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文回到县城后听她娘说了不少事。
譬如那福双赌坊关门了。宋云锦被她的县令姐姐拖着来了方家道歉。而她娘也不愿和这县令撕破脸,故而只让她还了一半银子。
自此两家算是清了账。
那罗荣么倒是没动静,应该说整个袁家都没动静。仿佛她们买通方四暗害方思文这件事根本不存在一般。
方母说的气愤,方思文却听得发笑。
袁家人胆子何其大,买通方四算什么,这都敢买通山匪要她的命了……不过这些她倒是没有同她娘说。
说这些话的时候没避着来家里做客的苏然,方思文看见苏然惨白惨白的小脸也有点后悔。
他怕是将袁家做的事全都归结在自己的原因上去了。
当下方思文也有了悔意,在饭桌下悄悄捏了捏他的手。
苏然对着她露出一个苦巴巴的笑,又惨兮兮地埋下头去吃饭,味同嚼蜡。
心里却更是讨厌那袁九了。
方思文看了看她那喝高了的娘,揉了揉额角,带着苏然先行离了席。
“来,笑一个。”
苏然微仰着头,笑得丑丑的,小眉头都还蹙着呢。
逗得方思文一乐,“是不是厌烦死了那袁九?”
苏然一瞪,“生气,想揍她。”
他本就奇怪,方姐怎么会去赌坊的,今日一听,原来是因为袁家!
方思文捏捏他软乎乎的小拳头,乐不可支:“恶人自有恶报,你且等着看就是了。”方思文想让他开心些,就问他:“你的嫁衣缝得怎么样了?”
别人都是绣,他是缝。
嗯,没毛病。
苏然小口一翕一合地,半天没说点什么出来。
“嗯?该不是绣坏了吧?”方思文挑眉。
苏然有点急,该怎么说呢?说娘给买的是成衣,只要他绣两条边上去即可?
太……太丢人了!
“你,你且等着看就是了,不会绣坏的!”
“好。”
方思文看了眼天色,快入夜了……突然想起什么,拉着他去取了那小兔子提灯来。
苏然看见时瞪大了眼,小口也微张。
然后……
然后抱着那小提灯就不松手。
方思文爱怜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喜欢?”
“喜欢。”苏然弯唇,捏捏兔子提灯上的长耳朵。
“既然是为妻讨了小夫郎的欢喜,是不是该给我个奖励?”方思文微俯身,与他对视。
苏然惊得差点脱了手,赶紧抱好小灯,“什么奖励?”
他怀抱里晕黄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那张白皙的脸庞,他垂着眼眸,眼睫忽扇。像一把小刷子,撩得方思文心中微动。
两个人靠得极近。
“这奖励,还是我自己来讨吧。”方思文看见她害羞的小夫郎,颇为无奈地笑了。
“嗯……唔?”苏然猛地睁大眼,不可置信。
唇边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
是……是她的唇瓣。
小兔子灯掉到了地上,轻轻摔了一下。
然而他已经顾不上。
他心心念念的人捧着他的脸,唇瓣相贴,软滑的舌尖蹿进他的牙关,带着一缕霸道的气息,与他津液交缠。
“唔,呼……”
夜色不知何时悄悄将来,他瘫软的身子险些立不住,被她用双臂箍着腰,才堪堪伏在她怀里。
“小姐,主君说苏少爷……”阿双一开院门,就看见了……
那院落中吻得忘我的两人。
阿双:呃,完了。
被惊住的苏然猛地往方思文怀中一躲,撞上那软趴趴的两团,结果差点把自己给羞死。
方思文额间青筋一跳,低头看见自己怀中不敢抬头的少年,嘴角又轻翘:“我爹说什么?”
阿双:“主君说苏少爷该回府了,要您亲自把苏少爷送回去……”呜呜呜,他完了。
“好,我送他回去,你先出去。”阿双再不出去,恐怕怀里这个小家伙要把自己给羞哭了。
“是。”
又过了好一会儿,怀里还是没动静。
方思文吻着他的发顶,问他:“苏少爷,好了么?再不回去你恐怕今日要留宿方府了。”
怀里的人微微一动,闷在她胸口,小声道:“还要,再一小会儿。”
方思文伸手挑起他的小下巴,“还没羞完?”
她定睛看,少年双颊粉嫩,大眼湿漉漉,饱满的唇瓣也微微发肿,似乎在控诉她方才吻得太蛮横。
……方思文觉得自己定力有点差。
她别开眼,心道这可真是个单纯无知的小妖精。
小妖精又把脑袋埋下去,一声不吭的。
就是耳廓还绯红一片。
方思文怕自己控制不住,故而只是牵着他往外走。
苏然却蓦地想起什么,“方姐,我的小兔子……”
“好好好,小兔子。”方思文俯身给他捡起来,挂在小手指上,“好了吗?小少爷?”
苏然努了努嘴,用双臂抱着小兔子提灯,开心地点头,“好了。”
“可以走了吗小少爷?”方思文捏他的脸,她就是不明白,十六的少年了,怎么脸上还这么肉肉的,软软的。
苏然怨念地看她一眼,怎么这么喜欢捏他的脸?故而他嘴巴一撅,骄矜地小手往她面前一
摊,“走吧!”
方思文牵过那只软乎乎的手,高声道:“走了,送小少爷回府——”
苏然羞得不行。
最后,最后当然还是乖乖地被牵着走了。
……
“娘!!您不是说这事肯定会成的吗?为什么方思文还活着?为什么!”
袁衡看着跌跌撞撞从房中跑出来的女儿,脸色沉了下来:“阿九,娘在谈事,你先回去休息。”
袁九抖着唇看了眼和母亲谈事的人。
那人一袭黑衣,她相貌极冷,分明是剑眉俊目,偏生阴冷。此时正抬目淡定地与她对视。
袁九只感觉被睨了一眼就遍体生寒——这个人眼底空洞,看她…就像看死人一样。
袁九脚步一顿,生生扼住了心底的疯狂,“娘……那我先回去休息。”
“嗯。”
袁九一步作几步地回了房,袁衡才转头看向那黑衣人,“先生,您给的东西很不错,我儿的伤势果真好了许多。不过如今不服那药便时而犯疯劲……您这药,当真……”
黑衣人冷眼扫了过去,“她的心病你可不要推到我的药上来。”
袁衡一顿,她也明白,女儿最近的不对劲都是因为那方思文归来……
就连她也没想到,方思文竟然真的能从山匪底下逃生。
一旦方思文中举,恐怕日后更难收拾她了。
“既然令千金已经好了,那咱们钱货两讫,我告辞了。”黑衣人站起身。
袁衡连忙叫住她:“先生且慢!”
“何事?”
“这药……先生手中还有多少?”
黑衣人转身看向她,双眼微眯:“你要做什么?”
袁衡朗笑起来,眼中晦暗:“我儿这些日子大好,都是靠了先生的药,可这病到底没好透……”
黑衣人神情不变,“备好银两,明日送来。”
“多谢先生。”
黑衣人越墙而出,身姿利落,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
袁衡感慨一声,便回屋安抚女儿去了。
“九儿!我说了多少次,你不要为了苏然乱了心神,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床榻上的女子满脸憔悴,满眼骇人的疯狂。她的四肢都在颤抖,抓这床沿的指尖毫无血色,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娘……!杀了她吧,把苏然还给我!”袁九抖着嘴唇,“苏然应该叫我袁姐的,我与他才是真
正的竹马青梅,方思文算什么,她算什么啊!”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袁九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娘!连您也不肯帮我……”
袁衡虚虚握了握自己打人的手,气焰沉浸下来,“九儿,你爹去了,娘就你一个女儿,不帮你还能帮谁?”
“那你弄死方思文啊!”
“你别急……我已经有办法对付她了。”姑且这么说吧。
“真的?”袁九试探地问,“这一次不会再失手了吧?”
袁衡颔首,“放心。”
袁九四肢仍在颤抖,不过比起之前的颓废模样看来,此时仿佛回光返照似的精神反而让袁衡更加担忧。
那药……分明她给别人也试过了,也没有出现九儿这种情况。难道那黑衣人说的是真的,九儿会变成这样,真的不是那药的关系?
袁衡轻轻环住女儿发颤的身躯,心中发狠。
方思文……区区一个方思文,将我的九儿害成这样!怕只有你死了我的九儿才会恢复原样了!
贴在母亲怀里的袁九似乎终于冷静下来,眼神逐渐清明。
“娘……”
“怎么了九儿?”
“给我吃点药吧,再给我吃点药,我要去见苏然……”她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神情委屈,“娘,我不能就这样去见苏然……”
袁衡皱眉,心中越发不安,“我叫人进来给你梳洗。”
“不!娘,我要吃药……只有吃了那个,我,我才能好。”袁九祈求地看向母亲。
袁衡咬牙,“九儿,你没有病,不用吃药!”
袁九恍然地看向自己的四肢,“可是……方思文打了我,我还没好啊……”
袁衡心中惊疑不定。
最后拗不过袁九,叹了口气:“我去让人把药端来。”
“谢谢娘……”
袁衡点了点头,扶她躺下,随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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