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瑾这一抬眼,正好望见太后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两双眼睛正好对上,玉瑾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
懿安看着她这一惊一乍,活像个受惊的兔子,却也有几分稚趣可爱。而玉瑾那双眼睛虽然只看了她一眼,却留在了她脑海里。
那双眼清凌凌,乌溜溜。
懿安不由自主想起她那个不争气的侄女儿,静芬长相随了爹,一双眯缝眼,永远看不清她的眼神,每次看到都要以为她是没睡醒,睁不开眼。再加上她两颧骨向外一凸,鼻梁又塌,最不好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养的,嘴里一口烂牙参差不齐。
那是真不好看。
两厢一对比,懿安自己也泄了气,就她那侄女儿的模样,就是懿安自己也不喜欢多看的。
“好了好了,起来吧。”懿安指着李玉盛,让他给玉瑾搬个绣墩。
玉瑾乖乖巧巧的坐下,只敢挨着绣墩半个边。
懿安看她这小模样,心想就是她这老太太也觉得,对着这样一个可人儿,心都要软几分,何况是个男人呢?
她开口道:“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玉瑾不好意思道:“我那二哥游手好闲,又不爱读书,整日里没事做,前几日去了赌坊,跟人打起来了。”
懿安问:“打死了人没有?”
玉瑾赶紧摇头:“没有没有!那怎么会,我哥哥虽然人傻,却也知道好歹,没傻到这份上。”
懿安轻笑一声,又喝了一口茶,示意玉瑾继续说。
玉瑾道:“说是他在赌坊,看到有一个汉子将家里老婆的救命药费拿进了赌坊,他赌红了眼睛,这一进去就是全进去了,不仅分毫不剩,还倒欠了赌坊十两银子,正好他女儿找来,哭闹着要他回去救母亲,谁知道他居然把他女儿拉住,说是要抵押给赌坊做赌资。”
玉瑾这时说得气愤填膺:“我那哥哥虽然游手好闲,却也有几分江湖血性的,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何况这种卖女儿的赌徒?看到这样哪里容得下?立马一个怒劈华山将那个毒父打倒在地,又一个逆风移位逆转乾坤,将那个小姑娘抢了回来。”连说带比划。
懿安笑道:“唷嚇,敢情我这儿还来了一说书的。”
玉瑾讪讪,伸手抓了抓脸。
懿安瞥了她一眼,玉瑾立马乖乖坐正。
太后悠悠道:“任你这说得天花乱坠,还是改不了事实,既是没死人,那就是打残了?”
玉瑾一噎,嘿嘿一笑,道:“一时情急,一时情急,那种情况下,我那傻哥哥哪顾得了其他?眼看着那小姑娘要被卖到窑子里去了,他这也是没得法。”
懿安淡淡道:“闹到什么程度了?”
玉瑾说道:“我那哥哥一推,那人倒在地上,哪知道正好脑袋磕在桌子边上了,流了点血,那人就不依不饶要去官府告状。”
懿安说:“流了点血?我看是流的血不少了吧?打到人脑袋都破了那可是不得了了,难怪人家要告状。”
玉瑾继续赔笑。
懿安看她这德行,剜了她一眼。
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却也很小,小到言官们都不一定有空去上奏。
小到长善这个前广州将军,不至于没有办法摆平,不过这档口儿把话递到她面前,这是有意示好?
长善老年得子,如今两个儿子,大的还在读书,小的听说就喜欢舞刀弄枪,如今长善一卸任,儿子们还没出仕,家里正是青黄不接,老的太老,小的太小。
所以他这是故意把小儿子递到她这儿谋个职?
懿安心里估量了一下,静芬眼看着扶不上墙,皇上那儿她确实需要人,而这个玉瑾端看着也很知情识趣,知道紧着太后而不是皇上,有什么风吹草动也是向自己报备,长善这个人若是投靠自己,也说明他是个聪明的。
他从前是广州将军,连任了十几年,在军部也算得上有些地位,若是拉拢,确实不错。
再者,这事儿一出来,他们就越过皇上直接到了她这儿,若她拒了,想必皇上也会替他们摆平,不如她好好给个甜头将他们塔塔喇一家死死绑在她这边。
只听懿安道:“你这二哥,确实该罚,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人打破了脑袋。”
玉瑾不由得提起心。
却听太后话锋一转:“不过——”
“却也是事出有因,英勇救人,我看他这样,很好!这好赌之人,就是该好好收拾!既然他喜欢替人鸣不平,我看就补他一个禁军职位,专管京城治安。”
“就补一个步军营分管佐领,专司缉捕、断狱,你看如何?”一个五品京城守卫武官,统领一两百人,专点他缉捕断狱,也不怕他真得了权,又能让他忙得没空闹事,这是她惯用的伎俩。
玉瑾大喜过望,想不到不仅没受到责罚,竟然还凭空得了个官职,连忙拜谢:
“跪谢太后娘娘圣恩!”
太后笑呵呵道:“你可别高兴的太早,这既然出了事,没有不罚反赏的规矩,我看啊,就罚他闭门思过三个月,除此之外,该赔的赔,该补的补,好好儿的把人家伤患养好,别再出了篓子。”
玉瑾连连应是,又替自己哥哥谢恩,连表忠心。
“好了,好了,你去吧。”太后挥了挥手,闭着眼示意自己乏了。
玉瑾乖乖巧巧的跪安退下了。
这一行险招,没想到真的达成了目标,日前她二哥舒乐来信,要她里应外合找太后求个职,她始终觉得太过冒险,不肯同意,没想到前两日舒乐竟然自己动了手,这下她不应不是,只好来替他把戏唱完。
没想到太后竟然真的顺水推舟,给他封了一个五品官,从此走了太后的路子,就是太后的人了,她心里不由得有些替舒乐担心。
不过转念一想,看来在皇上身边,太后是真的缺人当眼线了。
这是个好兆头,看来相比年老力衰的太后,众人都慢慢倾向年轻的皇帝了。
玉瑾喜气盈盈的回到了景仁宫,传信回了家。
……
太后懿旨和玉瑾的密信前后脚到了塔塔喇府上,舒乐看完,一颗大石放下,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缉捕、断狱,正和他的意!
三个月满,他新官上任,穿着佐领官服,领着两百来个带刀士兵,大摇大摆的进了赌坊。
“将这里的赌徒,全部带走!”舒乐领着士兵进门,大手一挥下令道。
四个亲兵两两守住前后大门,其余士兵大声应是,冲向围在桌边的赌徒。
“这,这是怎么了?”
“救命啊!”
“官爷这是怎么了?”
“凭什么抓我?”
“干什么你们?”
一群大老爷们惊慌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掌柜的眼看不对,连忙跑到后院去叫东家来。赌坊东家得了信,立刻跑出来,他看到舒乐手持大刀,客客气气的问道:
“不知这位官爷,咱们这儿是谁犯了事,劳您大驾?”
舒乐抬起下巴一哼:“不是谁犯了事,是你们都犯了事!”
“都给我带走!”舒乐向着手下士兵大喊道。
“是!”
士兵们身强体壮,冲入人群像狼入羊群,拎着瘦弱的赌徒像拎小鸡,将他们一个个压下了赌桌。
赌坊东家这时客气维持不住了,大惊道:
“官爷,您这是?”
他身后冒出一群彪形大汉,是赌坊的打手,他这赌坊可不是软柿子。
“呵呵,奉太后懿旨:‘京城的赌徒,是该收拾收拾了’,在下新任步兵营佐领,从今日起,专抓京城赌徒!”舒乐冷笑着看着赌坊东家,手却朝皇宫方向握拳拜了一拜。
赌坊东家睁大了双眼,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
太后懿旨?这人既然敢说,肯定是有凭据,可是别看他这只是个赌坊,背后靠的却是京城里的王爷,他可从来没听谁说过太后要禁赌啊?
不过拿出太后当令牌,此刻却是真不好硬抗,再加上他这里的打手,因平日里闹事的也不多,只不过是个摆设,此刻和两百个精锐士兵相拼,肯定是以卵击石了。
东家措手不及,此刻去王府求救也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舒乐占领了赌坊。
舒乐看了看,赌坊里所有赌徒都被压住了,这才对身边一个小兵道:
“你,去将桌上的赌资都收起来,那可都是证据!”
“是!”
东家瞠目结舌。
银子很快收好了,满满两大箱子,抬都抬不动。
舒乐这时朝东家道:“太后只说要收拾赌徒,至于你这开赌坊的……”他啧啧两声,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赌坊东家。
东家被看得背后一寒。
舒乐失望的叹了口气:“算了,先不管他,太后也没说要抓开赌坊的。咱们走!”他扭头对手下士兵道。
“是!”士兵们喊得很大声,吓了东家一跳。
然后这群土匪风卷一般的走了,留下空荡荡的赌坊,门口的帘子还打了个飘。
有一就有二,舒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天之内,将京城几大赌坊收刮了个干净,牢房里也塞满了赌徒,不过到了下午时,再去的几个赌坊已经关了门,看来是得了消息提前关门大吉了。
舒乐遗憾的砸了砸嘴。
他清点库房,今日收缴来的赌资,足足有三十万两。
明日肯定会有人上奏,这赌坊历来背后都有靠山,不过他舒乐可不怕,他就是一把刀,只要拿着太后那句“收拾赌徒”当盾牌,就没人敢动得了他!
他慢慢勾起嘴角,一鱼两吃,他最喜欢了,收赌资是一吃,还有一吃还好好的待在牢房里,如今那些人想要出去,那就必须得给他拿出钱来赎,太后不是让他专司缉捕吗?这可不就是缉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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