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边积着残云,颇有几分水墨画的意蕴。田野平阔,下雪时,平整的雪面倒映着月光,即便没有灯,在夜里走过也不会摔倒。
卡卡西走过这条路,和琳一起,他按照老师的嘱咐送少女回家。
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失态,已经足够有勇气、面无表情地回想过去的事。
“你在想什么?”出声的是正前方的少年,尖尖的下颌向旁侧偏了一个细微的角度,他歪了歪头,是疑惑又不爽的语气。
“你姐姐。”
他如实告知,落下的声音却让周遭万物都寂然起来。
半掩在银白短发下的写轮眼微转,卡卡西向后纵跃,躲过斩落的一击。他站稳,抬起头来,并没有拔刀。
君麻吕站在他刚才的位置,银发少年眸底似沉着一汪流转的莹绿色光晕,挽在耳后的发丝垂落而下,在空中留下一道弧度——他再次欺身而上。
手中暗器在刀锋带起凛冽的风声里急射而去,并非盲目的攻击,那三枚苦无呈品字形飞去,堵住了面前人后退的路线。
随着暗器砸进泥土中的钝声,卡卡西避无可避,手腕甲胄在硬阻下太刀的攻势后,他另一只手勾出别在腰侧的苦无,反手替过手甲,想要卸去其力道。
银发少年没有给他机会,在斩劈不中后便借势后跳。
这一套攻击衔接的毫无阻塞,如同演练了千万遍,但卡卡西以前从未与他交手过,因而刚才那一番攻势……全凭君麻吕自身的战斗嗅觉。
这可真是……
卡卡西略有惊异。
这些念头在脑中飞快闪过,他的目光与空中人撞上——银发在风中飞舞着,少年握住刀柄,看不出来神色,淡色的唇瓣开合,发出了类似于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声。
“三日月…之舞。”
刀光如练,明明天色未晚,却已有新月上悬。
卯月夕颜只为他演练过一遍,他却已然能做到有七分相像了……
三道分|身在空中略微停滞后,便携裹疾风之势席卷而下。
潺潺流水顺着田埂下的水渠道流淌,在平野上,兵刃相接的锵鸣声短促而尖锐。
这种缠斗没有维持多长时间,随着两具分|身化作一捧烟雾消失,君麻吕眸光微凝。
他并未系统学习过这项a级忍术,刀式虽能记住七七|八八,但分|身上依旧使用的是影分|身,卡卡西有写轮眼,应该早已察觉到他本体的所在。
手中刀刃握紧送出,原本正与最后一个分|身相对抗的白发少年,果然如早就料知到一般,在击退分|身后,便旋身迎上这最后一击。
刃尖卡在苦无后端的圆形凹槽中,以二人为中心的风暴缓缓散去,狂乱飞舞的银白色碎发垂下,遮住了印有三轮黑色勾玉的左眼。
防备着他还有什么其他招数,握住苦无的手用力——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顺利,君麻吕后退两步,便松开了握着刀具的手。
这一切看似很长,但其实只如同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般,当那最后一具分|身被击退、失去查克拉消失在空中时,君麻吕和卡卡西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太刀直直插入渠底,跟随在其后的,却还有一柄亮钢色暗器。
水中波纹一阵晃动,又重新归于平静。
·
看到他后退,卡卡西就先一步丢掉了苦无。
他捉住银发少年肩际的衣料,站定,将后者一点点从水渠边带回来。
对面人却丝毫没有一脚踩空、差点掉进泥中的觉悟,他望着面无表情的卡卡西,反而兀自笑了起来。
他笑得毫无阴霾,叫正揪着他衣服的白发少年有些困惑了。
“这好笑吗?我要是不拉你,你刚才就掉下去了。”
君麻吕摇了摇头,“你该庆幸的,你要庆幸你拉起了我。”也许是因为刚才那番打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要是我不救你呢?”
“你要是不救我…”他依旧笑着,却有一些淡了,雪白的羽睫下敛,卡卡西的目光顺着他眼眸的方向望过去,漆黑的眼瞳微微一缩。
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少年的手指已经伸进自己腰间别着马甲的棕黑色松紧带中。纤细的手指搭在棕与黑的颜色间,看起来是没有半分威胁的。
“刚才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把你也拉下去。”他低低地说道,像是有一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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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月,九尾对木叶造成的创伤已经看不出痕迹了。
三代目因为暂代火影之位,也接受了原本属于四代目的、包括卡卡西和君麻吕在内的直系暗部。
没有去过暗部总部几次、也没有执行过任务、游手好闲的君麻吕,原本料想等村子重建的事情结束以后,三代目大人抽出时间整理过暗部档籍后,一定会把自己给开除掉的。
他当初本来就是个关系户,是四代目把他直接调去暗部的。
他有些依依不舍地拿着非常好看、非常酷的暗部面具,左等右等,没有等来去职通知,反而等到了在暗部的第一个任务。
是去监视小孩子,五个月大的小孩子。
这个任务很好,很简单,他心满意足地把面具重新戴在脸上,觉得三代目大人也很好,很善解人意,他要认真工作、认真执行任务,来报答三大目大人。
可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样觉得这个任务好,跟他一起执行监视任务的,还有另外两个暗部,他们就不太喜欢这个任务,觉得这个任务太普通了,交给君麻吕一个人执行就够足够了,这种简单的任务就应该交给他这样菜的小孩。
银发少年不置可否,反正他们再怎么抱怨,也必须要每天跟他换岗的,毕竟是从火影大人那里发出的任务,即使再松懈,他们也要做足表面工作。
于是他晚上监视那个叫漩涡鸣人的倒霉的小孩子,白天去卯月老师那边学习,有时候就和止水一起出去玩,顺便补觉,每天都很充实,很开心。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止水好像不太喜欢他去医院那边,君麻吕还挺喜欢那里的。
止水不可能天天阻止他,止水也要参与进木叶的巡查工作,这个时候,君麻吕还是跑去医院的树上睡觉。
那边医疗班的忍者都认识自己,有一个戴眼镜的、据说是医疗班班长的大叔和早川是朋友,以前经常过来神社祈福,对君麻吕很是热情,每次看到君麻吕过来,就很亲切地跟他打招呼。
但是今天没有碰见。
·
到医院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他低着头走过去,随便找了一棵树爬上去躺了下来,天空很蓝,根本没有要下雨的倾向的。
旁边就是病房,没有人探望的病人们很多都在睡觉,君麻吕扶着树枝向窗户望过去,一个黑头发的小孩儿背对着他在病床边啃苹果。
年纪很小,只有一两岁的样子,苹果头,扭过脸时才发现眼瞳居然是白色的,泛着一点淡淡的紫。
从外表上看不出来是男是女,瞧见自己便十分拘谨地转了过来,双手捧着苹果,脸上带着婴儿肥,他就这样坐着,白色的眼睛再没有抬起来过了。
君麻吕有些失望,他本来还想多看几眼的,因为之前虽然听说过,但还是第一次碰见日向族的人呢。
松开树枝靠回去,细听着病人们的呼吸声,他很快就睡着了。
男人和女人的呼吸声是不同的,男生睡着时,呼吸声比较重,而女生的比较轻。
但他都不喜欢。
小孩子的要好一些,比如佐助。
鸣人是例外,他哭的时间比睡着的时间还要长,简直神烦。
·
醒过来的时候,苹果头小孩已经没再坐着了,而是踩着凳子趴在窗台上望着他,君麻吕揉着眼睛看过去,心想他胆子还是挺大的,却见面前人吓得立马把头埋在了捧着苹果的双手手腕上。
……这个苹果怎么还没吃完,都黄了。
银发少年坐起来,叼着红绳,一边抬头望着天色,一边将蹭得有些散乱的马尾重新再扎一遍。
面前窗户下的日向小孩偷偷地看了看他,然后也跟着一起看天。
虽然没有黑,但却已经有星星了。
两边长发被拨到身后,少年从树上站了起来。
“我要走了,下次再一起睡觉。”
苹果头睁着白色的大眼睛,好像是听懂了一点。
“大人,大人。”
他含糊不清地叫着,还努力垫着脚,有点讨好地把手上的苹果往上递。
因为年纪小,奶声奶气的,这样的动作算得上是非常可爱了。
君麻吕看着他小小的个子,脑袋上小小的发旋,感觉有点好笑。
“你吃了一半的给我吃,我可是不吃的。”
苹果头没听明白,但也没继续给他递着那半个苹果了,就眼巴巴地望着他,小鼻子小嘴巴,挺秀气的一个孩子。
君麻吕凑近一点跟他说再见,他也跟着学,发音并不是很标准,而且每说一次都要在后面加一个“大人”。
教了一会,少年就没有兴趣了,撩了袴裙,从树上下去了,苹果头巴巴地扒在窗户上看着他走远,才有些失落和沮丧地抱着苹果下了凳子。
“刚才是在跟谁说话呢?”病房之中,漆黑长发的分家族长从床上坐起来,他一边将枕头垫高放在腰下,一边向儿子招了招手。
苹果头吧嗒吧嗒地小跑过去,趴在他床边,“大人。”
银色头发、绿色眼睛,和前几天来他们族中的大人们一模一样。
他伸着小短手比划,一会儿指指眼睛,一会儿指指头发,最后捧起了那个被大人所嫌弃的苹果给父亲看,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沮丧,十分难过自己没能把那位重要的大人给留下来。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
“……大人,再见了,走了。”
日向日差笑着看着他:“下次还会再见的。”
他说着,并没有深究儿子的童言童语。只以为是哪位同事刚才来看望他,发现他在休息,就跟宁次说了一会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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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这段时间以来有很多小孩子呢,感觉就好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离开苹果头的窗口,君麻吕有些出神地想着。
他接触得比较多的就是佐助和鸣人了。佐助,很可爱很可爱,香香的,让人想要抱一抱亲一亲;鸣人就很吵很讨厌了,保姆泡的奶粉娇气地不喝,老是喝一口就全部吐出来了,天天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可怜又可恶。
他这样想着,就要走出医院院门了,却在门口遇到了眼镜医疗班班长大叔——他有些微胖,头发是寸板,向上竖着,看到自己就马上热情地打招呼。
“君麻吕,好久不见啊!”
虽然是医疗班班长,但他很喜欢抽烟,身上总有股烟味。君麻吕不太爱跟他凑太近,但想到他的朋友早川给过自己一根笛子,就忍住了,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他身后还领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少年,带着跟医疗班班长大叔同款的圆眼镜,白色半长发在后脑束做一个低马尾。
等两个人走过来,医疗班班长大叔很高兴地马上同他解释。
“我前段时间可是去雷之国那边支援了呢,那边*&@#……”
他说起了在雷之国的见闻。
君麻吕不大想听,他看着脚尖,又越过医疗班班长大叔的肩膀、看后面的树,其间还看了看他旁侧那个白发小少年反光的眼镜片。
过了一会儿,这个大叔说完了,整个人都很心满意足,又拍了拍低马尾的白发男孩的肩膀,把他往前面推了两步。“看,这是我在那边捡到的孩子,非常有医疗忍术上面的天分,你比他大一些,以后多交流交流,带带他。到时候你长大了,成为了一名能独当一面的大忍者,就让兜跟在你身后,做你专属的医疗忍者呢!”
可能是他和早川一样,没有老婆的原因,对于从小看到大的君麻吕总有一种看儿子的感觉。
君麻吕被他逗笑了。
他笑了一会儿,又觉得那个低马尾小孩被医疗班班长大叔这样卖掉应该会很伤心,就没再笑了,而是抬起眼眸去看他。
对方也正看着他,平视之下,眼镜的反光没有了,镜片下的黑色眼眸清秀逼人,叫人看着很舒服。
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并不伤心,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微笑着的,白色偏灰的鬓发搭在眼镜框两边,似乎是很赞同这番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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