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以甯对这本《攸宁传记》最大的映像便是原主从书中只惊天动出现三次。
第一段,与一个穷酸儒生私奔却被父亲抓了回来,自杀未遂。
第二段,声名狼藉,城中人人只道纪家出了个母夜叉,年芳二十也无一人敢娶。
要知道身在西周,若是满到十八岁未嫁出去是要每年罚银千两的。要是到了二十几仍未出阁,那便等待着的只有牢狱之灾了。
如此残酷的刑罚,偏偏原主在最后一段中选择了以上的结局。
说到书的主人公纪攸宁,这可是西周赫赫有名的权臣,先王托孤,他曾为辅政大臣,外掌兵政,内则参决政事,秉掌枢机,位在三公上,更曾废除过一代帝王。可就算是权臣的背后也会有一段不堪入目的身世。
他是纪家的私生子,或许只有她这个看过剧情的人才知道,这个私生子实则和纪家无半点血缘关系,当年纪攸宁的母亲同纪笙私通,纪笙知晓这段过往,却不知腹中的孩儿并非是他的亲生骨肉。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和她同父同母所出的只有大哥一人,他同样是西周立下赫赫战功的骠骑大将军。
想来纪以甯不论是拍好哪一个人的马屁,都是会有出头之日的,总好过在大牢中过完凄苦的一生。
她醒来时只觉得这具身子沉的很,嘈杂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她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竟然穿越到了这本书中,毕竟她只是一目十行地看了两眼,眼下这形势、这阵仗她实在拿捏不住。
她近来总是反复地做一个梦,梦见一个男子赠了她一块玉玦,她曾在书上看过:绝人以玦,反绝以环。难道她这一生注定要被人抛弃,孤独终老了?
或许会有办法化解,她已足足坐在床头一个时辰,任何人喊她都无半分的反应。
来看她的人有很多,甚至连大夫都来过,可是她却依旧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秀莲最怕见到就是小姐现在这个样子,三魂丢了七魄,前几日纪以甯前去找那个儒生,没想到竟然被他羞辱了一顿,更将她同一个青楼女子相比。这件事只有秀莲一人知道,所以她以为小姐还在此事伤心。
另一方面纪笙担忧纪以甯还会同上官骜私奔,所以四处为她找合适的夫婿,非要将她在十六岁之前嫁出去,可纪家小姐的刁蛮整个宋阳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对待下人,甚至是姨娘所出的妹妹处处刁难,从小便自持着嫡女的身份贬损他人。
在自己那个时代纪以甯虽然只是个小职员,可还从来没有相过亲,没想到穿到这里来第一件事竟要去做一件从未做过的事。
就这样纪以甯推到了金丝楠木妆台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柿蒂纹的青铜镜,左手边摆放着一只精巧的珊瑚妆匣盒,里头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首饰、脂粉。秀莲为她梳了一个未出阁女子的发髻,又用一支紫木琥珀簪固定。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就是这个意思,可镜中这个稚嫩的小脸说不上绝色,就算不施粉黛,也不至于让人一见就撒丫子跑,可为何偏偏就是嫁不出去呢?
莫非这西周的男子眼神都有问题?
好不容易穿上了束腰长裙,可第一次这样穿竟让纪以甯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穿着平头履有些不稳地走在凉亭边上的鹅卵石上,几个小婢女看到她也在附耳议论,当她发现时又立马躲了起来。这也不奇怪,和她见面的这个赵公子是个极为不守信的人,说好了隅中来,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半个踪影。
看到那些小丫头掩着最笑话她,纪以甯本想冲上前训斥一顿,未曾想这别扭的鞋让她扭到了脚,再抬头时那几个婢女也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她索性将鞋也给扔了,反正或许人家赵公子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男子牵着一匹英姿勃发的旳卢,身姿挺拔,可他的剑眉却微微皱起,声音浑厚却带着几分关切,“甯儿,石头上凉,你怎可将鞋脱了?”
他转身将缰绳递给了身旁的奴才,朝着女子走去,他缓缓地弯下了腰,捡起了方才纪以甯扔掉的那双鞋履,宽大的手掌就这样握住了她的脚腕,将鞋又套回了她的脚上。
纪以甯呆呆地站在原地,她从来没想过和自己谈婚论嫁的对象竟然是如此英俊的男子。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你可知让女士等男士是很不礼貌的,活该你单身。”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原谅他的不守信用,纪以甯从石椅跳下来,转过身便想着走人,想着或许这样欲擒故纵他会珍惜自己,万分懊恼地想来追回自己。
可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妹妹,你在胡说些什么?
难道这就是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吗?
眼前这个男子,这个穿着素青色直裾深衣,却有宸宁之貌、英姿勃发的男人,竟然就是她的哥哥纪子佩,一张纯天然的脸,他可以让千万女子臣服于脚下,也可以让百万匈奴闻风丧胆,可是这样的人偏生不属于纪以甯,书上曾写他娶的是西周的公主,也是西周最美的女子,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吧。
纪子佩看她想的出神,便轻笑了一声,“我刚从师傅那回来,听说父亲又给你找了人家,这次是什么样的,可曾见过?”
纪子佩常常不在家中,他四处拜师学艺,就是为了练好自己的武功,但他每次回来,或者到过一个地方总会给纪以甯带回一个礼物,在家中最疼她的也只有这个大哥了。
“快和大哥说说。”男子的眼神如同闪烁着星辰,他很久没有回来,同样急切的想知道关于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妹妹发生了什么。
纪以甯咬着下蔷薇色的下唇,笑容有些苦涩,“我还未见过,不过他还没来,就让我成了纪府的笑话。”
她以前也受过委屈,但每次有家人的陪伴总让她觉得不是一个人面对,可现在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助。
“这纪府上下谁敢笑话你?”纪子佩笑声格外爽朗,记忆中他的这个妹妹是个极为跋扈的人,若是谁犯了她,她一定会千百倍讨回来。
“是甯儿还未忘记那段过往吧?”说到这儿,纪子佩的目光又随之黯淡下来,他不知如何安慰自己的妹妹,也不知她要多久才能释怀。
纪以甯对他方才的问题置若罔闻,她的眉梢微微挑起,“大哥也是想着将我那么早就嫁出去是吗?”
“女儿大了总要嫁人的。”纪子佩的声音略带无奈。
“若是我还不想嫁人,更何况将我嫁给一个你们并不了解的人,甚至同我见面的第一天让我在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成为笑柄的人。”纪以甯冷笑,如此不守约的人绝非是个会对自己妻子负责的人。
此时此刻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汗水弄花了,可少女却丝毫不在意,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站在一旁似乎的纪子佩眼神中装满了不解,或许是自己太疏忽自己的妹妹,母亲懦弱也就罢了,父亲从未对她轻声细语问候过,再加上自己又常年不在家,她有些脾气也是应该的。
远处,秀莲大汗淋漓地喊道:“小姐,赵公子来了。”
“如果大哥真的也和父亲一样让我尽早嫁出去是解决流言蜚语的根本,那我就牺牲下半辈子的幸福,同这个男子成亲,而你们或许都是将我往火坑里推的人。”她也算是旁观者,所以她将事情的真相看得一清二楚,纪家现在只是觉得纪以甯会再同那儒生私奔,给家族蒙羞。
纪子佩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甚至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如此认为自己,他这次回来就想着要留在家中,替妹妹找一个好夫婿,而不是再在任何物质上觉得自己还有一个哥哥。
不知为何,看着远去的背影他的心中有些落寞,纪以甯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所爱的人,却好像同他越来越疏远了,他宁愿她还是那个大大咧咧,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丫头。
没想到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竟以此情此景,这样的方式拉开了帷幕!
豁出去了!
她纪以甯怕过谁?
这个长相扔进人海中瞬间就能消失的,就是今日的男主角。且不开口也罢,一开口便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嘴脸。
“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知纪小姐最擅长哪一种?”男子合上了茶盖,“温文儒雅”地注视着少女那张小花猫似的脸。
纪以甯知道他在忍着笑意,忍着不将嘴里的茶喷出来,保持着君子之风,可这个人身上若是有,也不会迟来一个时辰。
方才这句话和平素在相亲节目上看的初次见面“你一个月月薪多少?”的无礼问题有什么区别?
“不知公子会哪一样?”纪以甯尽量保持着最后一刻礼貌不失优雅的笑容,以她的小暴脾气更不知何时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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