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巫瑾安恢复意识,醒来时,距离他进入中厅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
那股让他快要崩溃的力量终于消失了,他全身酸软无力,蜷缩在高台上。
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沁湿了衣服,身上弥漫着一股恶臭,到处是黑色像泥一样的东西,手上凭空多了三本书,而那只红玉鹰手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他胸前的香囊里。
扶着石柱,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那九支石柱上的火焰已经熄灭了,整个中厅漆黑一片,万籁俱寂,清冷的月光照耀着这片神秘的土地。
他想了想,把书卷成一团塞在裤子口袋里,一路踉跄着出了中厅。
.......
当巫瑾安回到祠堂门口时,他看到了大爷爷巫永辉、爷爷巫永年、大伯父巫言文、大堂哥巫瑾贤、三堂哥巫瑾淮和大哥巫瑾明,看样子,他们一直在这里等他出来。
巫瑾安心中一暖。
巫永年激动的迎了上来,一把抱住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爷爷.......”,刚说了两个字,巫瑾安就差点瘫在地上。
“瑾安........”,巫瑾明上前一步,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顺势靠在大哥的肩上,任由大哥搀扶着向家走去。
可没走出多远,他就倚靠在大哥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巫瑾安被一阵恶臭给熏醒了。
这股恶臭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抬起胳膊,闻了闻,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睡在臭水沟里的癞蛤~蟆,浑身散发着一股食物馊了的酸臭味。
昨天穿的衣服被放在书桌前面的凳子上,应该是大哥帮他脱掉的。
昨天晚上拿到的那三本书正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书桌上。
他全身上下粘了一层厚厚的黑色像淤泥一样的东西,膝盖、手肘等部位这种淤泥格外的厚重,像一堆突起。
巫瑾安起身,从衣柜里找了两套衣服,身上穿一套,胳膊下夹着另一套出了房门,去了厨房,找了两个满满当当的热水瓶,进了里面的浴室。
农村里没有自来水管,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电热水器。
夏日里人们洗澡使用的的是一种老式的太阳能热水袋。
这种热水袋看上去就像两块布料缝在一起,没有弹性,通体黑色,吸热性极好,热水袋下面接了一只连着花洒的塑料管,把塑料管从窗户绕到室内,把花洒固定在屋顶上。
像这样的一只热水袋一次性可以装50公斤的水,平日里放在屋顶上,利用抽水机往里面注水。
水注满后,它就像一张水床一样躺在那里,经过一天的太阳照射后,里面的水就热了。
而到了秋冬季,天气转凉,日照时间变短。
再加上人们不需要给农田灌水,水量丰富,家里的自流井开始出水,抽水机也就失去了作用,太阳能热水袋也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而这时候就轮到家里的大浴盆出场了,像这样可以让一个成年男人伸直了腿坐在里面的大浴盆,家家户户都有那么两三个,到了巫瑾安家里,由于他有洁癖,更是人手一个。
巫瑾安进了浴室,放下手上的东西,把热水倒入浴盆中,又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几瓢凉水,兑到合适的温度,这才对着镜子将眼睛里的隐形眼镜取下来放进眼镜盒里。
站在浴盆外面,用水瓢舀上水往身上冲,又拿着浴巾狠狠地搓了又搓,直到身上那层疙疙瘩瘩的黑泥彻底消失了,他才进到浴盆里。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戴上隐形眼镜时,他突然发现他眉心处的那颗红痣竟然变成了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这是......牡丹红痣?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画面,每一个担任大祭司的巫氏先人,眉心处都有一颗牡丹花一样的红痣。
他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然在没有戴上隐形眼镜的前提下看得清清楚楚的。
巫瑾安有远视症,远处的东西看的很清楚,可近处的,他从来都看不清。
但由于小时候的一段经历,导致他对边框眼镜这种东西带有一定的抵触情绪,所以才使用了隐形眼镜,可现在,他竟然在没有戴隐形眼镜的前提下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走出浴室,站在后院,仔细的观察着周围。
空气中草木的清香、泥土的土腥味、10米以外的露天旱厕散发出来的臭味、牲畜的粪便混杂在一起。
隔了一条石子路的三伯父家前院那颗大枣树上停着三只麻雀,两只稍微瘦点的似乎发生了争执,叽叽喳喳的叫着,你啄我一下,我给你一翅膀。
另一只胖麻雀站在两只中间,左看看又看看,叽叽喳喳的叫着,似乎在劝架。
这些画面清晰的就好像在他的眼前发生,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捉住那两只麻雀。
可下一刻,那两只麻雀似乎对那只胖麻雀的吵闹忍无可忍了,同时伸出翅膀给了它一翅膀,然后飞走了。
被打蒙的胖麻雀捂着脑袋从树枝上掉了下去,掉入院墙后面,不见了踪影。
“老不死的,用力点!”隔壁传来了刘家婶子李雪娇的声音。
“好,那我可来了”,接下来是一阵阵细碎的呻~吟声。
巫瑾安淡定的在心里吐槽着:刘叔叔威武,太阳都快日上三竿了,您还有如此雅兴,真可谓——雄风不减当年。
“呱——呱——”的声音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断过。
他皱着眉,低头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一米处的墙角,那里有一只大豆般大小的小癞蛤~蟆。
小癞蛤~蟆叫个不停,声音大的就好像在他耳边打鼓,耳膜都快被它震破了。
他把之前为了戴隐形眼镜而拿在手上的纸巾撕成两个小纸团,把耳朵塞住,又找了两根棍子,准备把小癞蛤~蟆夹着,从后门扔出去。
可离它越近,他看的就越清楚,小癞蛤~蟆身上布满了突起,犹如青春期的小男生,满脸的痘痘,坑坑洼洼的。
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让他想起了早上他刚醒来时的样子,他嫌恶的闻了闻身上,总觉得身上还有那股子恶臭。
他用左手捂住口鼻,右手夹着癞蛤~蟆,快走几步,把它扔了出去。
至此,他可以确定,他的身上的确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想起了房间里的那三本书,转身跑回房,也许那些书可以告诉他,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书是用大篆写成的,他连猜带蒙也没认出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其中一本除了文字就是图画,像是几种舞蹈。
而在翻阅的过程中,他虽然只是草草翻了一遍,可所有的内容他竟然都记下了。
虽然不认识那些字,但他却记住了每个字是怎么写的。
而那些舞蹈动作更像是刻入了他的脑海中,他清晰的记得第三步腿从后面向上抬起,身子向后弯曲,第五步左旋转,第十五步下腰......
看样子,他不但远视症消失了,视力变得更好了,能够清晰的看到一定距离内的事物,听力、嗅觉、记忆力都有所加强,这些变化应该跟他昨晚上的经历有关。
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提醒他该吃饭了。
他这才想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他把三本书放到了金丝楠木盒子里,锁到了衣柜里面的那个小抽屉里,准备回头从网上下个翻译器,试着把它们翻译出来。
他翻了翻衣柜,想要找顶合适的帽子戴上,好把头上的牡丹痣藏起来。
可他翻了半天,才想起来,路上买的那顶鸭舌帽被他塞到了装东西的纸箱子里,可现在,那些东西都放在仓库里,要从那么多纸箱子里找一顶帽子,难度实在太大了。
于是,他放弃了,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先吃饭,吃完饭,再想办法。
出了房门,他准备去厨房弄点吃的,可刚出门,就看到爷爷坐在院子里那棵橘子树下的树墩子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烟,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光圈,他那种观人“气”运的能力又回来了。
他乖巧的上前叫道:“爷爷”。
巫永年转头,看到他眉心间的那颗牡丹痣,并不显得惊讶,但眼神却晦暗不明,似乎一言难尽,又似乎左右为难。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醒了?你跟我来”,起身带着巫瑾安,去了他的房间。
“爷爷,你怎么了?”。
巫永年坐到床边,看着巫瑾安,想起昨天他看到的内容,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说道:“关于巫氏的历史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是”。
“那只是巫氏一族其中一部分历史,现在我就把剩下的一部分告诉你。”。
在历史的长河中,巫氏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可也曾被人百般迫害过,甚至于差点族毁人亡。
为保的巫氏一族,巫氏第五代祖先立下规矩,每一代巫氏族人,必须有一支留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奉命保护祠堂和那五个盒子,确保巫氏一族的传承不会断绝。
而每一代的巫氏族人中必有两人肩负着特殊使命,族长负责守护祠堂,而另一人就负责保护那个装有“最后一丝生机”的盒子。
而在巫永年这一辈,他们兄弟一共六人,就是当年被留在这里的那一支巫氏族人的后人,而他和大哥巫永辉就是被选出来负责保护祠堂和“最后一丝生机”的人。
而这一辈被选中保护“最后一丝生机”的人是巫瑾安。
“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是生辰”。
巫氏一族有规定,护“一线生机”者必是七夕所生之子,而巫瑾安恰好是这一辈中唯一一个在七夕之夜出生的孩子。
自从儿子和老伴相继过世后,巫永年就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怕自己没有时间和机会将这个盒子交给巫瑾安,所以他才让巫瑾明带过去给他。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巫瑾安竟然就是那个可以打开这个盒子的“有缘人”,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他宁肯让这个盒子随着他死去而彻底消失。
“最后还有一件事情是必须告诉你的”,他看着小孙子,嗫嚅着嘴唇,颤巍巍的说出了一句话,“承大运者终不得善终”。
“什么意思?”,巫瑾安变了颜色。
“不知道,这是那位立下规矩的老祖宗临终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巫永年闭上眼,摇了摇头,其实他心中早已了然。
昨天那3本书上分别记载着巫氏历代大能者的生平经历。
据书中记载,所有巫氏历史上的大能者没有一个人活过30岁的,而且各个终身孤苦,死状极惨。
而祭司能够沟通天地,能通鬼神,足可称之为“大运者”、“大能者”。
巫瑾安略一思索,再联系爷爷此刻的神情,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爷爷,不通天地,能否活下来?”。
“巫氏先祖留下这一切,就意味着这场天地大劫凶险万分,不接受很可能很快所有人就都死光了,而如果接受了,所有人却还有一线生机,既如此何不试着与天一搏”。
巫瑾安笑了。
他自认他不是什么舍己为人的人,但如果末日真的会到来,是千里独行,走一条孤独到死的平坦大道。
还是走另一条虽然充满了荆棘坎坷的短小路径,但却一路欢声笑语,与尔同行,他早已做出了选择。
巫瑾安转身走出了爷爷的房间。
巫永年看着他的背影,老泪纵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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