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发迹很早,追溯到百年以前,就是名门望族,留了些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除重大节庆及红白事,每年还要有一次固定的家族聚会。
一大家子,百来十号人,熙熙攘攘,其中随处可见在各行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是这些在外界看来或高不可攀或神秘矜贵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开着普通人也会开的玩笑,聊着普通人也会聊的八卦,将贺家建在半山腰上的那座清幽古朴的主宅弄得意境全无,惊飞了一树又一树的林中鸟雀。
贺爵安刚被佣人领着去花园,就看到自己的母亲正在安慰一个满脸哀伤哭哭啼啼的中年贵妇。
哭泣的贵妇是他母亲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姨妈。
和他母亲不同,他姨妈结婚后不久,丈夫就意外离世,她成了单身母亲,一个人在豪门里拉扯着儿子长大,许家家底没贺家丰厚,但是破烂事情不少,日子不算好过。
按理说,今天是贺家的聚会,和他的姨妈没多大关系。
然而贺爵安母亲养尊处优惯了,从小泡在蜜罐里长大的,泡得整个人软软甜甜,眼睛望着人的时候永远像个纯真又善良的孩子。
见亲妹妹诉苦,她倒是哭得比对方还要快。
贺爵安走近的时候,她像是找到依靠似的,抓住儿子的手,清亮的眼睛里噙着泪,一张保养得如同少女一般的脸上露出心疼担忧的表情:“安安,你怎么不告诉我小砚拍戏受伤的事?要不是今天出门时在路边看到你姨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去看过小砚了吗,你姨妈说伤得很严重,是被剧组的人给害的,我看新闻里也有这么说的,是不是真的?”
贺爵安有些不满,淡淡瞥了姨妈一眼,转而安慰母亲:“那些写稿子的人您还不知道吗,笔下有几句真话?”
许砚的母亲听完,不由哭得更悲怆,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的亲姐姐,说许砚命苦,说自己活不下去。
很多人往花园这边聚集过来,假装不经意,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
贺爵安摊上了一个深谙“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姨妈,以及一个同情心泛滥的母亲。
所幸的是,他那个“命苦”的表弟许砚,不是一滩扶不起来的烂泥,虽然这次在剧组受伤会耽误一些后续的通告合约,但客观来讲,是个很有商业价值的艺人。
他的姨妈和表弟都“命苦”得让他母亲流泪了,他是时候再一次出手帮扶一把。
许母得到贺爵安应允投资新戏,总算心满意足地离开。
另一边,苏昔在家休养了两天,终于腰不酸了,屁.股不疼了,腿脚也不发软了。
于是一口气跑了半座城市,去往许砚养病的私立医院。
许砚如今在公众眼里还是“重伤未愈昏迷不醒”的状态,趁着这一波,狠狠地博取了一回关注度和同情心,团队和媒体齐心协力,让影帝许砚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
至于苏昔这个小喽啰,则是光荣地为影帝事业回春而献身。
苏昔把微博置顶换成了“没害人,爱信不信”,结果大家果然都不信。
不但不信,还在两天时间内扒出苏昔的所有黑料,什么小小年纪欺软怕硬,什么不分男女只要给钱就是金主,什么排挤前队友致使其退圈等等等等。
很多都是经纪人应小岚故意放出去的黑料,主要目的用来炒作。
苏昔不排斥炒作,毕竟还是要吃饭的。
反正都是捕风捉影的事,以供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顺带还能增加知名度。
知名度就是流量,流量就是钱。
只是这一回,他想知道许砚——或者说是许砚背后的公司团队,到底还要拉着他上演多久的“凶手”与“受害者”戏码。
仅凭这一次,他微博收到的私信和评论就能编出一部《骂人大全》,两天受到的关注和骂声,比出道四年加在一起还要多。
没能亲眼见到许砚,苏昔就被医院门口的场面惊到。
蹲守的医院周围的媒体记者比他想象中要夸张得多,将周围所有的空地就挤满,医院每条出入口都是相机。
苏昔站在稍远一点的路上,一半身子藏在树干后面,把自己的口罩往鼻尖上方拉了拉,又把帽子往下拽,透过挡住三分之一张脸的墨镜探查医院门口的情况。
这副打扮很快吸引路人注意,不到五分钟,就有几个举着相机的记者也在往这边瞥。
苏昔觉得自己没必要以身犯险,把自己往这堆吃人不吐骨头的媒体记者们跟前送。
转身欲走。
那些记者早已练就火眼金睛,苏昔这么一走动,很多人就认出来,追着跑着要围堵住这位话题中心人物之一。
这两天他们采访过许砚的家人,朋友,未婚妻,经纪人,老板,唯独没有摸到苏昔的行踪。
“苏昔!是苏昔吗!”
“可以让我问几个问题吗!?”
“哎你别跑啊我们只是想和你聊两句!”
“请问你是来探望许砚的吗?可是大家都在说许砚受伤和你有关系,许砚公司和家人至今没有做正面回应,你觉得这是出于对你的宽容和保护吗?是不是已经私下解决了这件事?”
……
这些人可以一边跑,一边甩出一连串犀利而又无礼的问题。
苏昔没那能耐,摘了口罩大喘气,在这伙人的追赶之下撒腿狂奔。
无奈路又不熟,去到医院正对面的十字路口就迷茫了。
最关键的是竟然没有一辆出租车经过!
苏昔正默默吐嘈,路旁竟然真的停下来一辆车,还是辆有些眼熟的豪车!
前座车窗降下,有张很熟悉的脸探出来,催道:“上车。”
身后记者越追越紧,苏昔认出来这位满脸横肉的助理兄弟,来不及多想,火速拉开车门,一弯腰钻进后座。
看清后座上另一人的模样以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怎么也在这儿?”
贺爵安比那天早上看起来更禁欲,从头发到脚尖都一丝不苟,正襟危坐姿态严肃,用四平八稳的声音说:“门关好。”
苏昔:“哦。”
车子扬长而去。
苏昔见他似乎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道了声谢,便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他把头上的棒球帽摘下来,给自己扇风,呼哧呼哧地喘气。
擦了把额角的汗以后,顺手又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贺爵安忍不住地用余光打量这个年轻的男孩,隔着宽敞的座位,对方身上鲜嫩清新的气息挡也挡不住地往四周蔓延。
苏昔取下帽子后略微凌乱的头发,让贺爵安想起手摸上去的柔软触感。
苏昔运动后微红的眼尾,让贺爵安想起那晚将他弄得又委屈又害怕又动情时低低哭泣的样子。
再往下是一截白皙的脖颈。
苏昔皮肤嫩,贺爵安又是个饿久了的猛兽,抓住苏昔翻来覆去地弄出一身印记,恨不得生吞下去。
以至于苏昔身上留下来的红痕到现在还没完全消退。
不过比起当天早上那一身惨状,已经算得上浅淡,前后对比之下,苏昔出门前换衣服的时候就没太在意。
没想到这点痕迹惹得始作俑者贺爵安一边回忆当时,一边喉头发紧。
长久的静默让苏昔有些尴尬,扭头问了一句:“你是从医院那边过来的吗?”
贺爵安收回自己的目光,“嗯”了一声。
苏昔:“看病?”
贺爵安:“探病。”
苏昔有种对话进行不下去的无力感,索性闭嘴,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下车。
贺爵安却又主动问他:“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苏昔作恍然状:“哦,那祝你和你的亲朋好友全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前座传来钱助理细微的憋笑声。
贺爵安只好问得更直白点:“前几天去医院,你查出病来了?”
苏昔微怔,“想不到这种事你都还记得。”
贺爵安当然记得,还难得郁闷得要死呢!
他冷哼一声,“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很清楚。并且从不开玩笑。”
苏昔想起来那天钱助理在车上转告他的那句关于“跪下叫爸爸”的威胁,但又不确定贺爵安现在所指的是否就是那句。
犹豫了一会儿,他试探着开口:“爸爸?”
刚喊完,肚子就饿得咕咕叫。
贺爵安对他能屈能伸的精神感到有些束手无策,失去了想象中找回面子的畅快感,又冷哼一声,示意司机:“有人饿了,先去吃饭。”
“不了吧,我还有别的事。”
苏昔找了个相当敷衍的理由拒绝掉。
就像贺爵安现在一看到他就像几巴精附体、满脑子精虫一样,他现在看着贺爵安,就局部隐隐作痛,实在没有那份心情一起吃饭。
贺爵安抬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神色如常地道:“你能有什么事要忙?快中午了,饭都不吃?”
苏昔想到自己正坐在人家车上,刚被对方帮过忙,忍着没吐槽“你管得真多”,双手放在膝盖上,默默地坐着。
贺爵安见他安分乖巧下来,一副很听话的模样,心中冒出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报了个地址后,车子调转方向,开往市中心的一家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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