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跟着我学些术法吧？我之前见过你的御鬼之术，很聪明，很特别，但有些时候只讲道理是行不通的。”阎罗斟酌着说道。
稍作停顿后，他接着补充道：“说实话，你的驭鬼方式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你对待他们，不像是对待鬼，而是人。”
“阎太子这话不对。”杨戬摇摇头，挑起的嘴角略有讽刺，“确实很多人说，人心比鬼可怕。但是鬼不是人变的吗？会这样说的人，只是不曾见过鬼而已，而我以那种方式驭鬼，又有何不可。”
“死后可以变成鬼的人类，要么执念至深，要么受冤极重。既然这样，鬼魂大都应当更加危险。况且，执念不消，弥留于世，久久无人可以帮忙完成，长此以往，自然就会堕落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杨戬说着这些话，在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神开始越来越冷，直到说完，他的眼神已经到了可以将一切凝成冰的地步。
说起这些事，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年幼无知，容易轻信于人的自己。
很多年前的教他知识的墨爷爷，还有才和他完成交易不久的翠扇，都是比较善良的鬼魂。所以杨戬也愿意给予
不过人有恶人，鬼自然也有恶鬼，就像之前杨戬在父亲坟地里碰到的那个一样。但在杨戬看来，那种将恶意写在脸上的恶鬼，却是最低级而没品的恶鬼。
真正可怕的恶鬼，是善于伪装，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最后才会露出獠牙的家伙。
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家伙，给了杨戬终生难忘的教训。
“小家伙，你要记住，不要和任何鬼魂交换自己的姓名。”这是墨爷爷在前去转世前跟他说的最后一次教导，他还未问清原因，面前的鬼魂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杨戬听了，也记住了，但却没有真正地放在心上，毕竟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始终认为鬼魂们都不像是坏人。
尤其是，那些长得好看，笑容真切的鬼魂。
“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谁惹了我们的二郎？”说话人巧笑倩兮，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杨戬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捡起石子用力向着水面掷去，激起层层涟漪：“没什么，早就该习惯的事情而已。”
“他们又说你了？”女鬼眨眨眼睛，然后勾唇笑笑，揉揉杨戬的头发：“真是个倔强的小孩子，这么小就是一副大人语气。”
“茜姐姐，我不小了！我才不和那些小鬼置气。”杨戬偏过头，语气却是烦闷。
茜茜捂唇笑着：“你们明明同龄。”
“哼。”杨戬又用力扔出一块石头。
“二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本名呢？”茜茜忽然说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这样与我不是过于生疏吗？”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杨戬不解，墨爷爷的提醒在心里闪过，想着他与茜茜认识这么久了倒也不算是随便，于是开口说道，“我名杨戬。”
茜茜掩住过分扬起的唇：“杨戬，真是个好名字。”
“谢谢，父亲说是母亲给我取的。”杨戬矜持地点点头。
“呐，小戬，你想他们得到教训吗？”茜茜问道，“尤其是你家隔壁那个姓王的小鬼。”
杨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父亲让我不要和他们计较。”
“那其实你还是想给他们一些教训的吧？”
良久，扬戬才应到：“……嗯。”有些时候，那些人说话实在是太不讨喜。
“我知道了。”茜茜咯咯地笑着。
一个孩子真的长大，或许真的可以只在一夜之间。
杨戬是被高声的哭喊和惊人的热度给叫醒的。着火了，这是不用出去也知道事情。
杨戬匆匆套着衣服跑到门外，隔壁的王家燃起滔天的火，将他的眼睛染得通红。
王夫人撕心裂肺地哭着，听她的喊声，王家的那个小孩子还在宅子里。
杨戬愣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些什么，头也不回地往燃着火的房子里跑去，他慌慌忙忙地找着那个小孩，平日和他交好的鬼魂来帮着他，最后才有惊无险地将那个小孩带了出来。
看着王家夫妇对着他感恩戴德，他心里却内疚得发疼。
“是你做的吧？”杨戬当晚就去找了茜茜。
“是我。”茜茜笑得如同春光般明媚，杨戬却感到了一阵凉意，“我帮你教训他了喔，小戬。”
“可是你这样会要了他的命的！”杨戬不由自主地吼道。
“我帮你了呦。”茜茜只是重复道，“我帮你完成了一个愿望呦。所以，阿戬也要帮我完成一个愿望才公平呀，帮我……杀一个人。”
“那才不是我的愿望！”
“希望那些孩子受到惩罚，希望也可以看做愿望。”
“我才不会帮你。”
“这可不行，你已经和我交换了名字啦，我帮助你完成一个愿望，你就必须为我了却夙愿，不然的话，是会有报应的。”
“报应？”
“嗯，杀不了那个人的话，就要拿你的性命来抵。呀，我怎么就给忘了，那个人已经死了。”
“既然他都已经死了……”
“所以小戬只能用自己的命来抵了呢。”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传来一声扯着嗓子的呼喊：“二郎——你跑去哪里了？”
是杨秀才。
杨戬瞳孔一缩，紧张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个身影。杨秀才看见杨戬后很开心，飞快地跑过来，蹲下身想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什么伤。
而茜茜的攻击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到了，尖利的獠牙直直咬破杨秀才的脖子。
“啊，没吃到通灵之人是有些可惜，不过吃了通灵者的父亲倒也不错。”茜茜咯咯笑着，消失在杨戬眼前。
杨戬无暇顾及她的离开，他怔怔地看着面前脖子破开一个大洞的父亲，精神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眼泪却已经留下。
半晌杨戬才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对着杨秀才伸出手：“父……亲……？”
这一夜，杨戬抱着杨秀才的尸体跪了整夜。
次日，杨戬就像个小大人似的，卖掉了自家在京城的那座房子，找到暂时住在酒馆的王家人，将钱财交给他们。
“我发现是我起夜是不小心碰掉了灯盏才使得你们的房子烧起来的，这些，就是赔偿。”
在王家人来得及说什么之前，他就以及逃开，脸色苍白。然后他用剩下的钱葬了父亲，给自己在城郊置办个破破烂烂的小茅屋，就是生活费也是不剩多少了。
就是这样，他在一个破旧的屋檐下躲着雨，吃着冷硬的肉包子时，见到身边和自己同样狼狈的白毛狗，不由自主地将吃剩下的肉包子给了它。
他也不知道，从今以后，这条小白狗就跟定了他。
后来，王家人来找过他，想要将杨戬收为义子，杨戬不想自己以后有什么事连累他们，也不想寄人篱下，就拒绝了。
他们见杨戬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
再后来，杨戬就和众鬼疏远了，他不知道，是否他们也是居心叵测，他再不敢轻易地相信任何鬼魂。也许就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是真的有些畏惧。
那个时候，杨戬一边叹息着自己成了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一边满脸嫌弃地喂着自己身后叫得欢快的白毛细犬。
杨戬被一个人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唔……你这个看法真是特别，但到也特别真实。”他面前毫无表情的少年语气认真地评价着。
不知怎的，杨戬的眼底就泛起了丝笑意，看，这世间始终还是有着好鬼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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