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崔祚死得突然,他父母悲痛之下没能挺过去,半年不到都跟着独子去了。这辈子要不是没别人能信得过,纪肖堂是想让崔祚平安喜乐过一生的,最好天真到老。
网上有句名言,怎么说的纪肖堂不记得,大概意思就是折腾大半辈子,最后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侠肝义胆。纪肖堂希望崔祚就能这样。
听纪肖堂说他晚上约了发小一起喝酒聊天,岑远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纪肖堂自己换下的衣服有姜枫在整理。纪肖堂在这边给岑远目收拾,哪些是要还给公司的,哪些是岑远目个人的。
“这个咋不打开呢?”纪肖堂看到自己给岑远目的钢笔连外面的包装纸都没打开,顺手就要拆。
“别……”
纪肖堂哪里是真的要打,他知道岑远目特别喜欢拆礼物,他只是很想看到岑远目用上自己送的礼物。远在异国特意去买的礼物,这份心情总要对方的笑容作个交代,才会不辜负。
“你就不好奇吗?”纪肖堂问。
岑远目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速写本,本子上别了一只钢笔,跟纪肖堂送的那支一模一样。纪肖堂顿时傻了:“啊~你有一支了啊。”声音里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失望。
“不啊,就是你送的啊。”岑远目说到这里又像个小公鸡似的嘚瑟起来。他自负是手工帝,拆了礼物再原样包起来,然后礼物的盒子上贴上标签好好珍藏。他家里有一个柜子,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这些年来收到的所有礼物的盒子。分门别类,有标签有备注。像是一个博物馆。
纪肖堂一听来了兴趣,接过岑远目的本子。顺手翻了一下,第二体育场里里外外的速写有好几张。“你们老师规定每天几张?”
“一周五张,至少有一张是马克笔手绘。”
正说着,姜枫进来了,把纪肖堂的手机给他,电话那边是韩茗。“陈同是你的老师?”韩茗接起电话就说。
“是啊,陈老师是我的恩师。这次去日本,给他带了点东西,我不方便自己去,让姜枫帮我送过去了。怎么了?”
纪肖堂去日本,有几个结婚早的同学托他带一些止咳棒棒糖、退烧棒棒糖、奥特曼造型的退热贴……他想着陈老师家的小孙子年龄也不大,就给陈同各样带了一些。虽说千里迢迢给人家买药显得怪怪的,但是毕竟是一份心意。
“你小子,行啊!”韩茗笑着说。也是时运。许圣跟第五任妻子的老来子年方五周岁,是全家的小祖宗。昨天晚上发烧咳嗽,正巧陈同去许圣家聊剧本,看到孩子病了,第一时间把纪肖堂给买的“哄孩子的退热贴”给贴上了。
许圣原本不把纪肖堂太放在心上,他们这种剧一般不找流量小生,免费客串都不要。
国家台的剧,都是由几个国家级剧团选送的人。演技过关、政审过关这是基本,个别家庭情况复杂的,连配偶都要审进去,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给历史人物蒙羞的,才能进的了他们的眼。
像纪肖堂这样早早签了公司开始当明星的,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是这世界上的事儿啊,说白了,都是命。
许圣的小妻子漂亮是真漂亮,可惜是个没用的,遇事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家里的小祖宗高烧不退,老婆一直哭一直哭。许圣年纪大了睡眠本来就不好,这娘儿俩一起哭的,他也睡不着。
陈同拿来药的时候顺嘴提了一下纪肖堂,许圣拿起纪肖堂的演绎集锦自己进了书房。
反正不睡,不如工作。
看了集锦,许圣倒更有点睡不着了。这孩子功底扎实,走得也是正儿八经学院派表演的路子,他这种表演方式,更贴近国家剧团的要人风格,怎么就签了公司了?
许圣问起来,陈同才说。纪肖堂本来学得不错,个人形象、戏感都不错。大学头三年都压得很稳,没出去接过什么私活儿,也没做过什么不合适的事儿。除了上课、练习,就是去演话剧。基本上就是冲着国家剧团去的。可是这命啊,有时候真不好说。
大四,纪肖堂他妈出了车祸,肇事司机酒驾,保险公司不给赔。偏偏那个肇事司机家里穷的叮当响,说家徒四壁都抬举了那破房子。
纪肖堂打小跟他妈相依为命,冷不丁这么一下子,就有点慌神了。具体怎么个情况不知道,他们学校里也组织了捐款,干这行的不差钱,前前后后捐了有小十万。
可就这样,大四有半年,纪肖堂都没怎么来学校。听说卖了老家的房子,还欠了百八十万的外债,他妈的命还是没留住。
“所以,他是为了还债签了经纪公司?”
“嗯。你也知道咱们这种国家剧团的,往好了说,国家几级演员,国家几级导演,享受□□津贴的能有几个?大部分不都是吃这点死工资?”
许圣不言。这种死工资,吃喝不愁,但是想要再多一点可真没有了。这也是最近这几年,圈子里的一些老人儿为了挣钱到处接脑残剧、去商演、上综艺,说到底都是钱闹的。
钱,真是王八蛋。
许圣打电话的时候,纪肖堂正在台上表演。韩茗一听是许圣,立马跳起来就往许圣家跑。
这会儿听说见面会结束了,韩茗免不了叮嘱。“今天没有安排后援会的单独见面,你们一会儿就能回去休息。等下还有个告别,都是本公司的人。别忘了让姜枫多动点心思,你是红了的前辈,别显得太热情,也不能让人挑理。”韩茗虽然人不在,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絮絮叨叨。
方导是从地方台挖来的,来公司四五年了,稳扎稳打,这次是他导演生涯头一次出事故,虽然事故在后台,但公司要是追究他也难辞其咎。还有今天道具组的头儿心情肯定不好……这些个关系都要照顾到,好在纪肖堂跟姜枫都是情商不掉线的。
唯独岑远目,还真有点木。“岑远目……让他跟着你。”韩茗安顿完这个,不放心那个。“这孩子心善,按理说不会得罪人。但是心思直,嘴短,你得帮衬着点儿。”
“韩哥,您放心吧。虽然肯定不能像你亲自坐镇那样面面俱到,但我保证不惹事儿。”纪肖堂认真听着,嘴角微微翘着,心里总是暖的。
韩茗并不知道后台的事儿,想着还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没照顾到,忍不住还是说了。“还有——章中亭,你跟他说,要是这几天他的经纪人不管他,就让他每天去公司上课。技多不压身。”
天泰之所以能做到业内巨头的地位,跟他成熟的艺人培训机制有关。凡是公司签约的艺人都可以去公司上课,从台词、形体、作曲到人际交往礼仪都有,还全免费。一般没有活动安排的艺人,经纪人都会给他预约课程,这已经是公司不成文的规矩。章中亭还是练习生,可千万不能懈怠了。
纪肖堂应下了,反正他有章中亭的联系方式,作为前辈提点一句也是很涨好感度的事儿。但是他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岑远目。
岑远目正问姜枫关于齐欣受伤的事情。
姜枫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听说齐欣已经做完手术了,但是大概半年不能弹琴了。说着一顿唏嘘,顺搭手把岑远目的东西也整理了。
“三天不练自己知道,一周不练同行知道。一个月不练,全世界都知道。”岑远目喃喃地说,手里拿着刚才见面齐欣送给他的一对交趾陶的小椒图摆件。
纪肖堂干脆上前拉着岑远目起身,把那对摆件拿过来递给姜枫,一并打包起来。
岑远目有些不好意思,一来姜枫不是自己的助理,二来他很不习惯让女士来为自己服务。
“哪些是用新笔画的?”纪肖堂拉着他问。
岑远目笑着说:“都是用针管笔画的,回去上色。”
“那你顺手画两笔我看看吧。”纪肖堂拿着自己买的那支笔使劲推销。
岑远目踟蹰了一下,才说:“没有墨囊。我室友倒是有,我回去插上就能画。你想要什么,我给你画呀?”
纪肖堂一噎,什么是墨囊?不肯露怯赶紧看向姜枫求助。哪知道姜枫会错意了,说:“呃……买了……买了,纪生为了给你买钢笔走了好远,挑得也很郑重的,怎会没有配件。只不过东西多,收拾的时候放在我包里了。我明天给你送去。”
姜枫的港市口音又开始冒头。
岑远目倒是没注意到这些:“哦,那别特意跑一趟了,怪麻烦的。平安夜不是还有一场见面会么?”
经他一说纪肖堂才猛然想起,上辈子的平安夜见面会,还有一件小事。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哪知竟然草蛇灰线,影响深远。这辈子既然提前知道了,少不得要占一点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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