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莞莞点点头。
学长眼神有点深，装着她看不透的东西，她随即又摇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打个电话，不会麻烦学长太多。”
秋日的阳光，透过微黄的树荫，湛湛清清洒落下来，像小星星在她身上跳跃。
顾景然凑近一步，弯腰，平视小姑娘干净透彻的鹿眼，“先叫声爸爸。”
他声音压得低，隐隐有点哑，本就慵懒的声线愈加有磁性，加上似笑非笑的神态，一股子花心的味道。
宋莞莞小脸晕开一抹淡绯。
这个学长真的挺坏的，像一只招摇的孔雀，一看到女孩子就开屏，宋莞莞心里暗暗给他打了一个不能惹的标签。
可眼前又没别人，西兰花随时都可能给她家里打电话。想来想去，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眼神微闪犹犹豫豫了一会，闭上眼，努力把眼前的人想象成爸爸。
顾景然被她这一通紧凑又纠结的操作搞得有点想笑。
小姑娘不躲不闪，长睫宛若两把小黑扇自然垂落，肌肤又白又软，像精致而单纯的瓷娃娃。
他挪开视线，隐隐的罪恶感忽地涌上头。
顾景然，你他妈当个人啊。
两秒后，小白兔睁眼，垂着小脑瓜低低落落开口，“学长，我喊不出来。”
她家爸爸常年呆厨房，身上围着一块围裙，憨厚老实，总是笑眯眯地问她想吃什么。面对一只开屏的孔雀，她实在没办法把爸爸联系进来。
被拒绝，顾景然反倒轻松了，罪恶感少了几分，刚要开口，小姑娘仰脸，鹿眼带着期待，本就绵糯的声音几乎要软化，像棉花糖沾了厚厚的蜜，“叫哥哥可以吗？哥哥。”
操。
顾景然暗骂了一声，嗓子眼失了火。
事情比宋莞莞想象得顺利。
她跟孔雀学长郑重地自我介绍完，拨通班主任的办公室座机。西兰花没见过她爸爸，似乎是没听出电话彼端是个假冒的家伙，对家长还蛮温柔的，不像平时对她们那样暴躁，甚至还夸了能她吃苦耐得，身体刚刚恢复就和同学一起进行高强度军训。
几句话就搞定。
学长似乎心不在焉，打完电话后就不说话了，眼神有点暗，宋莞莞没敢多打扰，满心欢喜谢过人就走了。
下午训练，她才恍然回过神，应该问学长要个电话号码。
泼小龙虾的事学长太无辜，虽说是吴子欣的闯的祸，但要不是学长，那晚就是宋莞莞自己变成一只十三香人形小龙虾了。
更何况，今天他还帮了一个大忙，宋莞莞觉得衣服她得负责，还应该还人家一个人情。
想了一大通，她突然发现，她不仅没有号码，连学长的全名都不知道！
第二天。
一场秋雨刷刷而至，教官喝住心飘飘的小白菜，坚持在雨中走正步，走了两圈，雨越下越大，上头终于宣布取消训练，全年级到礼堂听思想教育。
宋莞莞其实蛮喜欢军训的，几乎隔天就有室内活动，吹着空调听部队老前辈绘声绘色讲故事。
她一如往日，竖起耳朵来听了会，发觉不对劲。
竟然是交通安全的宣传，台上大屏幕放着C大几个校门口的红绿灯的的监控视频，一一回顾近些年的车祸。
一帧帧真实的画面，比暴力血腥电影触目惊心得多，而且还是发现在近在咫尺的惨事，感官冲击非常强了。
礼堂尖叫声不断。
中途上厕所，蘑菇头拉住她和陆眠，努努旁边的会厅，抛出一个狡黠的眼色，“太没意思了，我们直接溜进隔壁新生大会去解解闷吧。”
礼堂分南北两个厅，新生大会在南厅，从洗手间出来，三人猫着腰进了南厅，和她们一样的还不少，南厅的后排已经稀稀落落坐了好些穿着军训服的大二生。
台上有高年级代表慷慨激昂地发言，“尊敬的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下午好，我是金融系大三的学生秦尚博，也是现任学生会长……”
新生们立马来了精神，纷纷仰起脖子瞻仰学生会主席的颜，随后又打着哈欠缩回位置上。
台上人板寸头，戴着厚厚的眼镜，一身正装，衣领翻叠得工工整整，五官也透着股正气风。
陈嘉佳老成地嗤，“这届新生蛋子们太嫩了，学生会那些干部，肯定是木讷迂腐的学霸啊，她们想什么呢，难不成是一米八八，大长腿，颜值比当红小鲜肉还能打的欧巴吗。”
陆眠盯着台上，漫不经心搭了一句，“他们瞎，油腻骚包的小鲜肉有什么好看。”
宋莞莞和陈嘉佳齐刷刷扭头。
陆眠耸耸肩，歪着身坐在位置上，认认真真听台上人发言。
审美普通、觉悟普通的普通大二生宋莞莞和陈嘉佳，感受到无声的鄙夷，默默转回头，眼观鼻鼻观心。
学神们一个接一个上台，几乎都戴着眼睛，厚厚的镜片反着睿智的光，说着同样辉煌的大学生涯，宋莞莞困得不行，渐渐的，耳畔声音越来越低。
再醒来，是有人在推她。
她迷迷糊糊以为自己还在大二的会厅，睡着了被教官点明，几乎是下意识地，揉揉眼睛刷地站起来。
“报告。”
一个扎着丸子头的漂亮小姐姐从过道跑过来，笑眯眯把话筒递给她。
什么情况？
前排的脑袋齐刷刷扭头，跟她们班暴晒了两星期的蔫哒哒小白菜不同，一张张脸白净、灵动，还带着高中生特有的青涩味。
“她是大二的。”
“哇，大学女生都这么外放吗，我这么腼腆，是不是没机会让学长注意到了？”
……
哦，她在新生大会上睡着了。
宋莞莞举着话筒，欲哭无泪。
陈嘉佳拉拉她衣角，努努台上，小声做嘴型，“现任社团部长，现在是问答时间，别怂，随便问。”
社团部长？干什么的？要问什么？当了十七年书呆子的宋莞莞真真切切感受了一回什么叫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不懂。
主持人小姐姐笑眼弯弯，温温体贴地替宋莞莞解围，“先做自我介绍吧。”
宋莞莞感激笑笑，“学长，你好，我叫宋莞莞。”
她从小就害怕在人多的地方发言，话音刚落，颊边跟火烧一样，腿都是抖的。
主持人耐着性子提醒，“别怕，大点声，学长离太远，听不见哦。”
宋莞莞抬眸，深深呼了一口气，又说了一遍，“学长，你好，我叫宋莞莞。”
台上人穿了身正式的衬衫，浅色系，修剪得体，既性感又不失少年气，身体微微前倾，慵懒地俯在带着校徽的棕色演讲台上，一双桃花眼微眯，兴味盎然地盯着她。
宋莞莞小脸征住。
和她想象不一样啊，她满以为台上站着的是和刚刚的学生会长同款的正气哥。
她声音还是很小，主持人小姐姐以为她紧张得要晕过去，干脆把话筒要回来，“学妹太紧张，说话听不清，我们换下一位……”
宋莞莞没觉得尴尬，反倒松了口气，刚要坐下，一个音色干净好听的男声从台上响起。
“莞莞。”
两个字，绵长而低沉，像被他唇齿小心研磨过一般，有种说不清的柔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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