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倒不是怕贾效发脾气,而是担心贾珍当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毕竟,抬出家法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来宝光苑的时候,也差不多得知了贾效发脾气的原因,就想着劝上两句。
到了宝光苑又得知贾效在东厢房,尤氏便有些想打退堂鼓了,拉着白芍的手试探道,“姑娘不忙,既然大姑娘有事料理,我就不多打扰了,坐坐就走,莫要扰了大姑娘做事。”
白芍微微一笑,依旧是给她上了茶以及各色点心,“奶奶这话说的,您过来坐坐,咱们这些人难道就巴巴地瞅着您干坐这里也不送碗热茶的?回头姑娘知道了,便是明白您是体贴我们这些下人,也该治我们个不知规矩的罪了!”
尤氏笑笑,也没再拒绝,“那我便坐坐,只是你们也不必去打搅你们主子说我来了,她那里正忙着呢,别是叫我给打断了。”
“奶奶是知道的,咱们大姑娘是顶顶讲规矩的,若您来了,我们却瞒着她,岂不是大大的失礼的?就是传出去了,知道的说您仁慈体贴我们这些下人,不知道的指不定还以为我们不懂事,怠慢了您,更何况,主子她往日里又是最看重奶奶,总夸您大度又明事理,做起事都是有条有理从不叫她费心的,知道您来了,哪里还理会那些俗务呢!”
尤氏越发坐如针毡,见白芍喊来了一个小丫头要去请人,又将她那番话放在嘴里反反复复嚼了个透,越想越发面色难看,最后索性站了起来。
“我才想起来,灶上煨了给蓉哥儿跟蔷哥儿的参汤,他们哥俩个要辛苦读书,可不得好好补补,那些小丫头最是会将事情弄砸,不亲眼看着还当真放心不下,烦姑娘告诉姑姑一声,我这里就不打搅了。”
白芍似有些为难,却没半分惊讶,“奶奶这么急,又关心两位哥儿自是好的,只是我这才让她们去请主子……罢了,奶奶就先走吧,两位哥儿的事要紧,毕竟,主子最是关心着两位哥儿的身体的。 ”
听到最后那句话,尤氏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再不敢在这里多待,不多时就又匆忙离去了。
白芍看着人走远,笑了笑,这才喊人进来收拾屋子,一看,可不就是方才那个被派去请贾效的小丫头。
“姐姐真是好口才,我眼看着太太脸色都变了呢!”
白芍笑道,“惯是会捧人的,做好自己的事,久了你们便自会说了,这些个点心还未动过,端下去只叫你姐妹几个分了罢,我再去瞧瞧姑娘去。”
那小丫头连忙千恩万谢,又道,“方才还见张管事家的水生带着几个小厮抬了几个箱子过来,红袖姐姐只手抬了进东厢房,说是主子还够忙的。”
宁府这边统共三个大管事,最年轻的就属三管事张根,这人也是奇怪,与大管事李康与二管事王兰之本就是宁府家奴不同,他是孤儿出生,原先在铺子里做活,后不知怎的被贾效带来了府上,做一个三管家,专事采购,能力出众,无论对贾效还是宁府,都是忠心耿耿,奈何二十多岁的年纪迟迟不肯娶妻,却收养了个同为孤儿的养子,名唤水生。
白芍一听是水生领着人送了东西来,心里也有了数,让她们都下去吃糕点,想了想,这才又抬步往宝光苑的东厢房走去。
白芍进了屋,见贾效在同张管事说话,也不敢打扰,只使了个眼色,将青鸾叫了出来。
“怎么了?”白芍好歹也是大丫头,又善于跟夫人太太们打交道,是以,尤氏交给她来打发青鸾还是放心的。
“我看大奶奶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该说的我都说了,但就怕她心里想不开。”
青鸾笑了笑,“你觉得她们对咱们姑娘有几分敬重?又有几分畏惧?姑娘自个儿都是个不在乎旁人想法的,更何况,姑娘一门心思为着整个府上,但凡不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的,都该知道姑娘的好,大爷也好,奶奶也罢,都不是那种一根筋拐到底的人,纵使有一时片刻的想不通,最终也还是能理解姑娘的,你我尽了心,也就够了。”
“还是你心思灵巧,是我想岔了。”
两人相视一笑,也不提这事了。
却说尤氏在白芍的提醒下,明白了贾效不希望自己插手一事,想着贾效素日里的手段,又面色惨白地回了自己院子,等静下心细想了一番整件事前后,这才真正明白了贾效深意,这是打算养出个人才来日后好做那正儿八经的朝官的意思啊,想到此处,再想到白日里自己不管不顾就要去给贾珍说和,尤氏又是惭愧了一番。
银碟见她如此,也忙着劝了她一通,只说贾效是个大度之人,不会与她计较,尤氏这才放心了些,第二日又借着给哥儿裁春衣一事去宝光苑坐了坐,果然不见她有分毫不虞,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你虽不是两个哥儿的亲生母亲,却一直视他们如己出,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且不说这府里往后终究只有你一个当家太太,你就是他们俩的母亲,该尽的孝,该担的责任,一个都少不了。我也知道寻常人家的哥儿这个年纪却是该谈下一门亲事了,迟迟不定下来,人家嘴里少不得说一两句闲话,就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要受累,只是我们姑侄几人想法与别人家有些不同,都不是那种认命的人,是故平白让你也受了委屈,我这里先给你赔个不是,还望你能体谅体谅我宁国公府的不易。”
贾效这番话未免不是存了敲打的意思,幸而尤氏也想明白了,尤其是昨日白芍的一番话也叫她明白了这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说实话,若不是宁国府这样的情形,子孙后代能这样争气,九泉下的祖先都能笑醒了,而她,作为最后能受益的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大姑娘严重了,哥儿几个争气,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帮上什么忙便已是惭愧了,哪里还能拖后腿,却是我的不是了。”
几人这边一片其乐融融,荣国府这边听到消息的却纷纷皱了眉头。
“几个宗亲这几天都问呢,东府那边却都没了消息,也不知她嫂子怎么想的,这蓉儿也已经十六了,这个岁数的哥儿哪一个不是成了亲,再不济也是定下了一门亲事,这样拖着,到底是后母,不上心呢,这传出去,都是姓贾的,谁脸上好看呢?”
曾孙辈就属贾蓉年纪最大,又到了年纪,能不能给哥儿定下一门好亲事关乎世家的脸面,是以那边贾珍刚有了想给贾蓉谈亲的苗头,这边便都收到了消息,只是本以为不日就会传来好消息的众人却发现这消息传着传着,竟石沉大海,断了。偏偏年后走亲,亲戚们又都问起,王夫人不甚其扰,这天趁着给史太君请安的当儿,便跟史老太君也提了提。
史老太君多少也是听到些消息的,只是没有王夫人那么在意罢了,毕竟谁也不敢烦到她跟前来。
“听说咱们效大姑娘又插了一脚,也不知道她图的什么,三年前好端端的就不让他兄弟两去族学读书便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且不论自个儿关着门在府里能读出个什么名堂来,好歹是请了先生,现在又插手哥儿的婚事,她虽是长辈,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管起这些来了,也不怕人说闲话,老太太您看看是不是得跟她谈谈,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哪里能由她一个姑娘家能插手的?”
史老太君还是一言不发,一旁王熙凤见状便笑了,“太太您就是心善,操心得多,依我看,东府那边珍大爷定是有主见的,再说,蓉儿也得管咱们老太太叫一声‘老祖宗’呢,便是那边再怎么不管,咱们老太太定是不会放着不管的。”
史老太君看了眼王熙凤,这回倒是说话了,“你这凤丫头倒是会推我出来。”
王熙凤早就摸透了史老太君的性子,知道她这是在提醒自己呢,忙又笑道,“哪里敢。”
史老太君叹了口气,“罢了,这事你们都少说几句,效丫头不是那种不分是非的人,改日她来了府上,我跟她说说也就是了。”
王夫人这才满意,心想,可不得好好治治才行。
贾效对这边一无所知,倒是春回大地的时候,贾效因听几个小丫头说年前几场雪冻坏了好些牡丹根,便跟二管事王兰之提了提,要将牡丹悉数挖去,改种芍药。
尤氏听说过后,当即表示很是感兴趣,水生虽是跟着他干爹管采购,素日里却是极为擅长侍弄花草的,见尤氏兴致勃勃地拉着水生问当季适合种下的花草,整个人都难得鲜活起来,贾效想了想,便索性将这事交给尤氏去办了,有个王兰之从旁协助,总出不了什么差错来,索性自己就搁了这事,一门心思叫人找料子给贾蓉、贾蔷并惜春裁春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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