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娘子的经历令人唏嘘,但不需要怜悯和同情,因为她本人不需要,用许娘子的话说:这辈子都是往前走的,我觉得自己越过越好,之后能够享儿女福,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好在意的。
三娘很喜欢许娘子豁达的个性,很值得她学习。
荠菜已经清洗干净,许娘子和林寡妇负责把它们切碎,不需要三娘插手,她就去厨房炒鸡蛋,真正不吃饲料走地鸡下的鸡蛋,用没有特殊气味的茶油炒出来,颜色金黄,味道很香,倒进焯水之后碧绿的荠菜里,青碧与金黄互相成就对方,食欲激增。
春味之鲜,在时在节,错过了这个时候,就算是采用最好的冷冻保鲜技术,保存的也只是表象,而非春天的味道。
为了增鲜,三娘切了一些蘑菇到馅料里,拌匀了闻闻香味就使人垂涎欲滴。
许娘子用手指沾了沾馅料送进嘴里尝了尝,“三娘调的咸淡刚刚好,这么一大盆的馅料让我弄,肯定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么就是味道奇奇怪怪的,还是三娘厉害。”
林寡妇表情淡淡地点头,她做菜的手艺一般,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咸菜,远不及三娘。
三娘笑着说,“我就是做的多,熟能生巧。”大盆的馅料她弄的不多,但小盆的多呀,在脑海里计算一下一大盆等于几小盆,放多少调味料就差不多有个数了。
做饺子当然要和面,用的粗面粉,颜色不如细面白净,但是味道好。三娘力气不够,揉面的事儿许娘子包了,她说,“三娘做的馅儿真是鲜,说不出来的好吃。”
三娘和林寡妇正在挑菌菇,等会儿吃饺子的时候每个人再一碗杂菇汤,菇类也是昨天收获最多的东西。
三娘捏了一朵香菇说,“我放了这个。”
“我做的时候也放了,没这么鲜啊。”
三娘解释,“不是看得见的香菇,我放了香菇粉。”
家里面的田螺小伙经常进山,摘了山野之味回家,家里面就这么几口人,摘多了吃不掉不说,吃多了还厌烦,可是扔掉了又可惜,三娘实在是做不到浪费的事儿。因此就把菇类野菜等等晒干了保存,三娘看着晒干的菇类得到了灵感,就搬了红泥小炉,炉子上放了一张铁网,把香菇焙干,焙干的香菇放进手摇的小石磨里磨成细粉,一定要多磨几次,粉末细细的用起来才好,这得到就是原始版本的蘑菇精了,可以当味精用,能让平平无华的菜摇身一变变得不同。
三娘听了咋舌不已,“三娘心思太巧了,让我可想不出。”
填饱肚子就要绞尽脑汁了,哪来的心思去琢磨怎么提升口感,也就是三娘来到这个世界后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才有闲情逸致在吃上下功夫。
蘑菇精她做过,小虾皮磨碎了做成的味精她也做过,就是干海带在她手上也没有逃过碾碎成粉的结果。不过安平镇不靠海,海产难得,磨成粉做成调味料太奢侈了,三娘试过一次就放弃了。
三娘说,“我估计我这些都是杭城里那些大家族玩剩下的,哈哈,他们于吃上下的功夫,我也想不到。”
林寡妇闻言抿了抿唇,轻言说,“我听闻世家每天都要用掉几十只鸡,就为了一口浓汤用来炖白菜。吃雀舌,鹅掌,用掉的更是不知凡几。”
“哎呀妈呀,有钱人吃的真是了不得,你们知道的真多,还是读书好,我们家小四看着也是读书的料,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们上下去。”许娘子把面团揉得虎虎生风,浑身干劲十足,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三娘和林寡妇对视一眼,受许娘子感染,也开始做了起来。三娘心里面转着烤鸡翅,卤鸡爪,麻辣鸭脖,怪味鹅掌……口水与纷乱的想法一同咽下去,她不能为了吃鸡爪就让十来只鸡没有脚脚!
林寡妇很会擀皮子,三娘就和许娘子包,出来一帘就让田一端着送去厨房,厨房里的灶上已经开始煮水,滚沸了就可以下饺子了。
三个人有说有笑,干活不累、速度又快,等看成品,几百个圆胖的饺子一字排开,非常有成就感!
孩子们一听先生说今天在学堂里吃饭,一张张小脸眉开眼笑了起来,要不是有先生镇着,欢呼声能够掀开屋顶!
当当当——
悬挂在樱桃树上的铃铛遥响了三声,三娘看向竹篱外,远远的有人家探出脑袋看了过来,朝着三娘挥挥手,知道书堂留饭的事儿了。让孩子们回家通知浪费时间,在第二次留饭后三娘就想到了摇铃铛的方式,规定了几声等于什么意思。
三下就是告知家长们,学堂留饭啦。
镇子小,铃铛声音能够被风送出去很远。
老槐树底子,有三三两两的人聚着说话,听到铃铛声,自然而然的话题就转移了过去,赵家小学堂留孩子们吃饭了~
“我孙子说了,先生家的饭菜最好吃,师娘手艺很棒。”
“哈哈,我也想尝尝。”
“不行了,你年纪大了,上不了学堂吃饭。”
“昨儿个买了三娘做的红烧肉,肉给孩子们分了,我就尝了点儿汁,那个香啊……”
“吃一次就忘不掉!”
赵先生收的学生不多,三十二个,年龄从九岁到十四岁,小林休病假,今天来了三十一个。还不到吃饭的时间,孩子们端坐在课堂上听讲,眼睛看着前面,东边耳朵听进去了很快就从西边耳朵溜了出来,五官中唯有鼻子最灵,不错过厨房飘过来的任何香味。
石县令等人都没有走,知道要吃饺子,哪有走的道理!先生不浪费资源,就让他们分别给孩子们上上课,这还是从三娘那儿学来的,她认为孩子们不仅仅要学习经义典籍,还要学习自然科学、生活哲学等等,请石县令讲讲为官之道、邢捕头说说查案之事、方师爷说说辅政之理、李友成总结总结自己失败的科举之路等等,比局限于课本好多了。
毕竟,不是每个孩子都会走科举之路,提前了解一下社会很重要。
三娘只不过提了几句,谁知先生听了进去,每月会请两三回“外教”讲讲课,让孩子了解更多。
这类的授课方式是杜老板没有接触过的,他以前不怎么和石县令的圈子混,他谋求的比较大,走的是达官显贵的高层路线。现在这条路有些恶心他了,在老爹的耳提面命之下,开始和石县令接触,今天来了赵家学堂更是让他耳目一新,不怀疑老爹让他接触接触赵先生是为了陈记猪肉档的猪脑壳……
站在书堂靠后的地方,杜老板小声说,“这倒是比死读书强。”
唐老板摸着自己的大肚腩呵呵一笑,“那是当然,我儿子在先生这里上了小半年,懂事多了。前两天从先生这边拿了红烧肉回家,竟然没有自己先吃,而是给他爷奶、他娘还有我先夹块肉,我吃在嘴里,心里面别提多高兴了。”
杜老板看看骄傲的唐老板没说话,想到家里面被老父亲宠得无法无天的儿子,恨不得现在就回家几棍子!他……他也想炫耀儿子!
李友成在台上说到伤心处,挤了几滴没能参加考试的伤心泪水,换来了孩子们唏嘘不已的叹息声,心下决定以后参加考试了一定不乱吃东西,耽误了考试时间就不好了。
李友成说完了,他的姻亲沈老板上去,沈老板长相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说话讷讷更是没什么文采,这是他第三次给孩子们上上课,前两次表现得不怎么好,现在心里面憋着一股子劲儿,一定要扬眉吐气,他说的也不是什么大道理,就讲讲在运粮食的路上遇到的山贼。
沈老板,“那是六年前,我押着六车粮食往容州送,经过无名山道的时候,冒出了四……六……是八/九个山贼!”
这个话题吸引孩子,山贼诶,打坏人诶,太刺激了!
下面的唐老板笑骂了一声,低声说,“还是让老沈占了先,我也想说这个的。老沈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也蔫坏,明明两个小毛贼硬是让他说成了八/九个大山贼,牛皮子都要吹破了。”
沈老板说完了就是唐胖子,唐胖子说完了就轮到他……想到这个,杜老板突然呼吸一窒,越来越紧张了起来。连忙拉住唐胖子的胳臂,杜老板问,“老唐,你准备讲什么?”
唐老板拧着眉头说,“山贼不能讲了,那就讲讲我年轻的时候怎么勇斗水匪?”
杜老板,“……”这个不靠谱的!
杜老板,“你遇到过?”
唐老板不容置疑地提了点儿声音说,“那当然。”被先生看了一眼,立马缩缩脖子小声说,“遇到过两三个水耗子,我坐的官船,他们没有靠近就溜了……哎,不然哪,就让他们看看你唐大爷的厉害!”
杜老板,“……呵呵。”
沈老板说的勇斗山贼受到了学生们的热烈鼓掌,沈老板红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走下了台,胸膛挺得老高,倍儿有面子。
唐老板上去了,在孩子们的目光中厚脸皮地说,“老沈遇见的是山贼,我有一年去进货坐的商船,遇到的是水匪……好家伙,十七八个壮汉抄家伙上船,要不是我与他们勇敢地周旋,保不准你们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赵先生,“……”
其他几个大人,“……”
孩子们不知道,纷纷瞪大了眼睛,唐老板的儿子小唐捏了自己的小胖手,听着老爹讲的紧张得一塌糊涂,最后听到老爹说战胜了水匪平安回家,他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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