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端阳观察着所有人的反应,有的紧张兮兮的左右四顾,生怕成为被怀疑的对象,有的镇定自若,事不关己的看笑话。
因为李红卫是事件的亲历者,是最有嫌疑的那一个,他解释的那一句,虽然不足以证明他的清白,但是却无无法确定他的嫌疑。
现在谁都有可能是小偷。
丁云用手将自己的包袱摸了一个遍,放在手边的东西,自然是贵重的和食物,棉被什么的都装在一个袋子上放在行李架上面。
她已经确定包裹里两袋半斤的牛肉干少了一袋,可是对面的李红卫热情又温柔,那么好的人帮了她,她怎么好意思说出来泼人家的脏水啊。
再仔细一摸,脸色一变,放在包里的钱也不见了!
丁云的脸色苍白如纸,即便是在火车昏暗的灯光之下,也是如此的明显。这可急坏了看热闹的人,“这位女同志,是不是东西丢了,你倒是说句话啊,说出来我们也能帮你找找。”
丁云忙不迭的将包裹解开,“牛肉干少了半袋,还有我爸妈给我的钱票,都不见了。”
这时有人提醒,“大家看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少的,不会只偷她一个人的。”
一时之间,车厢里的小年轻们好像都被提醒了似的,纷纷慌乱的翻找起自己的东西来。丁云反倒不那么显眼了。
而此时震惊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乔端阳,简直镇静的有些不像话。
一来她刚才已经翻找过,清点了自己的物资。二来她的东西实在寒酸,比小偷还穷,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丢东西是肯定不会丢东西的。
无措的丁云就盯上了这个懦弱老实的泥腿子邻居:“乔端阳,你怎么不找自己的东西,你就这么肯定自己的东西没有丢?偷东西的人不会是你吧?”
乔端阳:???
她都避如蛇蝎了,这姑娘还能把屎盆子扣在她的头上?
“你有病吧?疑心病啊?”
哗啦一声,将自己的包袱抖开,几件带着补丁的衣物,飞了出来,铝制饭盒在地下咣当咣当,又新添了几个月球表面的痕迹。
“你看看有没有?还有没有?来吧,你自己搜?”
乔端阳一副泼出去的架势,实在太厉害了,很少有年轻的没结婚的女孩子这么豁的出去。
她将所有的口袋都翻转过来,两手一摊,摆着架势让她搜。
她可以不理丁云,也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甚至如果丁云肯好声好气的求她帮忙的话,她也可以费点功夫,到各个车厢去闻闻味道,看看牛肉干到了哪里。
可是丁云专捡软柿子捏的态度实在让人很不爽,她现在立刻决定,让丁云知道什么叫硬钉子,非得扎一扎她的手,让她知道厉害。
车厢里一时寂静下来,看着这两位,大家都查看了自己的贵重东西,没一个丢的,看来倒霉蛋只有丁云一个。
没有自己的事儿,看热闹才能更加的心无旁骛。
按理说这里边还真没有乔端阳什么事儿,见到她被泼脏水,李红卫心有不忍,几次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丁云咬着下唇,她也实在不知道到底是谁偷的东西,明明上了火车之后检查再三,牛肉干都踏踏实实的放在包袱里,她觉得很安心,据说到了农村就是吃苦受罪,她拿的家里用半年肉票换来的牛肉干,心里舒服多了,父母也不算对她太亏待了。
想到大哥是刚刚高中毕业,按理说也该是他去的,毕竟她在家里被宠成娇娇女一样的,父母怎么会忍心呢?想到平时父母说的,我们家就属云云最娇惯,男孩子皮实,养粗糙点也没有什么。
每到此时,邻居们就会用羡慕的,不屑的目光看着自己。
现在丁云觉得自己终于明白这种不屑的目光从何而来了,平时说的挺好听,从不重男轻女什么的,可是到了关乎前程的重要时刻,父母的选择一看便知。
她想,父母给的物质补偿已经够多了,只是父母没有能力把两个孩子都留在城里,她享受了父母的好这么多年,这一次应该让着哥哥的。
父母还是爱着自己的。
可是现在爸爸妈妈给的东西居然丢了!
一瞬间思绪万千,丁云看着眼前摆出一副无赖样等着她去搜身的乔端阳,脑子一热就要上手。
乔端阳在她的手还没有靠近自己裤兜的那一刻说道:“今天你要是搜不出来,就当着整个车厢人的面,给我鞠躬致歉。”
丁云目光一震,手哆嗦了一下,又缩回去了。
“凭什么,你自己想证明自己清白的,我凭什么给你道歉?”
“你要是不污蔑我,我用得着“证明”自己清白?”乔端阳恶劣一笑,看了一圈自己看热闹的人,确保每一个人都有认真在听,“等会儿你要是从我身上搜不出来,是不是还要说,肯定是我已经吃下肚了,要刨开我的肚子看看啊?”
“知道你带了牛肉干的可不止我一个,我妈在外边站着的时候,你那炫耀的嘚瑟劲儿可是好多人都听见了,要不大家都给你来个剖腹自证吧。”
乔端阳开始无差别攻击,好啊,你不是找我的事儿吗,那就把所有人都拉上,一个都别想跑。
这么说可就严重了,李红卫连忙站出来:“不至于,不至于,她也是丢了东西情急,现在虽说吃的不缺了,半斤牛肉干也是贵重东西,要好多的粮票,没关系有时候都不能买到的,这姑娘也是情急了。”
旁边赶集的老大爷忍不住了,事情朝诡异的方向策马奔腾,眼看就要霍霍到自己,可不能干看着了:“要我说,这事儿最有可能干的就是你,年轻人,你自己搜搜自己东西,让俺们先看一看,小妮子,牛肉干虽说是好东西,可是找不着就是找不着了,咱们少吃两口就行了啊。”
李红卫面红耳赤的,连忙将自己随身的包袱拿出来,挨着翻了个遍,果然什么都没有。
他也学着乔端阳的样子,将自己的衣兜翻了个遍,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要不叫这位大爷来搜搜我,你看,咱们男女有别,也不方便。”
丁云腮边带着泪珠,苍白的脸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红彤彤的香腮,“不用了,李大哥,我相信你。”
乔端阳:…………
真是无语极了,她的操作和李红卫的操作有什么不一样吗,怎么就区别待遇这么大呢,眼眶要承不住她的眼珠子了,白眼要飞到天上去。
她还以为丁云年轻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因为回城的变故,才会让她变成一个依靠着亲朋的菟丝花,对着男人一副面孔,对着女人又一副面孔。
原来早有端倪。
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说是屠修和这男人,年纪轻轻的这么早就眼瞎了,怎么会和这丁云早恋。
以前她跟其他的知青都不太熟,都是拜丁云所赐,她记得就是因为火车上的牛肉干事件,当时她看的包袱,自然而然的被丁云认定是她偷了东西。
虽然丁云没有证据,到了知青点却含沙射影的告诉其他人,要小心防备着她。
比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还伤人呢。知青们不接纳她,村民们对知青向来敬而远之,她几乎是孤零零一个度过的知青岁月。
想到这儿,乔端阳仍然愤愤不平,同时暗地里给刚才的自己,在心里竖了一根大拇指。
然后又有些鄙视自己,年轻时候的自己,被丁云压的死死的,她后来也反思总结过,认为是当时自己的外部条件不如人,家里没钱,自己寒酸,首先头就矮了别人一截。可是现在的她证明,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乔端阳慢吞吞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丢下去的饭盒,还是要自己灰溜溜的捡起。
把行李重新包裹好,今天的她第二遍认识自己的贫穷,饭盒也更破了,那就更不值钱了。
丁云很是不爽,然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下去也是自己不占理,她是知道的,她心里硌得慌,这个十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响来的乡下丫头,现在居然敢正眼看人了,还居然跟她使性子?!
她决定一整路都不理她了。
丁云以一种抗拒的身体姿态坐在座位上,相邻的两个人,活生生的坐成了十世仇人的样子。
然而乔端阳没空去理她,她又被打击到了,继贫穷之外另一个能打击到她的,也只有……丑,真的太丑了。
破烂的镜片给人最直观的冲击,明明玻璃上倒影还能看的,朦朦胧胧,虽然嘴唇干裂,脸色黑黝黝,但是五官立体,眼睛明亮。
这个从饭盒里掉出来的破镜子,年代久远,她已经忘记自己到底从哪里捡来的了,什么破镜子,还当宝贝似的放在饭盒里?
乔端阳看看自己,又看看丁云的侧脸,人家脸色虽然有些黄,可是光滑平洁。
自己呢?呵,她毫不犹豫的将镜子扔进垃圾桶里,背过身懒得看丁云一眼。
两厢一对比,是个人都会选择丁云,她开始怀疑找到屠修和之后,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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