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凭澜一早便来到沧黎峰,发现整座山峰都没有人后皱起了眉头,等了一会儿看依旧没有人回来便自顾自在殿前煮茶赏雪。
剑宗之中,有落雪的只有沧黎剑尊这里一处。
叶归鸿喜静,两个徒弟长大离开后整座山峰就剩他一人,以前还有二三友人做客,后来就只剩下他们剑宗自己人才能进来,孤僻的跟外面人能吃了他一样。
好好的一个剑尊,在自己地盘上还能被人欺负怎么着?
在这里没有任何生疏感的南华剑尊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将上面氤氲的水汽吹开抿了一口,然后舒适的叹了一口气。
叶归鸿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鸠占鹊巢的某人舒舒服服的堵在自家宫殿门口,笑眯眯的模样看的人手痒痒。
“你挡路了。”居高临下看着悠哉躺在摇椅上的同门师弟,沧黎剑尊面无表情开口,“流缘要休息,你该离开了。”
每次过来都能听见这句话,顾凭澜也不恼,只是放下茶杯看着这人抱着熟睡的小孩儿进去,“小流缘怎么了?”
小家伙呼吸平稳,脸色红润,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星辰平日里恨不得将流缘捧在手心里宠着,这会儿却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若说无事那是不可能的。
顾凭澜放下手中茶盏,垂下眼眸陷入了思索。
好一会儿,叶归鸿从殿中出来,敛了神色在对面坐下,“流缘身上的灵气平衡被打破,星辰去魔界寻找他身上魔族精血的来源,然后将那魔族带回人界。”
如若不然,流缘的本体可能就保不住了。
后面的话叶归鸿没有说出来,但是顾凭澜也能猜出来,叶星辰当年铸剑是他手把手教的,流缘剑的剑身强悍到哪种地步没人比他更清楚。
但是再厉害的神兵,被两种能量不停的拉锯冲击也坚持不住。
不过,如果情况真的危险到了那种地步,这人不会带着流缘回剑宗,而是和星辰一起去魔界。
顾凭澜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脸上没有任何紧张的意思,“星辰现在修为倒退,你就这么放心让他去魔界?”
让一个魔族来人界,只靠嘴皮子肯定是行不通的,没有哪个魔族会自大到毫无防备跟着人族修士来人界,这人让星辰过去,只怕打的是直接将人绑来的主意。
这做法,的确是他们剑宗的一贯作风。
顾凭澜笑了笑,对直接过去的师侄还是有些不放心。
魔尊虽然不喜欢惹事儿,但是实力在那儿摆着,两人皆是一代天骄,星辰那小子看上去冷冰冰不言不语,脾气却一点儿也不好,现在修为又没有完全恢复,若是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他们还跟过去撑腰不成?
打了小的来老的,这从来都不是他们剑宗的风格,再说了,他还没老呢。
“谢不归已经去了魔界。”沧黎剑尊解释了一句,看了对面之人一会儿又开口问道,“你铸了那么多剑,可有见过剑灵的灵气中蕴含的生机比妖界木灵还要浓郁?”
草木生长最重要的不是灵气,而是生机,只要有一点生机,即便在没有灵气的荒僻之地也能生长。
木灵的实力不强,在妖界的地位却极高,原因就是他们能掌控生机,而不是简单的灵气,流缘是神剑化身,剑主杀伐,乃是断绝生机之意,如今这般,实在让他想不明白。
“三界之大,无奇不有,流缘化形已是少有,能掌生机又有何不可?”顾凭澜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接着说道,“只要那些生机不是从流缘身上流逝出去的,那就不是什么坏事儿。”
叶归鸿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慎重开口,“只要流缘体内的灵气与魔气达到平衡就和寻常孩童一般无二,那些生机于他的身体无碍。”
“既然如此,又何必忧心?”顾凭澜勾了勾唇角,满是笑意的眸子带了些许探究,“还是说,因为流缘身上的异样,某人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人......”
殿前如寒风过境,四周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叶归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凉视线,顾凭澜挑了挑眉,没有再往下说,但是话中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青木尊者柳卿晏虽然落脚在乾元宗,却是妖族出身,妖界与人界交流不多,他们对木灵了解那么多,皆归功于青木尊者是货真价实的木灵。
当年魔界入侵人界,妖界内部同时也出了乱子,修为高深的妖族死伤大半,青木尊者自觉无颜留在人界,事情结束后便回了妖界。
顶着对面之人调侃的目光,叶归鸿依旧一脸平淡,“以防万一,等星辰回来,我会传信给卿晏。”
顾凭澜侧了侧身子,“只是为了流缘?”
从柳卿晏回到妖界,这俩人就没再联系过,明明是过了命的交情,却都不敢先软了态度,事情已经过去了,争着抢着将错处归在自己身上又有何用?
叶归鸿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饮茶,顾凭澜也懒得再说什么,自顾自去安置流缘的房间看看。
小家伙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正巧,他也喜欢,这房间空荡荡的一看就不是小孩儿喜欢的样子,还是他来布置为好。
至于无关之人的感情问题,人家当事人自己还不急,他跟着着什么急?
魔界之中,离开摘星楼后便穿过结界去了魔都王城谢不归站在宽敞的街道上,顶着来往魔族的目光面不改色,这些年三界关系有所缓和,人族出现在魔界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
当年那场大战事关前任魔尊,段永禄性子残暴,天知道他到底夺了多少魔的精血,与其私底下探查,直接去找现任魔尊无疑是最省力的。
谢不归板着一张俊脸进了最贵的酒楼,挥退了长相妖艳的魔女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告诉了叶星辰自己在什么地方后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纸鹤放了出去。
魔都被魔尊控制的滴水不漏,他不是寻常修士,出现在这里魔尊肯定不放心,为了避免一言不合直接开战,还是先告诉魔尊一声为好。
如果可以,他实在不想和慕闻弦打交道。
现任魔尊是如何上位的三界皆知,段永禄就算受了重伤,那也是大乘期的修为,而慕闻弦当初刚突破合体期,二者境界的差距比叶星辰和段永禄之间更大。
一个以合体期强横对抗大乘期的就已经骇人听闻,偏偏紧跟着就来了第二个。
魔族之间的斗争比人族更为血腥残忍,慕闻弦之前被段永禄打压了三百年,一朝有机会报仇简直跟不要命一样。
谢不归当时在人界,没机会见到前任魔尊与现任魔尊之间的大战,他只知道自那之后,魔界再嚣张再狂妄的魔族在新任魔尊面前都温顺的跟狗崽子一样,即便他们的修为比那人高。
慕闻弦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整个魔界都知道他们的魔尊不好惹,即便慕闻弦坐上魔尊之位后什么都都干,甚至连和人族妖族干架都没兴趣,但是依旧没人敢招惹他。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谢不归不是怕事儿的人,平时再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他也还是炼器宗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人界四大宗门之中的佼佼者,自然不可能是真纨绔。
他不想和慕闻弦碰面,从来不是因为那人的实力。
即便他慕闻弦是个疯子,但是至少不会随便发疯,他打不过,逃还是逃得了的,这世上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他还能保证自己三界第一不成?
纸鹤很快穿过魔宫层层守卫落在魔尊跟前,慕闻弦漫不经心将之打开,嗤笑一声后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青年一袭艳丽的红衣,三千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只在发尾处松松绑了起来,上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血色的眸子水波流转,比最妖娆的魔女还要勾魂夺魄。
酒楼靠窗的位置前,空无一人的板凳上忽然多了一抹红色的衣角,谢不归看着容貌昳丽傲气凌人的青年,再看看自己身上同样张扬的红衣,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
能将红衣穿出锋芒毕露的感觉的有他一个就够了,这人处处与他相似,他怎么可能看的顺眼?
谢不归这么想,慕闻弦的想法和他一样,上下打量了这人一会儿,魔尊冷冷的勾了勾唇,“不知魔都有何过人之处,竟然让你谢不归亲自过来?”
“此次来魔界乃是有事相求,还望陛下施以援手。”谢不归分得清轻重缓急,他就算有脾气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发出来。
他们二人交集不多,虽然相看两厌,但也不至于针锋相对,慕闻弦挑了挑眉,衣袖一摆在对面坐下,“有事相求?”
什么事情在人界解决不了,还得来魔界求助于他?
慕闻弦饶有兴趣看着绷着脸坐在对面的人,如果不是没有办法,这人也不会求到他头上。
“请我办事儿,报酬呢?”容貌昳丽的红衣青年不紧不慢开口,斜靠在窗前似笑非笑的模样分外勾人。
可惜,能看见的只有一个对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谢不归。
“浮玉剑尊的一个人情,你觉得如何?”别开眼睛不去看那招蜂引蝶的放荡魔尊,谢不归撇了撇嘴回了一句。
慕闻弦身为魔尊,宝物灵石自然不缺,能让他帮忙的代价也只有人情了,谢不归虽然不喜欢他,但也不会在这时候胡来。
“浮玉剑尊叶星辰,这个报酬的确令人心动。”慕闻弦轻笑一声,对这个报酬很是满意,“说吧,什么事情。”
谢不归敛了神色,挑挑拣拣半遮半掩将流缘的事情说了出来。
最了解一个人的不是亲近之人,而是仇人,恰好,慕闻弦和段永禄就是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敌,旁人或许不清楚段永禄身边的事情,这人却一定知晓。
被段永禄取了心头血却没有死,如今还留在魔界,身为魔尊,慕闻弦定然有办法将人找出来。
然而,随着谢不归开口,慕闻弦的脸色越来越黑,待对面之人说完终于怒而拍桌而起,“闭嘴!那老东西拿的是本尊的心头血!!!”
谢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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