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关乎着整个冉郢的安危,军需延误不得,最终所有兵马物资还是按照邢辰牧的意思,赶在腊月初出了銮城,只不过由于带着大量物资,又有太医等人同往,行军速度缓慢,算算日子,怎么也得年后才能抵达镇北军营地。
銮城往年几乎在冬月便会迎来初雪,可今年也不知怎么了,一直到了腊月中旬,那雪还未落下,天气却比以往更寒冷几分。
早朝过后,钦天监监正上了密折,禀的是他夜观星辰,察觉天有异象,恐宫中将会起变故。
“一派胡言,不过是初雪迟了些,这便是不祥之兆了?”邢辰牧看着那折子轻笑了一声,让人点了火盆,当着公孙婧、宁洁的面,将折子直接扔入火盆中,“这事谁都不许向外透露半个字。”
二人立刻垂眸道:“下官不敢。”
邢辰牧让她们先行离开,又特意喊出近几日都守在殿内的几名影卫,交代道:“这事你们回去暂时也别对卓影提起。”
“是。”
邢辰牧想了想又吩咐:“去叫严青进来。”
严青很快入了殿,邢辰牧问道:“近来与那小莹进展如何了?”
小莹便是宁洁牵线,想与他对食的那位宫女。
“回圣上,奴才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回复了宁尚宫,也.....也开始与小莹尽可能多的接触,只是她并未问起过与您有关之事。”
“嗯,他们倒是比朕想得更谨慎些。”邢辰牧拿起桌案上的青瓷笔搁把玩,半晌后竟毫无预警地将东西砸至地上。
严青吓得一哆嗦,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邢辰牧已经将满桌器物全部掀翻。
“圣上息怒,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严青跪在地上,实在不明白自己是哪句话说错,惹得邢辰牧发如此大的火。
“与你无关,你先起来。”邢辰牧面上倒是没有丝毫动怒的迹象,他从主位走出,绕到严青跟前,“今日你与那小莹见面时,便做出苦恼的模样,对方若问起,你便说,朕今日早朝后不知为何,在轩明殿内大发雷霆。”
“是......”严青看这满地狼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圣上,那这些,奴才需找人来收拾吗?”
“你找几个手脚利落的宫女,打扫干净后把碎掉的物品都换上新的,这事别告诉卓影。”
严青只觉得近来邢辰牧愈发得喜怒无常,不敢有半分马虎,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办。”
邢辰牧又道:“安排好你便暂时不必来轩明殿伺候了,午后再随朕去趟母后那儿。”
“是。”
严青退出殿外,邢辰牧有些烦躁地起身行至窗前。
今年的雪的确落得迟了,钦天监这折子算是无意中帮了他一个大忙,可宁远与陈司那两只老狐狸太过沉得住气,严青与那宫女之事没什么进展,他让人给邢辰修的东西又得等到年后才能送达。
更别提邢辰修拿到了那物,若非十分紧急之时,怕是也不会轻易去用。
邢辰牧十分不喜这种被动等待的感受,他们已经等了太久,久到他几乎将耐心耗尽,但偏偏所有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只能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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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邢辰牧到正泉宫例行问安,太后免不了又问起纳妃之事。
“牧儿啊,原本哀家还当你说的心上之人是刘尚宫,哀家见她做事心细,看着也喜欢,怎么你竟答应让人出宫成亲去了?”
邢辰牧想起那日卓影的误会,不由好笑:“母后,儿臣所说之人不是她。”
“真不是她?”太后就像一个生怕自家儿子被情所伤的普通母亲,细细将邢辰牧的神色打量了一番,见真没有半分伤怀,才松口气道:“可哀家问过掌事嬷嬷,入宫满四年的各位尚宫中,就属刘尚宫与你接触最多,年纪也合适,旁的人不是已经年满出宫,便是根本没机会与你说上话。”
“母后,您怎么还去打听这些。”邢辰牧无奈。
“哦,哀家倒是不想打听,这不是你不愿告诉哀家吗?”太后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试探道,“不是尚宫,难道是普通宫女?普通宫女也无妨,你跟哀家说说,到底是哪位,哀家保证不会反对。”
太后会这么问也是心中着实没底,她到如今还是有些怀疑,邢辰牧口中那人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对方编来搪塞她的借口。
“也并非是宫女,母后您别问了,等到了时候您自然会知晓的。”
“不是尚宫也不是普通宫女?你莫不是真在诓骗哀家,这宫里除了她们,哪还有其他女子?”太后不满道,“牧儿你难道还看上位太监不成?”
邢辰牧刚喝了口茶水,闻言直接被呛住,急促地咳嗽起来。
严青虽说也有些被吓到,但还是立刻上前递了帕子,正泉宫内伺候的宫人也吓得立刻围了上去。
太后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引起如此反应,有些心疼地起身走到邢辰牧身后替他顺气:“小心着点,多大人了,怎么喝口水还呛到。”
邢辰牧咳完挥手让满屋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待那朱红的木门重新关上,他才斟酌着言语,小心问道:“母后,若儿臣真看上了哪位太监,您怎么看?”
太后脸色“唰”的一下全白了:“牧儿,你当真......”
太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邢辰牧明说了不是宫女,那这偌大皇宫之中,与他接触最多的可不就是太监吗?更何况按他的说法,这人还必然会引起朝堂非议,宫女虽说出身不如各位尚宫,但有了她自己这个先例,重臣该是也不敢多议论才是。
其实往上数几朝,宫中也曾传出过类似秘史,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人的一朝天子,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竟看上一名清秀的小太监,将其豢养在深宫之中。
宫中知情人对此避讳莫深,深怕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那太监也得宠风光过一阵,可皇上很快腻了,激情退去后又生怕有损自己名誉,索性一杯毒酒,赐死了对方。
这事也是那位先祖驾崩后才传了出来。
邢辰牧还来不及解释,就听太后严肃道:“牧儿......若真是名太监,你暗中养着也就罢了,可不能真糊涂到将人搬上台面来宠着。”
“母后曾说,不论儿臣看上何人,母后都会支持,现如今为何又改了口?”邢辰牧将原本解释的话语全咽了回去,皱眉道,“太监便不是人了么?”
“这怎么能一样!”饶是太后脾气再好,此刻也有些动怒,但她还记着自己面前这人可不单只是她儿子,还是一国之主,当今圣上,打不得骂不得。
她抬起茶杯喝了口茶,压下心中火气,尽可能耐心地劝道:“太监是男子又是阉人,诞不下子嗣不说,净身之人寿命也长不了,又能陪你多久,你若真喜欢,收在自己房内伺候便是,关起门来没人敢说什么,也传不到朝堂上,待日后腻了......”
“母后!”邢辰牧打断她的话,沉了面色道,“因着诞不下子嗣,便不需给名分是吗?永远藏在深宫中,不让世人知晓,难道儿臣再照样立后纳妃,做世人眼中的好皇帝?”
“这......”太后颓然地靠在椅背上,苍白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
在今日之前,她确实认为,不论邢辰牧的意中人是怎样一位女子,只要是儿子喜欢,她都愿意接受。
自打邢辰牧当上太子以来,她看着他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稳重,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像一位合格的天子,可没有人比她这个为娘的更清楚,邢辰牧并不快乐。
邢辰牧告诉她有意中人,并且认定了对方,她虽担忧,但更多还是安心,至少有一个人能让邢辰牧放在心上,若真能彼此喜欢,共度此生,也是一桩美事。
可她万万没想到,邢辰牧看上的竟是......
太后蓦地落下了泪来:“牧儿,你让哀家怎么办?啊?哪怕哀家不是太后,哪怕你也不是皇上,作为一位普通的母亲,难道就能接受自己儿子与一名阉人结合吗?如今你也将及冠了,不是个孩子,哀家知道今日哀家说什么也左右不了你的想法,你现在也许觉得哀家狠心、自私,可除了替你想些旁的主意,哀家还能做什么呢?”
“母后,抱歉,儿臣不是,儿臣只是......”邢辰牧回神,慌乱地拿了帕子替太后擦拭泪水,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喜欢上男子是真,也注定无法再有子嗣,唯一能解释的便只有,对方不是太监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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