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匕的天枢成员瞳孔扩大,嘴巴微张,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响,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那柄匕首精准地插进了他的喉管里,贪婪地吸取着他的生命。
而徐青的手,正稳稳地抓在他的手腕上。
“噗——”
徐青把匕首抽出来,在空中挽了个花,冷笑,“拿着我用过的匕首来杀我,是想客气客气给我送武器吗?”
匕首拔出,那人腔子里却没有血液喷溅出来,匕首上的暗纹愈发诡异鲜亮,仿佛将他所有的血液都吸走了。
“看来我真是离开得太久了,久到你们都以为我是一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了……”徐青横匕身前,唇角勾起,眼神幽暗晦涩,让人后背发凉。
——本以为这个阵法已经万无一失,哪知她这些年竟然又变强了,一番辛苦准备就此作废。
天枢的人对她这个眼神太熟悉了,以往每次她露出这幅神态,都意味着马上有人要凉凉,在场的人瞬间戒备起来,灵力壁刹那间从脚底升起,把他们牢牢护在里面,无数道发着金光的符文冲着徐青飞去,裹挟着强烈的罡气,力求在她出手前制住她。
徐青眼尾吊起,眼中满是冷嘲。她一手握着匕首,一手飞快地在半空中画着符,灵力飞速在指尖凝聚,如有实质。
来了!
毕竟是久经训练的精英,天枢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一战!
就在他们的法咒刚发出去的时候,他们看到徐青她——
她——
——她拉开了窗户,扭头就跳了下去。
天枢:“???”
九安。地下监狱。
阿荼从昏迷中醒来,想歪一歪头,却感觉自己的脖子被牢牢地锁了起来。
她一愣,动了动四肢,才发现手脚都被拷在了地面上。
谁干的!
哪个龟孙敢关老子!
怒火蹭地一下窜上脑门,阿荼用力撕扯,尖牙都因愤怒而露了出来。
这个地方禁锢了她的法力,但阿荼本身就不是以法术为长的妖,愤怒之中长长的利爪“蹭”地弹出,弯勾型爪子的尖端正好砸在手腕处的玄铁镣铐上,瞬间发出金石相击之声,坚硬的镣铐竟然被砸出了一道裂痕。
有了裂痕的玄铁威力大减,阿荼用力一挣,手腕上的镣铐登时断裂。
她坐起来把脚上的玄铁弄碎,整个人从束缚里挣脱出来,几步跨到监牢门口,照着门锁就是一脚。
“咚——!咚——!咚——!”
门震动的声音让即将踏出这层监狱的男人瞬间警醒,他一惊回头,只见巨大的兽爪劈头盖脸地抓了下来!
徐青轻巧地在横梁上借力,绕到了旁边那栋楼的背后,擦着墙壁落到地上。
必须得尽快摆脱他们。
就在徐青心电急转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把她拽进了一个储藏室里。
“谁?”徐青一惊,谁竟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她?
“是我,咳咳。”那人咳嗽着,关上了储藏室的门,转过身来面对徐青。
借着幽暗的光线,徐青看到了他的脸。
“师兄?”徐青惊讶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来人正是谢风一。
她没想过两人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当年徐青离开,谢风一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身上满满的朝气。
而现在,他身形瘦削,面色苍白,不停地咳嗽着,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右肩上还有几道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与徐青印象里的他判若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徐青看着他现在的样子,除了惊讶几乎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不论是为当年的背叛而愤怒,还是为如今他显然过的不好而感到快意。
平静得和她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也许在她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她就早已放下了吧。
如今他们,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谢风一断断续续地咳嗽着,说:“总部出事了,有人叛变。”
他示意徐青跟自己走,徐青跟在他身后,看见他打开了储藏室的内门,门内是一条向下的楼梯,散发着阴渗渗的寒气。
“这里通向地下车库。我们边走边说,咳咳。”被潮湿的气流一激,谢风一咳得更重,他解释道,“打穿了墙就是九安的车库,我的人已经在等着了,可以随时带你去界碑那里。”
徐青跟着他往下走,突然问道:“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刚刚的叛乱里伤到的。”谢风一简短地解释了一句,“你离开总部之后,师父请几位前辈出面维持界碑,但他们毕竟不是被界碑主动认可的人,工作起来非常艰难,甚至开始逐渐被腐蚀……”
他带着徐青下了楼梯,穿过空空荡荡的地下车库,“我和师父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想要破坏界碑,废除人界壁垒,让神魔重现于世……他们疯了。”
“怂恿卢琪琪在隧道害人的,在隧道布阵想要杀我的也是他们吗?”徐青问。
谢风一点点头,“是的。你是唯一被界碑承认的人,他们不能让你回到总部。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叛变了,我和师父被分开关押,直到霜序今天回来撞破,把我救了出来。”
徐青问:“霜序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谢风一咳嗽着,“当时情况紧急,我们走散了。她叮嘱我一定要把你送到界碑那里——界碑已经要开始崩溃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车库尽头,徐青看到面前脏兮兮的水泥墙面上被破开了一个半人多高的洞,想来谢风一方才就是从这里穿过来的。
她跟着谢风一钻了过去。
刚一抬头,就被枪抵住了脑袋。
徐青慢慢直起身来,那枪口也跟着往上移。徐青用余光扫视一周,发现她和谢风一已经被团团围住,谢风一的喉咙上紧贴着一把匕首,随着他压制不住的咳嗽在他的脖颈上切出一道道血痕。
徐青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后方那个站被保护起来的老人。
“师叔,好久不见。”徐青把手背到背后,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我只是回家看看,您不用这么隆重地接待……”
那人是俞沛生的师弟,常年穿一身黑,性格古板,负责九安内政,和徐青一向不对付。
老人沉沉地笑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石块划过的干瘪树皮,“大侄女,你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手下押着徐青走到老人前方,老人亲自给她打开了电梯门,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胜券在握的舒畅,“大侄女,请吧。你受罚期间私自离开监督区域,擅自回到总部后又打伤同事,先去牢里待几天吧。”
徐青被无数把枪抵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进去。
九安的地下监牢和车库并不在同一个空间,这辆电梯通向的也只是转接通道,但通道是单向的,进去了就难出来。
老人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电梯门关闭之前,徐青突然说:“等等。”
“怎么了?”老人问。电梯内的手下将电梯按停。
“我已经几年没见过我父亲了。我知道我下去了就谁也见不到了,所以想问问……”徐青似乎有些激动,不自觉地上前走了一步,直视着他,“我父亲他……他怎么样了?”
老人说:“你当年走了,就和总部再无关系了,俞沛生的事与你何干?”
徐青又上前了一些,脚几乎要踏出电梯门口,“刨除九安的身份,我不过是个女儿,他是我的父亲,我问问父亲的安危有何不可?”
老人古怪地笑了一下,“你真想见他,就下去见他。”
“什么意思?”徐青警觉——结合谢风一之前的陈述,难道俞沛生被关在了地下监牢里?
老人不耐烦了,挥挥手示意手下带她走,“假惺惺地装什么呐。你和他怎么成为父女的,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等等!”徐青一个激动向前倾身,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解释清楚之前,我是不可能走的。”
电梯里的手下因徐青之前乖乖束手就擒的样子而放松了警惕,竟然真的让她挣脱了,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抓住了老人,幸而老人并未责怪。
或许被徐青的表现所影响,或许是回忆起了往事,老人在被徐青抓住胳膊后就沉默了。
徐青没有松手,一小步一小步地凑到老人跟前。
老人的身体突然小幅度地抖动了起来,面色逐渐闷红,他的手下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老人这是被挟持了!
从被抓开始她就一直背着手,原来是在悄悄地画符,而方才她故意提起俞沛生,也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合理的靠近老人的理由。
察觉到手下的反应后,徐青也不再费力伪装,空着的手瞬间抽出了从天枢那里夺回来的匕首,死死地卡在了老人的脖子上,冷冷喝道:“退后!”
老人刚刚用尽全力挣脱控制,脸被憋得紫红,一下子被放开忍不住猛烈地咳嗽喘息起来,却囿于脖子上闪着冷光的匕首不得不使劲憋着气不让喘息太剧烈,一时间无比狼狈,心里恨极,破口大骂:“蠢货!一群蠢货!”
徐青冷笑:“师叔年纪大了,还是少生点气吧,哪天气死了算谁的?”
她挟持着老人小心地向车库里走,余光在没停几辆车的空旷车库里环视。
王霜序的车还是停在老地方。
徐青走到车前,身后跟着一群不敢贸然动手的昔日同事,她看着车玻璃里反射出来的谢风一的身影,用语音控制打开了车门。
就在老人以为她会把自己塞进车里挟持逃走的时候,徐青把他甩起来用力一抛,喊道:“接着!”
所有人都愣住了,老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滑稽的抛物线,被扔到了人群的大后方。
谢风一瞬间反应过来,周身灵力一振,获得了短时间摆脱压制的机会后精准地接中了老人——他再一次成为了人质。
而徐青已经迅速启动车子,油门踩到底,横冲直撞地离开了。
老人气得发抖,冲着车尾气大喊:“你不管你爹的安危了吗!!!”
空气里传回徐青的哈哈大笑声:“我和他怎么成为父女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徐青把原话还给他,高声作别:“再见了糟老头!”
徐青横冲直撞地驶离了总部大楼,调转车头就往海边飞驰而去,她把车窗敞开,海风不断灌进来,吹得她长发飞舞。
徐青呼吸着清凉透彻的空气,突然觉得自己多年来的郁气被冲散了。
这几年她太过于作茧自缚了,把自己整个人都包在了重重困顿里,做什么都缩手缩脚,连那一汪碧蓝的胶州湾都不敢跨越。
明明可以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的。
就像今天,即使没有准入,她也可以闯进去,何苦费尽心思又躲又藏?白白浪费宝贵的时间。
她沿着中山路一路向南,把追兵都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风驰电掣,疾风急火,引起了路人的阵阵惊呼。
快到海边的时候,在中山路和太平路的交叉口,一排穿着天枢制服的人横亘在路中央,站成奇怪的队形,徐青认出他们是在组阵。
可以啊,这么短的时间就准备好了。
徐青眯起了眼睛,毫不在意地冲了过去。
就在快要撞上的时候,天枢的阵法成型,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巨大的网,汽车陷进了网里,四轮飞速转动,车身却却徒劳地原地停滞下来。
天枢众人见她已入网,齐齐念咒,中间那人走到一个方位,猛地跺足!
无数道灵力交错着涌出,附着在那张网上,一时间竟发出了刺眼的金光!
在这片金光里,网迅速收缩,把车紧紧地裹了起来,竟在车身上勒出了深深的勒痕!
网越缠越紧,眼看就要把这辆车挤爆,车子却突然猛烈震动,磅礴的灵力顷刻间涌出,生生把这张网绞成了齑粉。
车子发出一声轰鸣,狠狠地向前冲去,擦着他们的衣角飞驰而过,兔起鹘落间就冲出了包围圈,来到了栈桥公园里。
车子沿着桥身一路向南,转瞬间越过了回澜阁,冲出了半圆形的防波堤,怒吼着冲向了蔚蓝空旷的大海!
在人们不敢置信的目光里,那辆车并没有立刻掉进水里,而是直直地向前,如同在海面上飞翔。而大海也热情地迎接了它,原本平静的海面波涛骤起,以车为轴,两侧突然涌起了层层巨浪,把车子吞了进去!
丰沛的水汽阻挡了人们的视线,等到风平浪静,那辆车已经毫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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