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应该是结界的最后一层，破了这层的阵就能回去了。”王霜序说，“我感觉到，这一层的关键，就在那辆车上。”
徐青点点头，和王霜序一起走向轿车那里。小孙留守在原地。
徐青看着那辆车，感觉有几分眼熟。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这不就是集合之前她看的晚间新闻里的那辆车吗？
与新闻镜头里相比，它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过破旧了，像是已经在这条隧道里闲置了很多年一样，车上全是锈迹和落满的灰尘。如果不是车牌号还能依稀看出与新闻上的相同，徐青绝对认不出来是同一辆车。
丹朱看到了向自己走近的徐青，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下，“小丫头，还活着啊。”
徐青用尽全力把深恶痛绝的表情收回去，挤出一个笑容，“不劳费心，我虽然生得比你晚，但绝对比你活得久。”
“妖？还是魔？”严肃站直了，问。
丹朱手臂支在车窗上，说：“你猜。”
严肃皱眉，“说的什么幺蛾子……”
丹朱说的依然是古时候的修者官话，如今这门语言早已废弃，在场的人里只有在九安总部长大的徐青和王霜序学习过，能和她无障碍交流。
丹朱指了指徐青，说：“小丫头，你过来翻译。”
徐青不搭理她，自顾自地思索着。
既然不会开车，为什么要做进驾驶座上？
刚才的撞击很剧烈，车头已经毁的不成样子了，驾驶座应该被挤得很不舒服吧？她为什么不下车？
“你出不来？”想到这一点，徐青不由有些幸灾乐祸，嘲笑道：“你倒是心疼那只鬼，结果她连你也关起来。感觉如何？”
丹朱的眼神突然锋利起来，她冷冷盯着徐青，车前突然燃起熊熊烈火 ，直扑徐青而去！
徐青灵力被封无法抵挡，王霜序迅速把她拽到身后，召出一张水盾挡在身前，却被火龙轻而易举地冲碎——王霜序是技术型智力型选手，武力法力本就略逊一筹。
火焰霎时包住了两人。
“哎！小心！”后面的小孙张大了嘴巴，一脸担忧。
“踩到你的痛脚了？”徐青的声音从火焰里传来，丝毫不见狼狈，“你出手截人的时候就该明白，你想救的那只鬼不是什么可怜巴巴纯良无辜的受害者，而是一个受了委屈却不敢反抗，只会把痛苦施加在弱者身上的凶手。”
火焰被从中间分开，压倒在地，逐渐熄灭了。
王霜序的手按在徐青的后背上——关键时刻，王霜序将自己的法力渡给了徐青，二人师出同门，又是多年的搭档，使用对方的力量可谓得心应手。
严肃眼中有一丝动容。把自己的力量交给别人，或是任由他人灵力侵入自身，都是很危险的行为。而这对师姐妹却能毫无芥蒂，也难怪人们将她们并称“双璧”。
丹朱听了徐青的话吗，低低地笑了起来，“呵，真是讨厌死了你们这副冠冕堂皇指责别人的样子……”
“能别吵了吗，你们看上面，结界要塌了……”一直关注着周围的小孙提醒道，“塌了我们都出不去。”
徐青抬头看去，只见隧道黑漆漆的穹顶突然裂了一个口子，像黑缎布匹被撕裂一样。很快，裂口越来越多，从远及近，从穹顶到脚下，无数冒着白光的裂口把这条隧道分割成无数碎块。
结界要塌了。
如果结界彻底坍塌时他们还没有出去，就会和结界一起分崩离析。
“集合。”王霜序短促地说了一句，飞奔回组员们聚集的地方，徐青与她默契十足，刹那间就明白了她的打算，拉着严肃快步跟上，和小孙、组员们站在一起。
罗盘形的幻影凭空出现，发出的辉光笼罩了他们，澎湃的灵力在光晖中游走，很快光芒所到之处的空间迅速收缩、折叠，像揉纸团一样聚拢在一起，徐青感觉到这一方小天地与外面的结界之间的联系在逐渐断开。
他们会在这片区域里安全地回到现实世界。
徐青握着挎包的带子，松了一口气。
不经意间，徐青看到了包里露出来的那束长发。
那是之前打斗时，她从丹朱身上削下来的头发。
柔软细顺的青丝，和它的主人完全不同。
她回头，看向罗盘幻影外面，隧道还在持续坍圮着，远处的天顶、四壁和路面已经崩溃成大大小小的黑块，很快就要蔓延到轿车那里了。
丹朱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对了，她被困在里面了，出不来。
在这片即将崩溃的世界里，徐青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个想法：虽然她很讨厌，但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你要干什么？”敏锐地察觉到徐青的反应，王霜序当机立断地出声制止，“不许去！”
这时，丹朱抬起了头，朝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她惯常的嘲讽、蔑视、厌恶和其他一切情绪，平静得如同无波古井。
一刹那，徐青与丹朱眼神相接。
徐青突然萌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如果不去，她以后会很后悔。
“你们先走。”徐青说，离开了罗盘的光晖笼罩的区域。
“徐青你疯了！回来！”王霜序在她背后大喊，想去把她拉回来，然而罗盘与她息息相连，她一旦离开这里，罗盘所能庇护的区域必然移动，地上无法动弹的组员们就会被遗弃在这片崩溃的结界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青奔向那辆破损的轿车。
王霜序双手相扣，口中吐出一句又一句咒语，尽最大努力延长罗盘能维持的时间，想要拖到徐青回来。
徐青避开脚下支棱的水泥块和上方砸下来的坠落物，小心而迅速地跳跃到轿车旁边，匆匆拉开驾驶室的门。
她果然想的没错，这里的禁制只禁锢车内的人，如果在车外就可以轻易打开。
她有一种古怪却笃定的直觉：她总觉得这辆在内无解的车原本是为她准备的，就像上几层和这一层结界里，专门针对她的封锁灵力的阵法一样。
只是丹朱意外出现，代替她被囚了进去；王霜序又突然来到，解开了前几个阵法。
否则，她会被长长久久地困在这条隧道里。
是谁对她的灵力这么了解？又是谁对她有这么大的恶意？
想的虽多，却只是刹那间的事。徐青急匆匆地把丹朱从驾驶室拖出来，抓着她就往回跑。
丹朱注视着徐青抓在她手腕上的手，眼神复杂。
“来不及的。”她说。
这时，整条隧道猛地一震，崩解的速度陡然加快，剧烈的震动让徐青几乎稳不住步子。
“别吵。”徐青恶狠狠地呵斥了一句，加快速度往罗盘那里去。
一大片混凝土重重地落下，正对着她们的头顶，徐青紧急后跳，避开了这次危机，然而前面的路经此一事被庞大的混凝土堆彻底阻住了。
她们踉踉跄跄地爬到了混凝土堆的顶上，看到了远处笼罩在朦胧光辉里的那群人。
王霜序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再不走，罗盘的力量就无法带着所有人安全离开。
在结界的排斥之下，罗盘隐隐有崩坏之势，很快，他们所在的区域就被挤出了这条隧道。
剧烈的冲击感过后，王霜序、严肃、小孙，还有昏迷了一地的组员们，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的胶州湾隧道里。
罗盘的幻影消散了。
“徐青没回来吗？”王霜序紧紧抿着唇，明知故问。
“……没有。”小孙低着头，被伤感的情绪包围。
结界里。
整个世界都在崩塌，裂口已经蔓延到了她们脚下的混凝土堆，她们立足之处眨眼间土崩瓦解。
隧道崩解成了碎块，消失在浓稠的黑暗里。
徐青感觉到自己在下坠，不停地下坠，沉沉地坠入无底深渊。
这种生命无法自主的感觉，实在是，太讨厌了。
突然，一片明亮的温暖延展开来，柔柔地包裹住了她。
徐青眼睑颤动着，奋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了一片烈烈如火的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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