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李廷尉目光如炬，一声令下：“来人，将纪湘暂押廷尉局，进行下一步调查。”
几个身子魁梧的士兵就这样上前押下了纪湘，少女脸色煞白，她求助般的眼神投向了一旁的父亲。
看到此时自己最心爱的，知书达理的女儿如今却要受牢狱之灾，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污点。
纪笙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他面容枯槁，没有了往日的严厉，反而低声下气地对着穿着官服的男人说道：“李廷尉，你一切一定搞错了，湘儿怎会杀人？”
他是如此相信爱护纪湘，甚至不惜对自己的嫡女厉声训斥，“甯儿，你怎忍心害你妹妹坐牢？！”
这一切在他口中都成了纪以甯所为，若不是因为她这个父亲，赵昶便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她的事情也不会被浔阳城的人传的沸沸扬扬。
正是因为赵昶，城中何人不知纪家大小姐从前同一个儒生私奔？又祸害了赵昶从马上摔了下来，可纪以甯并不在乎，她认为生活是自己过的，不必去理会别人的看法，可并不意味她仁慈就应该放过一个四处造谣她的人。
纪湘被带走时满眼泪水，就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颤抖，“爹爹，您一定要救湘儿，求姑母救湘儿啊～”
看她这次是真的绝望和害怕了。
李廷尉此时还未走远，纪以甯嘴角露出了一抹极冷的笑容，“父亲，你搞清楚，分明是她想栽赃嫁祸女儿才是。”
明明是纪湘想陷害她不成，反而自作孽不可活将自己卷入了是非之中。
纪笙已是冲昏了头脑，指着少女骂骂咧咧地对着她喊道：“你性格从小跋扈，欺负你妹妹和宁儿，人绝不会是湘儿杀的，我看分明是你对赵公子怀恨在心，杀了人让你妹妹承担。”
这些话若是当着她一个人说也就罢了，可当着外人的面，甚至李廷尉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这个父亲竟然可以在旁人的面如此诋毁自己的女儿，她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为何纪小姐会服毒自杀了。
纪以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过了许久，她又徐徐地开口道：“父亲，你的丑闻我本不想说出来，不过您方才竟然在外人面前污蔑你的亲生女儿，甯儿也不必在乎这份父女之情了。”
她的目光一点点阴冷下来，关于她父亲的丑事一桩桩一件件，纪以甯可在书上看得一字不落，记得一清二楚。
纪笙背过了身，面带愠色，“我有什么让你说的？！”
看着他的背影，纪以甯的鬓发被吹的凌乱不堪，她的声音句句如同寒剑，落地有声，“您曾经同襄王府上的婢女偷情的事您不会忘吧？您连娶的小妾眉宇间都同他有几分相似呢，纪湘不正是因为长得和她长的一模一样您才格外疼爱她吗？您觉得偷情就是什么见得光的事吗？”
纪笙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向了眼前的这个少女，他的眼眶绯红，似乎酝酿着什么情绪快要呼之欲出。而站在人群后的纪攸宁也低下了头，目光阴沉不定，他的手掌暗暗地攥紧，纪以甯虽知道他是私生子，可她不知那个襄王府的婢女就是他的母亲！
纪以甯讥讽道：“我是你的亲生女儿，我私奔，这些也都是你教的好，跟你学的呢。”
襄王府的人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此事，甚至因此事要活活烧死那个婢女，纪笙以为此事已经成了一个秘密，没想到今日从自己的女儿口中听到。
他的唇瓣微微有些颤抖，“你是从何处听到此事的？”
“父亲还不知道？全浔阳城的人都在传呢！”报复的那种快感几乎让纪以甯失去了理智，她就是想让看到纪笙尝一尝自己此刻被误解的心情，她没有当着李廷尉的面，没有当着婢女和奴才的面说出他那段不可告人的往事，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第一个为她着急的还是她的母亲，她知道此刻自己的夫君已是愤怒到了极点。
她慌忙走上前拉了拉纪以甯的胳膊，皱眉说道：“女儿，快向你父亲道歉！”
她的性子一向执拗，没有做错她为何要认错，更何况这个人他希望自己去换纪湘，她不配做自己的父亲。
“我为何要道歉？他宁愿此刻蹲大牢的是我，母亲，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她的固执和倔强让纪笙怒到了极点，他从管家手中接过了皮质的鞭子，让一旁的下人拉开了夫人，三两步走到了少女的面前。
若是不给她一些教训，或许她永远不知道到底谁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永远不懂如何去尊重她的父亲。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之女。”说完，他面色铁青，咬着牙重重地挥在了少女单薄的衣衫上，顿时让第一次纪以甯明白了什么是皮开肉绽的痛苦。
见到自己的女儿跌倒在地上，额头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却依旧死死地咬着下唇没有求饶的意思。
妇人的眼中泪水早已迷失了眼睛，她第一次如此卑微地将希望寄托在眼前的男子身上，“攸宁啊，快阻止你爹爹，甯儿这身子如何能承受啊。”
她的声音几近哀求，只希望他能为纪以甯说一句话，可纪攸宁的双眸却如同寒川一般冰冷，因为他恨，恨纪以甯方才说的话，就好似她当年讽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字字戳心，言犹在耳。
可少女这瘦弱的身子怎能经得起他如此的毒打，眼看着纪以甯就快奄奄一息，纪攸宁才懊悔起来，他刚要阻止，那鞭子却被身后走来的男子一把抓住，他高大的身躯犹如一颗大树，将纪以甯护在身下。
纪笙脸上的神情变了变，“子佩，你也要同为父作对？”
沉稳的纪子佩还是选择了理智的方式同父亲沟通，“父亲，陛下正想替你升官，又在姑母面前夸您是明事理之人，若您此时传出家中不睦，毒打女儿的消息，试问陛下心中会如何想？”
此时纪笙最想得到的是陛下的欣赏，而纪子佩也是抓住了这一点浇灭了他此时的怒火。
男人收回了手中的鞭子，冷哼：“今日就放过你，若在如此对为父不敬，必要让你后悔！”
少女哪里痛的失去了知觉，哪里还能听得进他说了什么。隐隐约约中她能感受到纪子佩将她扶进了房中，后来她便一直发着高烧。
母亲为她请过几个大夫，可都让纪以甯拒之门外，她不想让那些男人看到她肩膀上的伤。
第二日，纪子佩一值完夜便大早过来看她，而这次他的声音不再温柔，而是带着一点点训斥，“我听秀莲你不肯让大夫来替你看病？”
一夜没睡，男子的眼圈微微发红，可无论什么都阻挡不了他来看自己的妹妹。
“那些大夫都是男子，我不想让他们来看，我自己擦些金创药就好了。”纪以甯唇色苍白，面庞也不似从前那般红润。但她的烧已经退下了，伤口也在秀莲的唠叨下上了些药，已经不需要那些大夫来替她操心了。
不知为何纪攸宁看到躺在榻上的少女心中满是自责，他若是早到一刻或许纪以甯便不会受伤，那一幕的场景一直在他的脑海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他凌厉的双眸似乎褪去了最后的一丝光彩，“甯儿，大哥来晚了，才让你受苦了。”
纪以甯从未想怪过他，他能来她已经很欣慰了，至少不像纪攸宁，他就如同一座捂不化的的冰山，不论母亲如何放低姿态还是无动于衷。
她扯出了一抹暖如春风的笑容，“大哥现在是要忙大事的人，怎能够每日都守在妹妹身边，只要你能时时刻刻想着甯儿，甯儿便死而无憾了。”
明明是一句兄妹情深的话语，可在纪子佩的心中却是一暖，他愣了愣，微微有些失神，“傻妹妹，大哥一直都……都想着你，如果没有你，大哥宁可什么都不要。”
那双长满老茧却宽大温暖的手掌缓缓地伸出，却又好似怕碰坏了瓷娃娃一般的样子，只敢用指尖轻抚过少女白皙如玉的脸颊。
纪以甯笑眯眯地扬起了头，“那怎么可以，大哥还要娶嫂嫂，还要当大将军。”
“大哥有你就够了。”纪攸宁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第一能驰骋沙场，第二便是守护好自己的妹妹，其余的他什么都不求。
宫内，婢女站成了一排伺候纪霖用膳，纪以甯来的不是时候，只在偏殿等她用完膳再出来。
见到端庄华贵的姑母，纪以甯微微屈身行礼，“姑母。”
前几日纪霖本想去请纪以甯商量茶宴之事，可听说她生了病，只好作罢。
今日见她来，纪霖见她的面色有些憔悴，便问道：“甯儿，你的脸色不太好，为何不在府上好好休息？”
她注视着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来找姑母是有要事相求的。”
纪霖温柔地笑着，面上的表情也显得十分平易近人，“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甯儿是为了纪湘的事而来。”纪湘虽然在府上，可对廷尉局的事情是有些了解的，纪笙痛哭流涕地来求过纪霖，而陛下听了纪湘的供词和纪霖的求情已答应了要对此事从宽处理。
纪湘会从轻处理，这是一件本就无法更改的事，所以纪以甯此来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让外人觉得她对自己这个妹妹并不是如传闻的那般糟糕，维护自己的名声。再则她也希望能因此而化解同纪湘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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