将男人的身体线条勾勒得刚刚好,三分优雅三分正派三分强势还有一分温柔,和谐地混杂于一身。
许棉站在高处,第一次静静地打量自家老板,难得有这样片刻的闲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又觉得奇怪,明明他们认识不过一天一夜,可她就是相信他,相信他不会是个被家族切断支持后便一蹶不振的失败者。
她相信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成功。
为什么笃定?
许棉自己都觉得奇怪。
最后想了想,给了自己一个还算合理的答案——
大概因为他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会大清早穿着西服、喝着咖啡、听着贝多芬坐在十八世纪古董沙发上迎接清晨的男人吧。
也大概因为,他在她初来乍到最茫然四顾不知所措时,主动展现的用来维护她体面的那几份温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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