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他跟丢垃圾似的,也敛了笑, “我当宝二爷来看我的呢,却不想是来寻霉头的,即是我的物件儿脏了你的手,还请宝二爷移驾,免得在我这儿待久了,又白白脏了你。”
“好妹妹,这又是从何说起?自妹妹进了府,我常与你处一道,比对谁都上心,妹妹说这话可不是叫我不安的?”宝玉也管不了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了,急忙便又哄着解释。
黛玉掉了几滴眼泪,又道, “我求你来的?我就知道呢,都不盼着我点好,人家讲究礼数才送我东西来,旁人还没说什么,你也这样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方才我便合该推了这些去,总是我是配不上用的。”
宝玉越发慌乱无措了,“我又何时说过这话了,又哪里是针对你来着,你这样哭,身子又不好,回头再给病了又该怪谁来?”
“总之是怪不到宝二爷头上的,你有什么怨气只管回去撒,在我这里闹什么,不知道的,传出去又该说我不知礼数,拿了长辈的东西还耍脾气呢。”
黛玉一早就知道宝玉就跟荣国府这边大多数人一半也瞧不上隔壁宁府,但是他与贾效不对付是今日才隐约明白了什么,虽知怪不到他头上,但见他不顾着点自己的名声就要闹,又觉得心里难,只觉得自己在这荣国府里果真是半个贴心人都没有,一时又想起了扬州,想到了死去的母亲,倒真是伤心起来了。
宝玉诅咒发誓了半天,好不容易这才让黛玉歇了下来,又说了几句贴心话,这才离开,半道上想到与黛玉争执的源头,只觉得越发对宁府不喜。
......
上巳节这天,天公作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正是郊游踏春的好日子,贾效念着惜春学习也有一段时日,近来柳先生又提了提她在绘画上面的天分,贾效想着过了三月便是她的生辰,便打算带她亲自去选一套趁手的画笔,再置办些惯用的颜料,权当是提前贺她的生辰了。
“什么叫‘祓禊’?”惜春手里抓着一只香草,一边拨着下方的流苏一边问正给自己梳头发的李嬷嬷。
适时慧儿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听到这话就笑了, “说的是上巳节这天要去河边沐浴,好去污秽疾病呢。”
惜春蹙了眉头,似乎十分不解竟要当众在河边沐浴的行为。
慧儿见她这样就笑了, “哪里能让姐儿去河里洗澡的道理,家里早就备好了沐浴的香料,回头洗洗便是,届时捧一掬河水沾沾手也就是了。”
李嬷嬷也笑了,“说道香料,还是你有心,我竟不知道要给姐儿绣个香包。”
“我也是听大姑娘那边的青鸾姐姐说起来要准备香草了这才想着香包的事。”
用过早食之后,惜春便去了宝光苑,正巧赶上贾效在同尤氏说话。
惜春走了进来便行了礼叫人,两人听到动静皆朝她看过去,只见她头上扎着两个小揪,一边系了只金铃铛,颈子上依旧挂着金项圈,腰上倒是系了个新鲜的香包,身上是新做的春衣,上面一件芙蓉色的云锦窄袖小衣,下面一条轻纱拢缎撒花百褶裙,脚上一双缀了珍珠的小绣鞋,不知谁的主意,给她眉间点了一颗胭脂痣,整个瞧起来,既贵气又活泼,打眼就叫人喜欢,只是配上她那张总严肃着也没个表情的小脸,又觉得莫名的滑稽。
恰巧今日贾效也应景地穿了一身春季的颜色,窄袖上衣,下面叠纱裙,只臂上多了条丈许来长藕荷色的轻绡。
尤氏看了看惜春又看了看贾效,忽抿着唇笑了,“这可真真是像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两朵姐妹花呢。”
贾效却只笑着侧头跟青鸾吩咐了几句,青鸾笑着转而进了里间,不一会便又出来,手里多了一条芙蓉色的披帛。
贾效见她给惜春挽上,心想,这回才当真是极像了。
......
荣府的姑娘们轻易出不了府去,但是像是上巳节这样的节日,府里也是有活动的,王熙凤一早就打算自掏腰包在花园里设宴,请府里的几个哥儿姐儿一起煮酒赏景,宴席就设在荣国府的一条人工小溪旁,皆是让丫头们舀了水来每个人都沾沾手,权当是河边踏青过了。
对于众人而言,这样的活动已然是精彩了,探春得知后,当即拉了迎春还有宝玉等人一起过来见王熙凤,只说要请了惜春也过来,王熙凤一听这话就捂着帕子笑了。
“我知道你们兄弟姐妹情深呢,哪里没有想到的,只是不巧得很,听宁府那边说,早饭刚罢他们效大姑娘就带着你们四妹妹出了府,如今只怕已经在淮字坊了。”
宝玉听她说到“效大姑娘”是就变了神情,又听她说起长淮坊,又起了兴趣,“哪个淮子坊?莫不是临着财神大道与护城河大街那边的?”
王熙凤笑着点头,“不然还能有哪个淮字坊。”
黛玉初到京城,并不了解这些,便问了,“那是何处?”
探春摇摇头也说道,“不怪你不知道,我跟二姐姐也是不知道的,凤姐姐跟宝哥哥还打什么哑谜,只管说便罢了,咱们这里还好奇着呢。”
宝玉笑道,“三妹妹可还记得上回我得的那枚扇坠儿,你说再精致不过的?那便是在淮字坊那边得的,也是一条街,只是两边买卖的都是些古玩字画、笔墨纸砚以及琴弦乐器之流,又有不少能工巧匠,什么扇坠儿、象牙骨雕、精巧的印章,那边都能找到,我也不过去过几趟,东西都是顶好的,只是大多是些附庸风雅之士,你们女孩儿是万万不喜欢那儿的。”
探春当即不满了,“这是什么话,听着倒是文雅的地儿,自是多的是读书人去,只是我们又可是那什么都不懂的人了?倒还去不得了不成?”
王熙凤连忙劝解,“怎么还争了起来了,宝兄弟也没这个意思,三姑娘你还不知道么,他也不过是怕那些书袋子冲撞了姑娘罢了,且咱们也没了那个闲工夫跟机会去不是。”
宝玉也忙着赔不是,倒是迎春笑了笑,“是这样的道理,只是不知效姑姑如何带着四妹妹去了。”
“这个我倒是能猜到一二,听说上巳节国子监也是要放假的,因此那边蓉哥儿与蔷哥儿昨日个下午回来了,怕是去那边挑些笔墨纸砚罢了,刚好又是上巳节,那里也不是没有采买这些东西的女眷,带着四姑娘一起出去散散心也是有的。”
迎春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了。
荣府这边热闹着的时候,贾效跟惜春几人已经到了淮字坊,许是今日上巳节年轻人都去了郊外河边,街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几人没过多久就钻进了一家专卖各色笔墨纸砚的铺子,这家铺子规格也算不小,旁边就是一家卖字画的,刚好看过之后还能去隔壁看看。
贾蓉与贾蔷今日也打算置办一些物件,此时便在一头低声交流着几种墨条的优劣,贾效索性叫来了伙计,让把作画的颜料都呈上来,惜春本还在转着眼珠子不露痕迹地打量着这家铺子,听到贾效跟伙计的谈话,便拉着李嬷嬷走了过去。
“这都是本店上好的颜料了,品种齐全,可以说全京城再找不出这么齐全得墨种了!”
贾效点点头,转头跟惜春道,“姐儿可要好好看看。”
那伙计这才知道是这位小姑娘用,连忙又跟她各种推荐,贾效见那伙计说的认真,惜春也听得认真,旁边又有李嬷嬷跟红袖看着,索性也不管她们,在铺子里转了起来。
“...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原先只是盯着地下赌坊,近来又提什么聚众赌博的事,我看他在这样下去,不把那些人都得罪了个遍才怪哩!”
贾效听到这话,下意识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娃娃脸,见两人正要走进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扬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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