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千钧一发

小说:早安,县太爷 作者:子姮
    手心火辣辣的痛,方绣绣瞪着一双通红的眼,死死的盯住杨婶子,娇小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

    滔天怒火令她的声音低沉无比,像极了即将发狂的小兽,几欲要将眼前人啃咬得尸骨无存。

    “你骂我,我忍了,却是谁给你的脸面侮辱我已逝的兄嫂?”方绣绣疼痛的右手颤抖着,指在杨婶子鼻尖。

    “泼妇!积点口德!当心死了下地狱,被小鬼拔掉舌头!”

    杨婶子被打得懵在原地,似有顷刻的惊骇,接着猛地暴起,发了疯般的要揪方绣绣的衣领,口中喊着:“好你个贱蹄子,老娘揍死你!揍死你!”

    她像个疯子般的扑过来,旁边随行的女伴想拉都拉不住。

    方绣绣下意识的后退,可是身后就是拱桥的台阶,当她意识到的时候,脚下已经踩空了。

    心中一寒,心脏猛地缩起,还以为会摔个后脑勺着地,不想身侧横来一条手臂,抓住她的右胳膊,轻轻一用力,稳稳的就把她拉到了身边站好。

    方绣绣怔了一下,看着出手帮她的林淮,道:“林大人,谢……谢谢。”

    林淮回给她一个清浅而安抚的微笑,转眸,皱着眉头直视杨婶子。

    林淮的这一举动,再度让周围的人们哗然,窃窃私语起来。

    而杨婶子在认出林淮后,动作一僵,顿时整个人就如同燃烧的炭火被浇了一盆子冷水,立刻就熄火了。

    杨婶子不能置信的瞪着林淮,又看向方绣绣,视线在两个人身上移过来移过去,跟见了鬼似的呢喃:“你、你……”

    林淮面带笑容,眼底却殊无笑色。

    “刁妇,当街逞口舌之能,出言不堪入耳,欺凌孤女,言行粗鄙无德,侮辱逝者,不义不敬,见本官在此还不知收敛。该当何罪?”

    杨婶子不觉一个瑟缩,眼前的县太爷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如同冬夜荒野上最寒冷的月相,不怒自威。

    明明是个嫩面书生样的人,操起官腔来,竟有难以形容的肃然和威慑力。

    这两种矛盾的气质,此刻却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出现,反倒不教人觉得矛盾,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

    这会儿不少百姓的心里都涌出一个念头:

    这人……他们莫不是从一开始就看走眼了吧。

    就连方绣绣也微微诧异的望着林淮,她还以为,他摆不出为官者的架势呢。没想到,比先前的几位县太爷要威风的多。

    噗通一声,只见杨婶子跪了下去,面色已是半白,却还强装理直气壮。

    “大人饶命!民妇、民妇不过是同方家妹子发生点口角,拌几句嘴罢了!邻里间的小摩擦,不值大人费心啊!”

    “哦,是吗?”林淮道,“本官却是听见,你明目张胆敲诈勒索,勒索不成便辱骂对方,言辞之难听,本官不忍替你重复。更甚者,先不论方县丞如何,方夫人触棺殉情却是忠烈之举,可到了你的嘴里,满口贬损诋毁之词。本官说你不义不敬,不知王风教化为何物,可有说错?”

    “这……民妇、民妇……大人,民妇冤枉!”

    林淮淡淡的道:“你冤不冤枉,众目睽睽,皆看得清楚。本官自京城而来,也最是见不得你这样毫无廉耻、血口喷人之辈。明天自去县衙,领十个掌掴。日后莫再让本官见到你耍泼欺人。”

    他说到这里,又道:“你婆婆的事,本官也有所耳闻。你记着,多行不义必自毙,余生好自为之。”

    说罢,看了眼方绣绣,神色又变得软暖起来。方绣绣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林大人这是解决完泼妇,要她继续带路去吃豆腐了。

    她也巴不得赶紧离开,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

    方绣绣利落的往地上一跪,叩首道:“民女谢大人主持公道!”

    “不必如此,快起来。”林淮低身去扶方绣绣,正好这会儿围观百姓们都跪着了,林淮一边把方绣绣扶起来,一边招呼大家起身。

    “都不必多礼。”林淮微笑,又对方绣绣低声道,“方姑娘,走吧。”

    “好。”方绣绣甜甜一笑,跑到林淮前头继续带路。

    那杨婶子还跪着的,县太爷不走,她哪敢起来。她听着周遭人们的议论声,低着头掩饰咬牙切齿的脸孔,心里那个气啊,肺都要炸了。

    方绣绣那贱蹄子若是看不上她的房子,不租就不租,却非要揭她短!她不过是骂回去而已,县太爷却反要罚她掌嘴。

    她的脸面算是给丢尽了,以后全县城的人见着她都要笑话她,县太爷凭什么这么不公?

    杨婶子偷偷瞟了眼正要离去的林淮,恶毒的视线猛地一转,钉在了方绣绣脸上。

    都是因为方绣绣!都是因为这个贱蹄子!

    也怪自己没留意这贱蹄子和县太爷一起出游,敢情这贱蹄子是已经勾搭上县太爷了?

    难怪县太爷要这么惩罚自己。

    杨婶子越想越气,再也忍不住了,趁着方绣绣从自己身边经过时,猛地起身,一把将方绣绣推向桥下。

    杨婶子身材彪悍,力气极大,方绣绣躲闪不及,只觉一股大力将她推到了拱桥扶手之上。硬邦邦的石头扶手狠狠铬在她腰后,疼的她眼泪都落了出来。可扶手并没能阻止她的身体继续向后栽,众人只见方绣绣就这么被杨婶子给推下了河道!

    “哎呀!”

    “方家妹子!”

    一大串呼喊声,可方绣绣听不清,这些声音都被耳边飞快的风声给盖住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她在跌下拱桥时,只瞧见杨婶子狰狞的脸孔和两只愤怒溜圆的眼睛,恨不得吃了她似的。还有……还有……还有忽然从拱桥上探出身子的林淮,向她伸出手……

    下坠骤然停止,方绣绣有瞬间的懵然,接着被一阵剧痛唤回了神智。

    左臂此刻传来撕裂的剧痛,和后腰的疼痛一起,疼得她使劲的急喘。

    她的左手腕被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紧紧握住,顺着那手向上看去,对上林淮的脸。

    林淮正趴在拱桥扶手上,紧抓着她。

    “林……大人……”方绣绣艰难的出声,林淮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她,没令她落水。可是她此刻全身的重量都吊在左臂,左上臂的伤处被猛烈的撕扯开,痛不欲生。

    方绣绣甚至感觉到伤口处有血涌出,她连唤上一声林淮,都会扯痛伤口,阵痛难挨。

    “方姑娘,坚持一下,来,右手给我。”她听见林淮在说。

    方绣绣努力抬起右手,这个动作再度扯痛她的伤口,痛觉放大数倍,她几乎承受不住!

    就在疼的近乎绝望之际,也不知林淮用了什么法子,忽然就将她向上一提,抓住了她的右手腕。

    旁边的百姓们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方绣绣也连忙咬牙忍住痛,腿上用力,终于被林淮和百姓们拉上去。

    她一回到桥上,便如要软倒,又一轮痛楚排山倒海般袭来,左臂简直快没了知觉。

    “大人……”

    她控制不住的朝林淮栽去,栽进林淮怀中。

    林淮稳稳抱住她,避开她的伤处,鼓励道:“方姑娘别怕,我带你去医馆,还劳烦你指路。”

    “好。”方绣绣感激的笑了,虚弱喘气,月光照出她额头上的一层虚汗。她想要站稳,却偏偏使不上力气,只能靠林淮扶着。

    “多谢大人相救……”

    “好了,走吧。”林淮一手扶着方绣绣的右臂,一手环住她的腰,为她支撑身子。

    周围百姓们齐齐让开条路,任林淮通过。

    林淮揽着方绣绣才走了两步,就停下,他回头,冰冷严厉的视线扫过杨婶子的脸,看着杨婶子此刻瑟瑟发抖的模样,道:“明日辰时,去县衙找吕典史,他会发落你。若是不来,三年牢饭,本官赏你吃。”

    杨婶子抖得仪态尽失,“大人!”

    林淮不理她,又对在场百姓道:“各位闲来无事,明日辰时,便去县衙观刑,为吕典史捧场。”

    杨婶子一听这话,整个人都跌倒在了地上。

    完了,全完了!

    明日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行刑,她这辈子都别想做人了!

    杨婶子歇斯底里的喊起来:“大人!大人饶命!民妇是一时糊涂!民妇知错了!知错了啊!”

    她连滚带爬的朝林淮爬去,林淮却看也不看她,已然带着方绣绣离去。

    远远的,似听见拱桥上有百姓低语:

    “县太爷是不是罚得太重了?”

    “若只是这次的事,或许是罚得重了,但算上杨婶子婆婆被逼自尽的事,那可就一点都不重。”

    “县太爷心里也是门儿清着呢。”

    “唉,也是杨婶子太过分。方家妹子再怎么说也是个可怜人,刻薄她两句得了,适可而止。这杨婶子到底是活该。”

    蝉鸣声充斥在小小县城里,聒噪的盖过了身后渐远的议论声。

    风吹在身上十分燥热,方绣绣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血把整个袖管都打湿了。

    痛楚如割股钢刀一般,生生剜在身上。方绣绣一面给林淮指路,一句话里好几声“咝”的抽气声。

    似听见林淮一声轻叹,然后是他温和的鼓励:“方姑娘,再坚持一下。”

    “我没事的,林大人。”方绣绣咬牙笑了笑,一转眼,看到了医馆的锦旗出现在街角,心中一喜,顿时也不觉得那么疼了。

    林淮也瞧见了医馆招牌,道:“看来就是那里了,方姑娘,我们过去吧。”

    “好。”方绣绣缓过劲儿了些,林淮便松开了她。

    她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林淮,一袭青衫,一脸关怀的浅笑。颀长身躯犹若扶柳,看起来是个瘦弱的身板。却没想到……

    刚才林淮半扶半揽着她时,她贴着林淮的身子,才感觉到这人的身板一点也不瘦弱。隔着薄薄烟纱衣,发觉他衣衫下肌肉硬实,带着他身体的温度,透过衣料传到她身上,莫名的就给她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再思及他为她主持公道,将她救上拱桥,严惩了杨婶子,又送她来医馆……

    心中不觉萌生了阵阵暖意,方绣绣心思,这大概是哥哥死后,她最为温暖、甚至温暖到暂时忘却伤痛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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