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一百零六章

    “朕瞧着你这两手空空的, 能有什么证据?”

    洛衍书高高坐在龙椅之上,垂着眼, 目光懒懒地落在她身上, 安絮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安絮然知道洛衍书早早便知晓了苏摇光的身世,但是因为被那贱人所蛊惑, 所以一直纵着她, 宠着她,她也曾听洛衍琨说过,洛衍书和苏摇光之间早就有了些龌龊不堪的关系。

    当年自己不过是设计害了一下苏摇光,他便差点要了自己性命, 还牵连了安家满门,是以自己后来便并未想着拆穿苏摇光的身世, 唯恐惹火烧身。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那苏摇光自己不识好歹,不知进退,怀了歹心,触碰了天子逆鳞, 是她自找苦吃。毕竟自古帝王多薄情,如洛衍书这般的人, 心里必是爱江山盛过爱美人许多,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听骰子所言, 洛衍书心里已经动了要舍弃苏摇光的心思, 只是晏清毓他们苦苦护着, 加之他心里不忍,所以未有决断,这么一来二去,怕是最后可能真让那贱人免了死罪。

    她妒了苏摇光好些年,恨了苏摇光好些年,她爱而不得,家破人亡,委身于人,皆拜苏摇光所赐。

    她怎可能就这般放过苏摇光?

    所以那不如就让她把事情捅到明面上来,逼得洛衍书不得不断舍离,届时所有人都知道她便是揭发乱臣贼子的有功之士,洛衍书又能耐他何?

    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响叮当的,却未曾想到在座知情之人,瞧着她仿佛瞧着一个傻子一般。

    这女人,真是当得起一个又蠢又坏,比起自家摇光,真是差远了。

    洛衍书看着她,心里哼哼唧唧,这女人怎么还不拿出证据来,自己都已经想方设法不动声色地把证据送到她手上了,她怎么还不利索一点?

    要知道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摇光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告诉全天下,她不姓洛。

    终于,在洛衍书和一众大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安絮然从袖筒里掏出了一个细筒,然后从细筒里抽出一根纸卷,再把纸卷徐徐铺开,呈现在众人面前。

    洛衍书抬了抬手:“呈上来给朕瞧瞧。”

    “喏。”小橙子忙下去接过画,递给洛衍书瞧。

    洛衍书粗粗瞥了一眼,勾了勾唇角:“有意思。小橙子,拿去给诸位爱卿瞧一瞧。”

    小橙子拿着那画儿,挨个挨个递给大臣们看,大臣们乍一看,咦,这不就是长公主的画像吗?有什么新奇的?再一看,却发现了不对,这画里的长公主怎么梳着妇人发髻还带着凤冠?继续仔细一看,唉呀妈呀,出大事了,这落款怎么会是前朝哀帝的落款呢?

    “赠吾妻明桑,清平四年,苏子河。”

    这画里的人竟然是前朝哀帝的皇后?

    这长公主长得与这皇后一模一样?

    嘶——

    不得了,看好戏看好戏。

    “安絮然,此画你从何处得来?又凭什么证明这幅画是真的?”

    洛衍书依旧一副懒懒的模样,似乎一切都无所谓。

    安絮然暗暗观察着他的表情,觉得他既然没有阻止自己,也没有呵斥自己,还把画拿与众臣传阅,想来是默许了自己这种做法。看来洛衍书心中其实早就想除掉苏摇光了,只不过是为着一个贤良仁厚的名声不愿意自己出面,遂把她当做棋子来使。

    不过棋子便棋子,左右他们的目的一样,她也就忍一忍。

    安絮然想到这里,心里有了些底气,徐徐说道:“罪女回到盛安之后,思家情切,于是曾偷偷回过安府,想疏解一下心中郁结,无意之中在祖父以前书房的暗里发现了此画。那暗极为隐蔽,想来当日抄家之时被遗漏了。至于这画是不是真的,殿上这么多文人学士,验一验便知。”

    “林相。”

    “老臣在。”

    “你素来是个字画高手,你且来看看,是真是假?”

    林相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确定了这幅画是陛下找人伪造的,于是严肃地回答道:“禀陛下,此画纸张为前朝宫廷御用宣纸,笔法也确为哀帝笔法,由此可见,这是前朝哀帝的真迹啊!”

    “没有看错?”

    “老臣绝不会看错!”林相义正言辞,信誓旦旦。

    洛衍书点了点头,看向安絮然:“既然画是真的,那你便继续往下说。”

    安絮然心中窃喜,之前春风宴上,她将那幅装裱精美的藏画献给洛衍书后便石沉大海,不了了之,她正愁没有证据,结果却无意见得了这幅画,虽简陋了些,但是真的就行。

    大概这就是天要亡她苏摇光吧。

    “罪女初见此画,十分震惊,以为只是巧合,然而心中到底还是不安,便去了乡下询问了祖父,却得知当年哀帝之后确实怀有身孕,也确实在城破那日产下了一个女婴,只是后来这女婴却不知去向。如今想来,怕是被贼人蒙混过关,冒充了皇嗣。”

    “你确定你询问过你的祖父,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欺君乃杀头之罪,罪女不敢。”安絮然说着还叩了个首,“祖父还说,苏摇光得知自己身世后,知晓安家握有她的把柄,于是处处为难安家,所谓中毒一事,宫殿失火一事,皆乃其自导自演,意图栽赃给民女,以构陷安家。”

    “那朕再问你,既然安家早早知晓了那苏摇光的身世,又为何迟迟不报?”

    “祖父说此乃先帝之意,遂得过且过,避免牵连更多的人。不过如今听闻苏摇光愈发嚣张跋扈,有危害江山社稷之举,絮然便再也忍不下去了,留得此女,必将祸国。是以哪怕陛下今日要处死絮然,絮然也无怨无悔,只要能铲除这等心怀不轨的余孽,絮然死而无憾。”

    安絮然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说得大义凛然,慷慨激昂,活脱脱一个巾帼英雄。

    洛衍书也不禁抚掌:“说得好,好极了,安老有你这么一个嫡孙女这辈子也算是值了,是吧,安老?”

    这是什么意思?祖父在?安絮然惊恐地回过头,只见她的祖父拄着根拐棍慢悠悠地走进了殿里,然后在她身旁跪下行礼:“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老且平身吧,不必如此多礼。”

    “谢陛下隆恩。”然后安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洛衍书看了看安絮然,又看了看她祖父,笑了笑:“安老,这女子方才所说可为实话?”

    安絮然暗中攥紧了拳头,因为私逃盛安,她一直不敢回家,怕受族人鄙夷唾弃,是以方才的事都是她瞎编的,她从未去乡下找过祖父。

    不过她到底也是安家人,欺君这么大的罪名安家担不起,想来祖父应当会护着她,况且只要坐实了是被苏摇光陷害,那安家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只是可怜的安絮然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摆明了是洛衍书下的套。

    所以当安老说出:“此女方才所言,皆为妄言,此女自从叛逃安家后,老身便再未见。”时,安絮然彻彻底底蒙住了。

    “祖父!”安絮然惊慌失措。

    安老丝毫不为所动:“当日你既逃离安家,那我便不再是你祖父。”

    牺牲一个叛逃之女便可得到陛下恩典,保住安家上上下下性命,他几乎不用选择,事到如今要怪也只能怪他把这个嫡孙女纵得太蠢了。

    洛衍书则饶有兴趣地地打量着他们:“有意思,真有意思,没想到安小姐一个女儿家,妄言也张口便来。方才你自己也说了,欺君乃杀头大罪,且你为国为民,死而无憾,所以回头你便去刑部领罚吧,这两个月的吉利日子随便你挑,都由你。”

    “陛下!冤枉啊!”安絮然不知道为何事情突然变成这样,自己拿出这幅画后被杀头的难道不应该是苏摇光吗?为何会突然变成了她自己?

    惊慌失措之下,她抓住了安老的衣角:“祖父,你救救我,你告诉陛下方才我说的都是实话啊,祖父,我求求你,你告诉陛下我没有欺君,我真的没有。是苏摇光欺君,是苏摇光她要谋反!”

    安老抽出了自己的衣角,看也不看她一眼,淡然说道:“安家不会包庇任何一个罪有应得之人。”

    洛衍书见那安絮然又哭又闹,觉得头疼,扬了扬手:“人都死了吗?还不把她带下去送去刑部,择个吉利日子上路?这等欺君之人还把她留在朝堂之上做什么?没得污了这太和殿。”

    语气又懒又淡,仿佛是让下人去杀只鸡炖汤般的轻松语气,立时便有士兵上来带走了安絮然,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一走便是真走了。

    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因为且不说她三番五次陷害那个假长公主殿下,勾结洛衍琨,抄家之时私自出逃这些罪名,单单一个太和殿上当众欺君,就足够她掉脑袋了。

    这安老突然出现,然后陛下审都不审就定了安絮然的罪,摆明了今天这一切不过就是陛下安排的一场戏。

    收押安絮然也不过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至于其他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陛下眼中的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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