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等他反应过来,少女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隔着社殿,只要绕过放着香油钱箱的楼梯,是一转角就可以碰见的距离。
没有人要教他怎么做,但身体已经行动起来,宇智波带土抱起君麻吕,他的手在颤抖,却是从所未有的坚决。查克拉附着于脚下,黑发少年后退,直到贴在树荫下,不过两三步的距离,抓住树干翻上去,将怀中人放下来。
这对于他是十分简单的事,轻易得就好像当初他从树上帮面前人拿下他的小挎包一样,只是现在
换了一个对象而已。
做完这一切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他于是又说,“等我回来接你。”
男孩子在作出承诺时,总是坚定且迷人的,就好像一定能实现一样不知所谓。
腋下暖烘烘的手抽离开来,君麻吕扶住他的手腕,但并没有做挽留,也没有用力,只是感受着,从手掌到指尖……
最后手中一空,什么也没有了。
月亮躲在积雨云后,投下几束零星的光,远处的集市还在欢笑吵闹着,只有废弃的神社陪他伫立于夜色朦胧。
“……带土?”从口中吐出来的短促的音节,轻飘飘没有重量。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已经走掉了,顶着头上的小狗面具,跟着前来找他的女孩一起走了。转角时,还回头飞快地看了这里一眼,是在确定被自己藏在那里的人不会被发现。
他走得那样快,刚才还在嘱咐着,下一秒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就好像之前那滚烫的怀抱,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臆想而已,清醒过来之后,只有无边无际、冰冷的空气环饲在左右。
真冷。
冷到他想要发抖,连接着心脏的脉络也是,神经也是。君麻吕静默无声地坐着,感受着这股坚冰一点点注入心脏,冷意蔓延至四肢百骸,这过程是缓慢的,伴随着细密的疼痛,叫他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明明既没有撞到什么,也没有被划破的伤口存在,这种疼痛来得气势汹汹,也莫名其妙。
‘我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啊……’他这样想着,有点生气。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星星点点的亮光向着神社中央的空地上汇集,最大的烟火就要准备升空了,火影大人会来亲自点燃它。
“我带你下去吧。”坐在高处树干上的银发少年收回望向那边的视线,他坐在月光下,双腿交叠着。那么明显,可是如果不是刚才这么突兀地说了话,谁也是发现不了他的。
君麻吕抬起头望着他。
卡卡西便收起腿,在这注视里慢慢地下来到他身边。
他穿着墨绿色的忍具鞋,腿上绑着绷带和苦无,坐下来,就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萦绕在身边。
“对不起,我之前应该早点现身的……”他既是解释又是抱歉地开口,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我带你下去吧,去找他问清楚。”
面前的人只是张了张唇,像是想要回答又硬生生忍住了,唇瓣泛着白,眼泪挂在睫毛上,鼻头红彤彤的。
卡卡西再凑近一点,他就直接哭出来了。
纤细的手指拽着衣角,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像一只小猫崽子。那声音又小又弱,抽泣着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银发少年显然并不太怎么会哄人,僵硬着伸出手,他轻轻抚着小孩的后背,总害怕面前人会哭背了气。
他本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情的,也许是对面的人太小了,并不能称作伙伴或者对手。像他这样小小的可爱的孩子,是值得不怀任何芥蒂地去喜欢和怜悯的。
他的肺活量也小,哭不到一会儿就咳嗽起来,咳得浑身发抖,根本坐不住,卡卡西先是揽住他,最后只好把他抱在怀里。
叼住手指一角,他脱下手套,笨拙地去揩小孩脸上泪痕。
从细嫩的脸颊到尖尖的下颌,即便动作放得再轻,力气拿捏得再小,那原本泛着薄粉的肌肤也马上浮现出深色的红痕来。他疑心对方会哭的更厉害了,但怀中人似乎安静下来一点,躲开他的手,埋进在他怀里。
身上套着的还是出任务时的那件黑色背心,感受另一个胸膛的振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这对于小孩来说或许是一种更好的安慰方法。哭声渐低,偶尔夹杂着几个模糊音节。
卡卡西附耳细听,身下人只是一味地说痛,具体是哪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只能托举着小孩后背将对方抱起来,沉默着给他顺着气。
银发小孩俯在他耳边,一边低低抽泣着,一边稚气地、结结巴巴地说着不成句子的话,既委屈又难过,还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控诉:“…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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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圆的升空烟火整齐的排放在空地上,正如君麻吕所说的,这会是这几年来最大的烟火。手背上已经干涸的泪痕隐隐发烫,宇智波带土心神不宁地跟在少女身后。
他想要回去了。
但在心上人面前,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
“你怎么和小君一样,老是心不在焉的,”走在前面的、身着蓝紫色浴衣的少女转过身,“刚才跟水门老师打招呼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可是不行的。”她秀美的脸上一派严肃之色,但其中的关切之意是任谁都能感受得到的。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黑发少年按耐着茫然,装作无意地提议道,“我去找小君吧,这种烟火他应该会很喜欢……”
三代目正在空地中心与小孩们分发着烟火,四周闹哄哄的,还有人在向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去一起玩。
“说起这个就好笑呢…”提及到自家弟弟,褐发少女眯起眼睛来,她生得温婉明丽,笑起来也十分甜蜜,整个人都好像在发着光,“说什么女孩子很麻烦…不愿意和我一起呢,应该是早就约好了小伙伴,现在也许就在某个地方偷偷地看着我们呢…”她站在原地,捏着小扇朝两边看了看,“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他们的,我们先过去由露那边吧。给你、卡卡西还有水门老师都留了福袋呢,大会结束后,就要拜托带土,把他们两个的也带回去了……”她慢条斯理地念叨着,并不会让人觉得啰嗦。
宇智波带土听得并不仔细,他心神恍惚,有种不好的预感让他站在人群中间也觉得置身在某个不知名的海沟里,要被冰冷所一点点啃食殆尽。
他必须要赶回去了,也许是趁着放烟花的时候,也许就是现在。
“琳……”他突然出声叫住了正要向前走的少女,但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喉咙里又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
“我……要走了。”“怎么了带土?”
可是身边实在是太吵了,褐发少女朝他走了几步,熟悉的香波气息若有若无的传过来。
可没等他加大音量再说一遍,已经有人走到了他们身边。
野原琳认出了来人,犹带惊喜地想要与他打招呼,只是这名字刚说到一半,尾声却有些变调了。
“卡卡西!”
宇智波带土只觉鼻头一酸,后退几步才站稳过来,这一记拳头又快又狠,打得他眼前发黑,半晌都缓不过劲来。
周围的人一下子都退了开来,让出了一块空地。戴着面罩的银发少年收回手,上前几步揪住了他的衣领,一言不发就将他按在了地上。
黑发少年下意识地挡住砸下来的拳头,看清来人后心中无名火起。
“旗木卡卡西,你他妈…”
那声音却在瞥见不远处的人后戛然而止。
.
银发小孩踩着凉鞋站在人群之外的阴影下,站在石地藏中间,马尾已然重新束好,原本散乱的刘海分到两边,记忆中那张永远柔软的脸,此刻正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
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长时间,手里拿着的一根红色苹果糖——糖已经融化了,琥珀色的汁液顺着木杆流到手指上,在暧昧的灯光下,流转着晦涩不明的光晕。
“君麻吕……”他口中喃喃着,几乎忘记现下处境,只想要从地上起来去到那人身边。但从小到大,他都不是卡卡西的对手,就连挡下攻击也都很困难。好在宗家的宇智波止水就在附近,闻声过来,帮手足无措的琳拉开了两人。
可是等黑发少年一骨碌从地上翻过来,再望过去时,那里已经空空荡荡的了。
地面上,遮住眼睛的“不看”与捂住耳朵的“不听”中间,只剩下一支被咬了一口,也只咬了一口的苹果糖。
烟火被点燃。
这最大的、数百圆的烟火一齐升空。在巨大的轰鸣声以及人们的欢笑声中,黑夜完完全全被烟火的光芒所驱散,四周万物都镀上暖黄的光。
他背对着人群,背对着烟火,背对着欢声笑语呆立着,耳中一片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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