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章

    记得, 怎么不记得, 不仅记得,还想到就是气。

    但是看着她这贼眉鼠眼的笑容,怎么感觉她有什么不得了的计划。

    洛摇光:“嘿嘿嘿。”

    这厢安太妃见安梓萱一夜未归, 心情甚好,由瑾姑姑扶着就往东苑去了,一夜贪欢,自己这个做长辈的总得去关怀关怀,慰问慰问。

    刚行至东苑门口, 就见兵部尚书王凡全从东苑出来了,便叫住他:“王大人为何一大早在此啊?”

    王凡全回头一看, 立马拱手行礼道:“回太妃娘娘,是陛下一早召来微臣议事。”

    “哦?”安太妃往前走了几步,低声说道, “所议何事啊?”

    “这……”王凡全一时却不好回答, 安南王是他的主子, 安太妃是安南王的养母,也是一条战线上的,勉强算半个主子。

    可是她不过是一介后宫太妃而已,就在皇上住所外明目张胆地打听君臣之事,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野心昭昭吗?自己可不能随着她莽撞言语。

    于是囫囵打了个官腔:“不过是些微末小事罢了。”

    安太妃却皱了皱眉, 怎么瞧着王凡全这光景, 那小皇帝似乎一切如常并无失态的样子, 可是那安梓萱又的的确确一夜未归。

    她还是心存一丝侥幸走进了东苑, 洛衍书见她来了,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问候道:“太妃可有何事?”

    一副纯良仁孝的样子。

    安太妃也就端出一副长辈的慈爱模样:“无事,只不过近日天气愈发热了,本宫担忧陛下龙体,前来探望探望。不知昨日遣人送来的银耳汤,可还解火?”

    最后一句话扬了音调,有些暧昧的试探。

    洛衍书却只当浑然不知:“劳太妃挂心了,太妃的心意朕甚是感动,只是太医说朕体寒性凉,切忌用凉食,是以朕昨日并未食用。但是又不愿辜负太妃一片美意,遂命人将那银耳汤冰了起来,今早赐给了王大人,想来他必定能感念太妃的仁厚。”

    ……

    安太妃慈祥的笑容瞬时凝固在脸上。

    其实此事不成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计划,成是捡了便宜,不成大不了弃了安梓萱这颗棋便是。

    可他偏偏把那碗银耳汤赐给了王凡全?!这下可如何是好?

    方才看那王凡全尚还正常,只盼冰过一夜后,那药能失了药效,不然届时出丑闹了事儿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便也没有心思再同洛衍书虚与委蛇,客套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一出东苑的门就冷声说道:“快去把那安梓萱给我找来!”

    安梓萱从李淄羡处出来后,便被带到安太妃面前跪下了,她端端正正地跪着,低着头,准备承受安太妃的怒火。

    昨夜之事其实她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儿了,她家不如安学士府高门大户,但是在越州也是个体面的官宦人家,父母感情深厚,府里没有姬妾,也就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养成了她这般单纯性子。

    可是单纯不是蠢,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平日里话本也看了不少,昨日那般情形,再想一想安太妃召她入宫的打算,傻子也能猜出几分真相。

    她知安太妃有意利用自己,却没想她如此不讲人伦情义,竟真把自己当个没心没肺没有礼义廉耻的货物般糟蹋,她又气又委屈。

    所幸陛下与殿下都是明事理的好人,方才没有酿成大错,也没有迁怒于她。可是安太妃因她不称心,是必然少不了一顿责骂了。

    安太妃看着她一副委委屈屈又怕又惧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儿家就是不堪重任,如果不是安絮然一门心思放在晏清毓身上,还在陛下那儿落了脸面,她哪至于病极乱投医,找了这么个货色来。

    越想越气,顺手把手里的茶杯朝着安梓萱砸去:“没用的东西!让你干这么点事都干不好!送碗汤都送不下肚子!真不知你娘怎么教养的,养出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真是丢了我们安家女儿的脸!”

    茶杯偏了偏,没真砸到安梓萱身上,但是却也有热茶泼到了她的手背上,还有碎片割了过去,烫痛和刺痛同时涌来,安梓萱却一动不动,忍住了不掉眼泪。

    安太妃见她不哭不闹不求饶,心下更气了,厉声呵斥道:“是死人么?话都不会说了么?昨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给本宫好好说清楚!”

    安梓萱还是不说话,她不擅说谎,却也明白昨日陛下与殿下的言行绝对不能透露,她便索性闭嘴不言,任安太妃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骂骂就好了,又死不了人,若昨日自己运气不好,此时此刻清白名声甚至性命都可能丢了。长公主和皇上都是好人,她不能误了他们的事。

    安太妃见她一副打定主意不说话的样子,越发生气,扬手就是一巴掌下去,安梓萱白皙的小脸瞬间红了一片。

    就在安太妃还欲继续责骂时,随着一声“长公主驾到”,洛摇光大步走了进来。

    她看见安梓萱脸上的红肿,暗暗攥紧了手指,冷笑道:“太妃这是为了什么事如此大动肝火?连官家女子也是说打就打?”

    “本宫不过是教育教育自家侄女儿罢了,殿下又何需小题大做?”安太妃理了理衣襟,端正了姿势,端庄得体地笑了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洛摇光也笑了笑:“太妃要教育自家侄女儿,自然没错。可是这梓萱小姐不过越州一介知府的女儿,如何当得太妃您的侄女?”

    说着她在安太妃旁边的位置顺势坐下了,把手搭上太妃的手背:“整个盛安谁不知道安家的女儿皆美貌聪慧,贤良淑德,最是识大体,懂进退。梓萱小姐娇憨乖巧,但说到底,真正担得上太妃侄女的还是只有絮然一人罢了。”

    这话正巧说到了安太妃的心坎儿上,她叹了口气:“絮然自是好的,可惜不知为何得罪了陛下,春风宴那日又落了脸面,如今盛安贵妇们还拿她说笑呢。”

    “不过都是误会而已。当时本宫也已尽力帮絮然解释了,只是陛下一时不悦罢了,回头本宫做个东,再邀各位贵女聚一聚,抬了脸面。旁人可还能再说道什么?”

    安太妃心里也明白,若长公主愿意出面抬举安絮然,盛安贵族圈的风评也会跟着改一改风向,只是这长公主为何突然愿意帮她了呢?

    她可不信什么姐妹情深,若长公主真把安絮然当了姐妹,何至于放任她被嘲讽了这么久?而且安絮然那些觊觎晏清毓的小心思,怕是这位长公主心里也都明白。

    抬抬手,示意众人和安梓萱退下,方开口问道:“只不知殿下为何愿意抬举絮然?”

    洛摇光笑了笑:“你我心知肚明。”

    安太妃心里一紧,却面不改色笑道:“本宫倒不明白殿下是什么意思?”

    “安太妃何必如此呢,你我如今都不过是那位的眼中钉,不彼此扶一把,这日子怎么过下去呢?有的话不必多说,矫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安太妃心下思量,自那日安絮然把那副画献上后,她曾与安府暗中通了消息,爹却告诉她只当毫不知情,只字也不能提,否则必招来祸事。

    他自是位高权重,却从不考虑她过得好不好,而关于此事她虽知晓一二,却也只是些皮毛,于是干脆告诉了安南王,让他去查一查。却没想到洛摇光自己送上门来了。

    往常见皇上与长公主还是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如今看来,却也不过都是表面功夫。

    “只不知殿下却想求个什么?”

    “太妃是个聪明人,自当明白有的事不必多问。你只需要明白,太妃的敌人也是本宫的敌人,太妃要求个尊荣,本宫不过是求个庇佑罢了。”

    “本宫一个一无所有的老太妃,能给殿下什么庇佑?”

    洛摇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太妃此时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如若你听不明白,那便让安南王来和本宫谈。”

    安太妃面上虽仍端着笑,心里却越来越惊,她竟不知这看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长公主是个如此明白之人。

    “总之,本宫的来意,太妃应当知晓了,你且替本宫转告安南王,届时本宫自会献上诚意。在此之前,本宫自会帮衬帮衬太妃,也请太妃不要误了本宫的事,否则两败俱伤,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安太妃这厢还在思忖考虑,却有宫人急急忙忙过来通报:“禀长公主殿下,太妃娘娘,出事了,王大人的夫人闹起来了,正拿刀要砍死王大人呐!”

    两人忙走出去,还在台阶上便瞧见山上一处位置较高的院子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闹闹哄哄。即使隔着有一段距离,她们也能清楚地在人群嘈杂声中听到一道中气十足霸气威武的女声:

    “王凡全,你个杀千刀的不要脸的,老娘今天就要剁了你那不老实的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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