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枝褪了那件身百蝶弄舞金丝裙,重新换了一身芙蓉色烟纱裙,比先前素淡轻便不少。美人肤若凝脂,好看的眉眼似是一幅远山的画。
等主子坐上美人榻歇息,三月才反应过来:“坏了!”她一下紧张起来,“小籽还没回!”
莫不是侯爷他们与主子结了怨,里外不顺眼,找了小籽的茬连着罪责。
迟迟见不到人,心里没底,白枝吩咐:“三月你去寻一寻。”
三月得令,急急忙忙地出去探,刚走两步就看到小籽跑着回来了。
“来了来了!”小籽揣着那瓶软玉膏赶忙进屋,不敢再多耽搁片刻。
还好还好,瞧着算是无恙的回来了。三月拍着心口,着实担心坏了。
“小籽,你这趟折返没有被为难吧?”白枝虽没像三月这般焦急,投过去的眼神却是有关心的意思。这侯爷府危机四伏,处处要小心。
“没、没有……”小籽摇摇头又点了点,把软玉膏递给三月,“三月姐姐,为夫人上药吧。”
平日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来回一趟就闷闷寡言了,怎么看都是有事的。
如此便能叫人猜到一二,白枝发了话:“是侯爷?”
小籽的头埋到了胸前,不擅编谎话,断断续续地交代:“奴婢回来的路上碰巧撞上了侯爷和谢少爷,他们…他们未曾为难我,是奴婢慌慌张张,不合体统坏了规矩叫主子捉了正着……”
她支支吾吾,说得含含糊糊,半天也没个重点,白枝端起架子来,眼神多了严厉:“小籽,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这样一来,倒真有了几分原主的骄横。
小籽哆哆嗦嗦地抬起头,三月在旁拍了拍她的手做安抚。
白枝暗暗地叹口气,接着耐下心循循善诱:“不用怕,只要将具体情况说出来就好,我不会责罚你。”
“是……”小籽应下,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往外蹦,“侯爷与谢少爷见奴婢急匆匆地走便把奴婢叫住,询问奴婢小姐的情况。先问了昨日,昨日轮不到奴婢服侍小姐,晚上侯爷不准人进院,便是一整日未见到。又问到今天,可小姐今天一整天都好好的,哪有什么可说的,奴婢又急又怕,只得交代小姐是何时起的,何时用的膳,穿了什么衣裳,何时出的屋……”
白枝听了简直要笑出声来,这小丫鬟太有意思了,约莫那两个人听完这一大通无用的话脸都黑了吧。
她便问:“那你说完之后,侯爷说什么了吗?”
小籽摇头:“侯爷未开口。”
那很好。戚延那个不苟言笑的冷脸,一开口不是杀就是罚,没开口才是大恩大德。
小籽低下头:“就是谢少爷不信。”
闻言,白枝心里一咯噔。
没想到是这家伙,完全是坑她的专业户好嘛。不过话说回来,她今日也没做什么会掉马的事情吧……吧,就是去园林走了一遭,还因为他被戚延误解把命送上。不想还好,越想越气!
小籽见主子一脸愤然,赶忙补了句:“后来侯爷和谢少爷就没再问奴婢了,奴婢立刻回来了。”
“你跑了一趟也累了,坐下歇歇吧。”白枝不愿再去想,招招手,“三月,你来为我上药吧。”
三月走上前,慢慢卷起她的衣袂,露出细白的小臂,点涂软玉膏的动作又轻又柔。再是腿上、脖颈上……
气氛平和下来,白枝对这两个丫头管束不严,就任着恢复元气的小籽一会儿一句地往外冒话。
“这谢少爷作为男子怎的这般心胸狭窄,自两年前那回就开始处处针对夫人……”
小籽越说越愤愤不平,义愤填膺的模样像是眼睛一眨就要去替主子报仇。
白枝也在想这件事,从小籽的话里多多少少了解到原主和谢叶之是个什么关系。
不是冤家不聚头,按着原主的性子,每次都要和谢叶之互掐,现在小丫头当她是顾及场面、身份,大人有大量地放过他了。
“现在夫人嫁进侯爷府又兴冲冲跑来看热闹,就没见过哪家的公子像他一样斤斤计较了,怪讨厌的!”小籽说得来气,因为知道主子会和平时一样纵着她们,一时间忘了自己这话是否合规矩。
三月适时开了口,说打圆场的话:“其实谢少爷心眼不坏,不还是放你回来了?”
小籽不服气地表示:“我本来就是被他叫住的。”
看来是方才真受了天大的委屈。白枝正打算宽慰几句,就没忍住“嘶——”一声,眉头锁得紧。
上到膝盖上的伤口了,这痛得太遭罪了。
可就算上药上得大呼小叫,泪花也只敢留在眼眶打转,就怕那位动不动就愠怒的主儿冲进来又给她按个什么不好的名头。
两个丫鬟也是急得不行。主子才嫁过来呢就受了那么多罪还得忍气吞声。看这好端端的细白嫩/肉添了这么多道伤,换做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最是脖子上那道红痕,侯爷可真下得去手。分明就是没有半点情份,恨得深。
三月心细,又提起年公子,说一些关于年公子的事好安慰主子。
白枝作为最不像主子的主子听到新的信息注意力瞬间转移。
丫鬟说年公子待原主极好,总是变着法子哄女主开心,照顾得细致入微。
“停!”白枝听了一半赶忙打住。
还真是原主老相好,男主是一早就被绿得明明白白了吧……
“夫人可是要看书信了?”
白枝:“……”还有情书留着?!一时间,她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愁着脸,“拿给我。”
现在她能明白为什么原主能做出一口气给男主戴好几顶绿帽的举措了,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相恨相杀。
三月费了不少时间才将藏严实的书信找出来,小籽把房门给拴上。娴熟自然,似乎已经这么做过许多次。
白枝拿到厚厚的一沓书信,多是对方寄的,偶尔掺着几封原主写的。翻着时间,最起码已经又一年了,原主的字是隽秀的小楷,很漂亮。
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她匆匆翻了翻就叫三月收了回去。
年公子,年雾清。
这个原主和他关系匪浅的人不多,眼下看来就两个贴身丫鬟和他的亲信知晓。
头大。不想见,不敢见。
白枝上了床,盖好被子躺尸装死,还把两个丫鬟给请到外室去了。
另一边的书房开了门,卷着热气的风往屋里进。
“昨日戚兄新婚之喜,我竟忘了恭贺一句百年好合。”这人忽的正经起来,多半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戚延见惯不怪,连眼皮都未曾动一下。
“对了,昨晚新娘子是我亲手绑的,戚兄可还满意?”谢叶之笑露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神蹿出看好戏的期待。
戚延准备送客的脚步顿了顿:“是你。”
谢叶之敛住一半的笑意,剩下一半不知是真是假:“那等粗鄙的人哪里配得上你。”
戚延蹙了蹙眉,未做评价。
那人的眼神又变得促狭:“爱慕侯爷的姑娘不说整个冶国,只一个盛京,城门长道都不够排的,独独爱你这任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
戚延刚要开口,谢叶之没给他机会:“也是,谁人不知戚延戚侯爷青年才俊,玉树临风,到手的权势…权势嘛,就只比谢小爷差那么一点点。”
戚延难得出了神。
粗鄙,未曾感受到。一个被欺负了就委屈地哭鼻子的纸老虎,那点锐气全是装出来的,一点也撑不住她的花架子。
习惯招摇过市的谢小爷说完了赞美自己的腹稿,拍拍红色衣袍上的浮尘:“不留了,不留了,省得回去晚了我爹又念念叨叨。”
戚延不理会他每次都相差无几的词。
而那家伙走了走了还要揩他宽肩窄腰的油,道了句:“我看你家老头子待你也不差,这两年不怎么在家估计是特意给你安排了历练机会。有这么好的老子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哎,总觉得这对父子差点什么。
这下好了,直接碰了一鼻子灰,直到出府上了马车都没人理会他。
“小气死了。”谢叶之摸了摸鼻尖,平稳的马车内坐下。
看来白枝是被他绑之前就已经昏过去的。既不是戚延动的手脚,那又是哪帮人?
黄昏时分,天暗得快,门外的侍从进来点灯。
戚延鬼使神差地问:“夫人在什么地方?”
侍从答:“夫人回了屋一直未出。”
已经问出口的话不好收回,戚延:“半个时辰后喊夫人到正厅用膳。”
“是。”侍从又离开。
来的人是谢叶之,确是他错怪了那女人。
戚延拿起一卷书,不一会儿改拿剑去后院的竹林。
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个丫鬟在书房门口候着。
“拜见侯爷。”
戚延认得她。是那女人陪嫁过来的贴身婢女。他没应。
三月:“侯爷,夫人身子抱恙,晚膳……”
戚延冷冷地打断:“那女人怎么说的?”
“夫人说……恕不能与侯爷共进晚膳,明日再来谢罪。”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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