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李宪被卫士强压着,王守规恨恨道,“打五十大板,能不能活下来看他运气!”
李宪一脸愧疚,认命的躺在凳子上。
板子打下来,他松了口气,没往背上打,他师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
五十大板下来,李宪也不好受,整个屁股都烂了,他人也浑身是汗的昏了过去。
王守规眼里闪过心疼之色,这是他最小的徒弟,打在他身,他不是不心疼。
可他要是不下狠心,一旦官家出手,他小命难保!
把他提拔到侯爷身边是让他有个好前程,谁料……
小侯爷不愧是官家的孩子,平时表现的多信任李宪,结果见人碍事,转眼就把他支走了。
“将他抬回屋去,请个大夫好好瞧瞧,别侯爷回来后怪罪下来。”王守规说完回屋换了身衣服,对余下的人说,“你们守着府里,我进宫请罪。”
赵祯正在批阅奏章,听到内侍来报王守规求见,随放下笔,揉了揉鼻梁叹了口气。
“让他进来。”
王守规一入门就向官家请罪,言自己没看好侯爷,不留心让他离开东京。
这事赵祯已经知道了,卫士是他派的,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报了上来。
“无妨,那孩子想跑,总能找到机会,王卿不必自责。”
王守规心里一松,说了第二件事,他向官家请辞,言自己力微,怕是无法服侍侯爷。
赵祯看着王守规比之前更加苍老的模样,不由内疚,是他亏待了他,让他一大把年纪还要操心俗事。
叹了口气,赵祯开口,“侯府我会另派人接手,王卿回去好生休养。”
王守规颤颤巍巍的道,“是老臣无用,无法为官家分忧解难。”
赵祯好生劝说一番,才让人送他出宫。
等人离开,赵祯想到繁荣中满是危机的大宋,又想到天真不知事的赵景,不由连连叹气。
“来人!”
张内侍走进来。
赵祯询问他侯府发生的事,得知王守规亲自打了自己的徒弟后,他沉吟一声,“之前朕给过他们机会,还是让景儿轻易跑出去。吩咐下去,除那被打的小子,府里伺候的各打二十板长长记性,再发生这种事绝不轻饶。”他脾气再好,也不容许他人忽视自己儿子,好好一个人竟然能看没了!
命令传下去,宫里派人亲自执行。
一时间侯府棍棒声遍地,隔壁宝录宫的小道士听到动静趴在墙头偷看,立时被吓的变了颜色。
赵景不知道这一跑将牵连多少人,也让某些人措手不及。
昨日他们到郑州时天色已不早,进不了城摸黑找了个农家借宿,这一早就被村子里的人围观。
好在只是远远观望,只小声对着狄咏指指点点。
“这后生可真俊……”
“比村长家的桂花还白呢!”
……
这音量不小,赵景都能听见更别提自幼习武的狄咏。
狄咏一脸窘迫,他这肤色遗传了他爹,天生肤白,在西北那边还好,风吹日晒,糟蹋的没人关注他这张脸。
岂料搬到东京后养了一年,养的比妇人还要白皙。
为这肤色他都不爱出门,前些日子他不小心打破了娘屋子里的一盆牡丹,虽然娘没怪罪他,但他知道那是她最心爱的一盆。
他几番打听得知西市花市有牡丹,特意跑去寻,从而得以遇见四郎……
狄咏知道自己容貌出色,却从来没有遇到这种直白的夸奖,一时间脸胀得通红,不由向赵景投去求救的眼神。
“四郎……”
赵景上前一步,大大方方道:“各位姐姐放过我这兄弟,他脸皮子薄,有什么好话就冲着我来!”
“小兄弟你可真会说话,该不会是见人就喊姐姐吧?”村里几个半老徐娘发出浑厚的咯咯笑声。
赵景面不改色,一口一个姐姐将人哄得“花枝乱颤”。
狄咏瞪大了眼,像是头一回认识赵景。
等赵景将人哄高兴了,他想打探的事也了解的八九不离十。
“跟几位姐姐聊天十分开心,可惜小子还有事,下次要是路过一定还过来找几位姐姐。”
“小兄弟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我们也不耽误你了,下次再来咱们村,姐姐请你吃枣。”
一伙儿妇人高兴的结伴离去,走了几步又开始拌嘴。
“徐寡妇你都能做人娘了,还自称姐姐好意思吗你?”
“哎,王家妹子,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你能喊弟弟,我怎么就不能……”
等妇人们走远,赵景回过头来就对上狄二哥崇拜的眼神。
赵景不自在的咳了咳,“怎、怎么了?”
“四郎好厉害,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打发走这些年长的妇人?”狄咏崇拜道。
他问要学会这一招,以后就不怕那些来家里做客的婶婶们了。
赵景笑着逗他,“这可不行,此乃我独门绝技。”
狄咏佯装失望,“那算了。”他侧目看赵景满脸失望不由偷笑,四郎这表情也太明显了,他就不问。
“对了,你问过了砖窑在何处吗?”
赵景遗憾的咂摸了下嘴,说:“就在这附近。”他可不是白喊那么多声姐姐,没耽误打探消息。
距离这里十多里的地方就是砖窑子的所在地,也在金水边上,因靠近黄河第一个被冲垮。
以前的砖模子都泡烂了,补不上人家定的砖赔了好几笔,就这样砖窑运转不下去了。
这还是郑州最大的砖窑厂,只是一场水灾就覆没。
要问东京有没有砖窑,那肯定有。只是人家干的好好的不可能转手,赵景要的又急,有人想到这个烫手山芋就转给了他,也打着人赵景碰壁的想法。
一块青砖,从筛泥到成胚再到烧成砖最少也有一百多天,这些人明摆着是让赵景先把钱投下去,因无产出碰个头破血流。
有些人连皇帝都敢坑,更别提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皇子,是不是真皇子还两说呢!
等赵景摸到砖窑的所在处,看着野草重生处处破败的窑子当即笑了两声,虽然已经有了底,他真没想到有人把他当冤大头,要了他一百贯买这破地方。
狄咏吓了一跳,“四郎,你没事吧?”
赵景摇头,“没事,只是低估了那些人。”竟然骗到他头上,这么个破窑子,还不如重新起一个。他来前得到的消息是,虽然是个荒窑子,可东西还好好的,招募人就能开工。
这显然是诓骗他不可能亲自过来一探究竟,哪料他偏偏过来了。
赵景走到原来堆泥胚的地方,这里泥已经化成了一坨成了个坡,爬上去后,意外看到不远处还有一间不大的砖房,砖房旁边搭了半截茅草屋做厨房,此时厨房烟囱冒气了白烟,显然是有人的。
赵景跳下来,“走过去看看。”
快到房前,一卫士前去喊人。
“有人在吗?”
“谁呀?”一老头从砖房里走出来,接着厨房又走出来一十岁左右的男童。
老头驱赶了一声男童,“你出来做啥,去做你的饭去!”话虽这么说,老头脸上明显带着对陌生人的警惕。
男童并没有听老头的话,固执的站在原地,一脸警惕的盯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
赵景见状,上前一步,“老汉莫慌,小子是东京来的,买下了前面的砖窑子,只是没想到破成这样,想找人问问情况。”他掏出地契给人看。
老汉满脸复杂,“你是新东家?”
“请问老汉是……”
老汉摇头退开一步,“几位进来再说。”说着打发走孙子。
砖房内被隔成了两部分,一块草帘子遮挡了里面,外面只一张瘸腿桌子,上面摆了几块灵牌。
老汉从外面搬了几块砖进来用来做凳子,赵景拉着狄咏坐下,至于卫士留了在身旁,其余的赶到外面去了。
见两个小郎君没嫌弃,老汉神色好了许多。
老汉姓姚,祖祖辈辈就是烧砖的,乱世期间姚老汉脱离前主来到此地落脚,看中的就是这块地方的土质,前面的砖窑就是姚老汉建设起来的,到他儿子手里发扬光大。
只是他儿子太贪心,接了个来自东京的大单子,不料运气不好黄河发了大水,窑子被洪水冲垮,接下的单子也无法按时交货。
契约签下,人家可不管天灾不天灾,老汉儿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乘着家人不注意投了河。
他前脚一去,后脚媳妇也跟了去,只留下姚老汉和孙子相依为命。
姚老汉变卖家业,又将砖窑子抵了债才让那大官人收手。
无处可去的他带着孙子来到了砖窑这边,住进了这间原先搭给做活的伙计休息的砖房。
知道赵景是砖窑的新东家,姚老汉当即开口,“我们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家,等找到住处我们就搬。”
姚老汉话音刚落,他孙子就跟炮弹似的冲进来,外面的卫士拦都没拦住。
“爷,俺不走,这里是俺家的房子,俺凭什么走?”说着他满眼戾气的盯着赵景一行人,那眼神就像是看闯入他家的恶人。
姚老汉张手给了他孙子一巴掌,“什么俺家,家已经卖了,这块地包括这房子都是别人的!”
姚老汉教训完孙子随即又对赵景保证,“贵人请放心,俺们不会死赖着不走。”
赵景忙拦住人,“老汉莫急,姚兄弟也消消气。”
“我也是被人坑了,来之前原以为窑子是好的,召了人就能开工。”
“老汉也知道这砖窑如今是什么个情况,说实话我们人生地不熟,就算想从新开窑都无从下手。”
姚老汉显然想到前头的状况,一脸唏嘘。
赵景趁热打铁道:“我想雇下老汉,重新召集人手将砖窑搭建起来,我想老汉也不希望这地方就这样荒废了。”
姚老汉有些意动。
赵景再接再厉,“等人多起来,我还打算请办个学堂,凡是来砖窑做工的人家都可以免费将孩子送去识字,老汉不为自己想想也为您孙子想想,我看您孙子聪明孝顺,不忍心埋没一块美玉。”
姚老汉沉默了,自家没落寞前孙子每日也是要读书的,这一年来因家变,孙子性子越发左了起来,他也没力气管教。
“真能送我家声儿读书?”
赵景画了块大饼还是肉馅的,“肯定会,要是考取功名,我送他去嵩阳书院!”
姚老汉当即拜道:“小人拜见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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