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仪家中离开,贺爵安心里憋着一股气,仿佛情商受到打击,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这阵微妙的情绪是怎么产生的。
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花费太多心力,拿了手机三下五除二接连打了几通电话。
最后一个电话里诚惶诚恐的声音结束后,贺爵安抬手揉了揉眉心。
不到十分钟,微博上再一次掀起关于苏昔这个名字的讨论。
原因是《镇山河》电影官博放出一段致歉声明,表示此前关于男主角许砚片场发生事故时的那段场面,其实现场留有视频,是一个固定机位,摄像师离开的时候忘记关掉,所以记录下当时苏昔和许砚独处的状况。
就在刚刚,摄像师在整理废弃资料的时候,这段可以证明苏昔清白的录像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录像连同那段致歉声明一起放出来后,不过把其中的声音消除掉,只剩下两人在画面中的身影。
讨论的声音又掀起高潮。
画面中,苏昔和许砚的的确确没有发生任何纠纷,并且看上去氛围有些奇怪,似乎一个是在刻意避让,而一个又在反复试探和接近。
苏昔都避让成那样了,连个肢体接触都没有,要是还有人责怪他,说他是陷害许砚的凶手,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周远泽那件事之后,经过两位,不,三位知名大导演一边倒似的袒护和肯定,路人本就对苏昔的印象有所改观,潜意识里已经将他贴上“潜力股”“实力派”等等正面的标签。
所以《镇山河》官博将这录像一放出,更是将路人的好感推向新的高度。
“啊啊啊我就知道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一定人美心也善!不可能害人的!”
“简单说一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苏昔小哥哥的第一个事业粉,没人跟我抢这个第一吧?”
“楼上休想,第一个?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加上我。”
“加上我。”
“巴不得你们都去当事业粉,这样我就是我们家苏昔小宝贝唯一的亲妈粉了,嘿嘿嘿”
“等等,竟然没有人讨论一下,为啥这家的官博这种时候放出致歉声明吗,那个解释的理由怎么看都有点牵强啊,不会是看苏昔接了郑吴思的戏,这么快就开始变脸讨好了吧?”
“阴谋论一下,苏昔有个强到逆天的靠山,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炒作。”
“阴谋论的那个,脑洞大得连女娲都快补不上了,你要说这次《镇山河》官博着急忙慌地对苏昔发致歉声明是因为被哪位得罪不起的靠山威胁,我说不定还会相信。”
……
网上讨论的声音还在继续。
苏昔闭门不出,在《临渊》剧组的剧本会开始之前,提前研究剧本。
外面的热闹和他无关,他没有经过表演的系统学习,技巧方面的东西掌握得不太多,更多的是靠直觉和体验。
他想演好这个角色,必须要花时间尽快将自己沉浸在这个角色当中,感受角色的喜怒哀乐。
门铃响起的时候,他以为是应小岚过来看自己,所以想都没想就去开了门。
意外的是,站在门口的是许砚。
他的住处很少接待朋友,一来身边能随时见面的朋友屈指可数,二来他也不太习惯家里有外人。
对苏昔来说,这个不大的公寓是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安放着他的肉体和灵魂,将他与外界的纷乱嘈杂隔绝,带给他暂时的安宁。
许砚飞快地打量他脸上的表情,心里有些没底,故作轻松地笑道:“怎么,打算让我站在门口和你说话?”
苏昔倒是真有点这个意思。
但是那样做只会让纠纷变多,矛盾变尖锐,不是他习惯的处事方式。
许砚进了门,才暗自松了口气,打量着苏昔的住处,“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你住的地方,还以为你说的‘乱’是真的很乱,其实很整洁嘛,整洁中还带着点随性,像你这个人一样。”
苏昔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他这段听上去像是在讨好的话,给他倒了杯水,“不好意思家里只有水,我不太喜欢喝其他东西。”
许砚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苏昔问:“许哥什么时候出院的,看起来身体恢复得不错,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他用稍显生硬的语气说着客套性的关怀话语,听起来就像是纯属没话找话地走个过场。
许砚依旧摸不清他现在的真实想法,借着机会解释道:“我一出院就直接来找你了,就忽然想看看你,你最近……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苏昔想了想,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还好。”
他不是在敷衍,而是真的觉得最近这几天过得没别人想得那么糟,网上的热闹,其实很多时候对现实的影响真的没那么大,只要心态够佛。
许砚坐下来,捏着杯子无意识地转动着,眼神时不时留意苏昔的反应。
苏昔坐在他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神色如常,继续看剧本。
长久的静默中,许砚终于被自己脑补出来的东西折磨得心慌意乱,他觉得苏昔现在的淡定一定是在掩藏内心的愤怒,在和他冷战。
“小昔,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他说着,拿出手机,当着苏昔的面登陆上自己的微博,说,“现在我就发微博帮你澄清,证明当时受伤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昔默默看着许砚飞快地编辑完一条澄清微博发送出去,内心没有什么波动,甚至还想问问对方打算什么时候走。
许砚的这条澄清微博发在官博后,讨论都已经接近尾声了,所以他的发言显得根本没那么重要。
苏昔有些无奈,想想还是放下剧本,正面回应一下这个话题:“我真的没有生气,许哥,说真的,我理解你的想法,还有你的做法。”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对错。
但苏昔活得像个中二病,梦想着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为了原则对抗全世界。
他确实没有撒谎。他和许砚之间,从前看不出来,渐渐才有所感觉,两人可能从根本上来说,就差得有点多。
这种局面给苏昔带来的更多的是一种无力和失望。
许砚越听他这么说,越是感觉哪里不对。
苏昔就算不是生气,但对他的态度总有些细微的、能察觉到但又抓不准的改变。
“可是我感觉,最近你对我的态度,好像疏远了不少,我们之间似乎有了隔阂……”
他缓慢说道,“我还以为,你对我是有一点喜欢的。不是那种喜欢,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是说,从前你虽然也没热情到哪里去,但我能隐约感觉到,我是被你依赖和需要的。”
苏昔冷不防地被说中心事,神情不太自在,心虚地偏过脸。
就这一个细小的情绪变化,令本来很灰心的许砚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笃定地认为,苏昔还是在乎他的!
不管他有没有理清自己对于苏昔是什么感情,又将如何处理苏昔对他的感情,只要确定苏昔在乎他,他的心情当场就可以起飞。
苏昔一转眼,就看到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好像在说“别装了我已经看穿你了”。
这让苏昔忍不住地皱起了眉。
许砚冲动的时间一结束,又变成往日里体贴温柔的姿态,朝苏昔开口时竟然用上了宠溺的语气:“小昔,你是不是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我瞧着你好像瘦了,不如今天我请客,带你去补充下营养?”
苏昔很明确地拒绝道:“不用了,岚姐说好等下会过来看我。”
许砚难得露出乞求的神色:“你就当是陪我庆祝一下我今天出院,好不好?”
苏昔正想摇头,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有这里钥匙的,除了苏昔本人,就是苏昔的老妈子一样的经纪人应小岚。
应小岚手上提着从家里带过来的饭菜,还没走过玄关,吐槽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几天不来,你这儿怎么就乱得跟狗窝似的,是不是我又煲汤又接送的,你就真拿我当你保姆了?”
走进来一看,自家小孩儿窝在沙发上臭着个脸,不熟悉的人可能看不出来,她看着长大的,最明白不过了,小孩儿这是明显有了小情绪的样子。
再一看,旁边杵着个终于从“重伤昏迷”中“醒”过来的许影帝。
于是自家孩子这小情绪的源头基本就找到了。
真不知道这人怎么还有脸亲自找上门。
应小岚帮苏昔赶人。
三两句话一吆喝,许砚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待下去干瞪着人家吃饭,起身告辞后就离开。
苏昔在他离开后,叹了口气。
应小岚笑出声,“年纪不大,瞧把你给深沉的,怎么着,要改走深沉忧郁路线?”
苏昔摇头,一声不吭地吃饭。
《临渊》开机仪式在十天后。
拜神烧香一套流程走下来,稀里糊涂就到了中午。
天越来越热,苏昔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一上午,额头溢出一点汗,站在乱糟糟的剧组工作人员中自顾自地擦汗。
贴上脸颊的手指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皮肤在太阳下晒了半天还是白白嫩嫩,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似的扇啊扇。
扇得旁边两个同剧组的小姑娘心都飘浮起来。
“你、你是演阿渊的那个演员吗?”其中一个胆子大,上前一步就开始搭话。
苏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烈日作斗争,听到声音,偏过脸来笑得灿烂:“嗯,我是苏昔,你呢?”
小姑娘年纪看起来比苏昔还要小,看过的神颜也有不少,近距离看到苏昔冲自己笑,当下就受到一记暴击,捂住自己的小心脏,“天哪比视频里还要帅,我快要当场过世了。”
远处有人招呼着开饭。进组后第一顿午餐,伙食很好,大老远就能闻到诱人的饭香。
苏昔本来还想在小姑娘面前维持一下自己的形象,饭菜的香气顺着风一飘过来,原本想说的话就咽进肚子里,“开饭了饿死我了快去吃饭吧!”非常地遵从自己的本性。
两个小姑娘咯咯地笑。
正要往屋子里走,对面那条路上小跑过来一个剧组的副导演,急急忙忙地朝众人招手:“都先别吃!先别吃!投资方大佬来了,先把大佬哄好,不然以后谁都没得吃!”
苏昔一听不能吃,蔫头耷脑地站在屋檐下面。
黑色的豪车在路口停下来。
前座先下来一个人,高大魁梧,背对着苏昔,往后面的车门走。
刚转过身,苏昔就认出那是贺爵安身边的私人助理。
果不其然,后车门打开,贺爵安从车里走出来。
苏昔恍然过后,又惊了。
不是说来的是投资方大佬吗?怎么是贺爵安?
“谁是这部戏的主要投资方?”他问站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女孩子。
女孩很认真地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算起来,扶山集团应该是最主要的投资方吧,听说占了一半呢。”
苏昔:“我怎么听说是华鹰投资?”
“华鹰投资追本溯源,就是扶山集团下面的啊。”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
苏昔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不好形容这会儿是什么感受,除了感叹贺爵安家大业大,再也想不到别的。
贺爵安朝这边扫视过来,入目就是苏昔一左一右粘着两个娇滴滴的漂亮小姑娘,三人有说有笑。
苏昔感应到他的目光,停止说话,警觉地看向他。
贺爵安站在炎炎烈日下,非但没有显现出狼狈,反倒有种气势反压那烈日一头的感觉,整个人如同从光芒中走向人间的天神,健硕,俊美,气势非凡。
苏昔身边两个小女生也看向贺爵安的方向。
紧接着是压抑而又激动的轻呼声——
“天呐好帅!”
“这是什么梦一样的场景,这么帅还这么有钱的投资方真的头一次见!”
“啊我要当场过世了……”
苏昔听得一阵心酸。
这年头整天舔屏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墙头草,三分钟前,明明他才是这俩货口中的神仙颜值,令人当场过世。结果这么快就要过世第二次了?照这个频率,一天是要过世千八百回了吧?
贺爵安在众目睽睽之下抛下点头哈腰的制片人,往苏昔的方向走过去。
苏昔在屋檐下,像个被罚站的孩子,迎接教导主任的视察。
两个“当场过世”的女生在贺爵安越发逼近的高压之下噤声,确定贺爵安的眼里直勾勾盯着的只有苏昔后,迅速且无情地抛弃苏昔,逃离这块高压之地。
苏昔:“……”
贺爵安在他面前投下一片阴影,面色沉静地问:“不认识我?”
苏昔抬眼,端详着他的脸,用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偏过脸小声反问:“我现在是应该认识你,还是应该不认识你?”
他忽然很不确定贺爵安的意思,他认不认识贺爵安,贺爵安心里还能没点数吗,问这种问题,莫非是想按照先前那种遮着掩着的套路,示意他从现在开始装不熟?
那干脆不搭理他不就好了。
真是越想越莫名其妙。
苏昔绞尽脑汁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时,贺爵安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感觉问出那种问题的自己特别像个弱智,而反问回自己的苏昔,也有点像弱智。
“算了。”他放弃和苏昔进行顺利交流的愿望,在众多等着开饭的剧组人员的注视之下,抬手帮苏昔擦了下脸颊的汗,轻声说,“去吃饭吧。”
全剧组惊讶。现在想吃的不是饭,是瓜,投资方大佬和本剧男二号的瓜。
贺爵安是什么人啊,何曾见过这位禁欲自持的大佬和别人多亲近一分,刚才那个抬手擦汗的动作是几个意思?
太阳晒久了,眼睛晒花了?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有更深层次的含义!
苏昔也懵了一下,虽说擦个汗也不算什么,但是换成贺爵安对他做出来,就变成了一个很引人注目的事情。
贺爵安这样,就不怕到时候全剧组都觉得他俩有猫腻么。
苏昔思考着这个问题,跟着贺爵安往吃饭的地方去。
今天下午拍外景,临时搭建的各种休息间、化妆间,包括饭堂之类的帐篷。
苏昔跟在贺爵安身边,走着走着,忽然就发现贺爵安的身体投下来的那一片阴影特别适合遮荫,于是全程踩着他的影子走,暗戳戳地把贺总当成移动人体遮阳伞。
贺爵安见他总低着头盯着地面,脚步还忽快忽慢,便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苏昔见自己的“遮阳伞”不动,也立即停下来。
仰脸瞧见贺爵安狐疑地盯着自己看,做贼心虚地朝他笑,无辜地问:“怎么了?”
贺爵安意有所指地反问他:“我这把伞,值不值三百五十块?”
苏昔先是愣了一下,接触到贺爵安带着幽怨的恼怒和眼神,想到了上次分别时的那个慌乱的早晨。
他顾不上剧组其他吃瓜群众的目光,把贺爵安拉到最近的一个化妆间。
门在身后被关上,隔绝了外面众人好奇的眼神。
里面,苏昔一脸严肃地跟贺爵安解释:“贺总,你先别生气,我是知道的,凭贺总的身份,我留下的那点钱绝对不够!只是……”
贺爵安脸都绿了,连捏死这只恼人的小家伙的冲动都有。
他没给苏昔继续说下去的时间,狠狠捏住对方的下巴,咬牙切齿地警告:“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苏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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