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当真如贺润所说百鸟争鸣,时值春季,树木多刚生出新叶,来不及茂盛到遮天蔽日,入目翠绿,空气清新,气温也十分合适。
方天灼教了何筝如何骑马,后者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去看刻意保持落后距离的贺将军。
贺润不明所以,每次对上他的视线,都抱以温和微笑。
贺将军人如其名,性格温润,但这只是平时相处,若是到了战场,那也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主儿,他的性格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了。
说起来他跟方天灼在一起,那可真是妥妥的虐恋。贺润爷爷也曾在赢城任职,后来因为察觉自己卷入皇室机密而主动辞官回家,那个时候贺润还未出生,约摸五岁大的时候,一伙神秘人突然冲到他们家里血洗了整个贺家,贺润因为被家丁带出去郊外游玩而免于一死。
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他渐渐察觉到自家灭门与某个高官有关,于是在十六岁那年参军,混了五年而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仗着军功进入官场,秘密调查。
后来很不幸的,他发现了贺家灭门惨案竟然是先皇的手笔,也就是说,方天灼是仇人之子。方天灼喜怒无常霸道强势,这位将军平日瞧不出什么,但涉及底线却是寸步不让的,是以原何筝被杀的时候,他正隐忍不发,准备联合外人弄死方天灼,同时也有了自己登基的想法。
至于有没有成功,后面作者准备怎么写,很遗憾,何筝只看到原主被剖腹,然后自己就猝死穿了,所以不得而知。
当然了,此刻的贺将军还不知道方天灼是仇人之子,所以还是忠心耿耿的。
但要是让何筝来写这个结局,这俩人绝逼是BE了,反正换做是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跟灭门仇人的儿子谈恋爱,更别提是方天灼这个暴虐成性的家伙了。
他对贺润多少有些同情,但也仅仅如此。作为一个非常有自知之明的炮灰,何筝只希望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至于两位主角的虐恋情深,他真的一丢丢都不想管。
何筝在偷看他几眼之后,开了口:“将军对这林子如此熟悉,到时候若是春猎上场,岂不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
贺润忍俊不禁,“公子误会了,在下不参加此次春猎。”
何筝恍然大悟:“难怪,我就说呢,陛下怎么可能如此考虑不周。”
方天灼垂眸,他正在慢慢习惯何筝时不时的、见缝插针的拍马屁。
何筝又道:“不过听说贺将军武功绝世,射术精湛,若是不能参加春猎,大家岂不是少了眼福?”
贺润道:“公子可放心,赢城少年英雄济济,此次春猎便是少了我等,也是大有看头。”
何筝跃跃欲试,“我到时候也能来看?”
这话贺润就不好接了,何筝立刻扬起脸去征求方天灼的意见,后者道:“看你表现。”
何筝一秒不高兴,接着呵呵笑了笑:狗比。
方天灼带着他在林子里悠哉悠哉的溜达,何筝心里憋着气,忍了又忍,突然抓住了方天灼手里的缰绳,就着他的手甩:“驾,驾,驾!”
“驾”的一声比一声高,光听声音还以为他骑的多快的马,但事实上,方天灼在他抓绳的时候就轻轻扯了一下,原本尚且慢悠悠走的马儿纹丝不动,马嘴发出一声轻嗤,仿佛在鄙视何筝的假把式。
何筝绷紧脸,方天灼忍不住莞尔:“筝儿想自己试试?”
何筝立即点头,生怕方天灼赖账似得。
方天灼略作思索,利落下马,手里还抓着缰绳,道:“确定可行?”
“当然行了!”何筝挺胸,“就差陛下松绳了。”
贺润也跟着下马,站在他身后,心中微微一动。
方天灼皱眉片刻,又缓缓舒展,他松开缰绳,道:“小心。”
何筝眼睛一亮,立刻攥紧绳儿,按照他方才说的那样,挺直上半身,缓缓夹紧马腹,小心翼翼的驱动它:“走咯?”
马儿没动,方天灼拍了拍马脑袋,后者才慢悠悠的迈开步子,何筝忍不住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对方天灼道:“你看,我就说我天赋异禀吧!”
方天灼挑眉,道:“慢慢来,别绕远。”
何筝比了个OK的手势,操纵着马儿在方天灼跟前饶了两圈儿,心道这骑马也不难嘛,只要拉紧绳夹紧腿挺直脊背就可以了。
人最忌过于自信,何筝这会儿就犯了个错误,刚学会走就立刻想跑,最重要的是他想跑出方天灼的身边,哪怕一时片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
眼睛瞄到贺润正在跟方天灼说些什么,趁着对方分心,他突然反手拍了一下马屁股。
“驾——”
马儿接到指令,顿时哒哒的向着林中跑去,方天灼抬起头,只见到何筝在上面有些摇晃的声音。
何筝紧张,但心里却止不住的乐,坐着虽然颠簸,但他攥的紧,心里倒也有谱儿,这个速度不会被甩下去。
刚想完,马儿突然在快要撞到前方大树的时候陡然一个急转弯儿,这突如其来的刺激顿时让何筝的身体无法控制的朝一侧歪去,眼看着就要摔下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抓住了马腹处的脚蹬,岂料马儿突然受惊,速度加快。何筝顿时心慌,越是害怕就越是乱抓,越是乱抓马儿就越是快,何筝活像被挂在草泥马身上的布袋子,迎风飘荡,最终攥着一撮棕色马毛彻底被抛了下去。
方天灼冷眼旁观,贺润却留意到他绷紧的下颌,是想救,却为何不救?
来不及思考,贺润蓦然窜了出去。
衣角翻飞,何筝下意识闭上眼睛,意料之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他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幸免了骨折的局面。
何筝惊喘着睁开眼睛,贺润立刻将他扶起,单膝对着方天灼跪了下去:“臣逾矩了。”
何筝对上那双泛着阴狠恶意的黑眸,也猛地跪了下去,周围随从也心惊胆战的伏地。
方天灼张开骨节分明的五指,克制的握紧又松开,反复之后,低声道:“都起来。”
贺润站直身子,何筝瞟到周围同样站起来的随从,也赶紧爬了起来,习惯性的飞快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贺润皱眉,方天灼的目光冷冷把他的动作收在眼底,上前拉住何筝的手,道:“筝儿受惊了。”
何筝忙摇头。
“将军有功,来人,将那甩下筝儿的畜生砍了,留做今晚的下酒菜。”
贺润瞳孔收缩,江显上前一步,聂英急忙将他扯回来,方天灼望着何筝惨白的脸,轻声道:“再为筝儿牵一匹小马来玩。”
何筝蓦然抬头,扭脸看到已经有人走向停在前方的马,那傻马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生命即将终结,正扒拉着前蹄打嘘。
何筝嘴唇抖了抖,眼看着那马要被牵走,突然跪了下去:“陛下开恩,请把这匹马赏给草民吧。”
“筝儿要为一个畜生求情?”
“不是!”何筝仰起脸,语无伦次道:“只是这马是陛下第一次带我出来玩骑的,它于陛下来说或许只是个普通畜生,可,可在我心里却是不同的……”
方天灼冷冷看着他,何筝跪的左右颠簸,膝盖又疼的眼泪汪汪:“于我来说,与陛下同骑乃是天赐恩典,任何东西只要是陛下用过的,我都想要珍藏起来,莫说是咱们第一次同骑的一匹马,哪怕是一根针,一个碗,只要与陛下沾了边儿,它于我都是有特殊意义的……”
方天灼抿唇,四周人屏住呼吸,何筝眼泪珠子掉下来,可怜兮兮:“草民的爱如此卑微,像路边野草一般不值一提,只能仗着如今承受的恩宠,厚颜无耻的求陛下收回成命,将这马儿赏给草民……”
林中落针可闻,蠢马打嘘的声音越发清晰,何筝鼻尖泛红,扁着嘴,仿佛再不把马给他就要哇哇大哭。
许久,方天灼缓缓道:“朕不是说伤好之前见朕不必下跪了?”
何筝抽鼻子,楚楚可怜:“那陛下是答应了?”
方天灼冷道:“起来。”
何筝立刻爬起来,却又忽然双腿一软,贺润略略上前,这次方天灼却未曾克制,直接把何筝抱了起来,道:“你还想要什么?”
何筝小声道:“我还想,看看山上的夜景……”
“得寸进尺。”方天灼低声责怪,却命人将那匹差点儿挂掉的蠢马牵过来,带着何筝先回了营地。
贺润松了口气,聂英笑道:“将军果真身手不凡,胆识过人,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江显道:“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方才那局面,他们一干侍卫将军总兵都在,如果真的放任何筝坠马受伤,陛下一旦追责,一个都跑不掉。
但陛下当时的态度也实在琢磨不透,哪怕有想出手的,也都因为他的脸色而止步不前,毕竟何家公子体质特殊,大家都要避嫌。只有贺润没有迟疑的出手,所以多少也是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
贺润却道:“如今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
想到方才何筝的那番话,聂英也没忍住有些敬佩的感叹:“这位何家公子,着实不同凡响啊。”
江显&贺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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