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占有欲

    一番询问，褚游说他刚上二年级——小学。褚游的记忆回到了八岁。

    医生说褚游脑补受损，记忆紊乱，医学学科名称太长太晦涩，南歌没听懂。诊断下来，医生不确定记忆恢复日期，具体恢复情况还得定期观察一段时间。说白了，要看褚游的自愈情况。

    昏迷了一个月，褚游的头发长长了，低着头像是遮住了半边眼。

    褚父和褚太都赶了过来，褚父最近忙公司的事，焦头烂额，儿子自然是给褚太和南歌看管。

    褚太给南歌选择，“南歌，要么你和褚游一起回老宅和我们住一起，要么褚游还住在新房，你照顾他。”

    新房是褚游和南歌夫妻两的家。实际上褚太没给南歌选择，比起和褚太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南歌情愿自己“照顾”褚游，反正新房有保姆，保姆会定时来做饭打扫。南歌暗忖：八岁的孩子，他能有什么需求，如果能把褚游扔小学上学最好了，不过也是想想。

    褚游瘦削的手揪着床单，骨节生硬，这么明显的被母亲抛弃，面孔褪去大半的成熟和冷冽，看起来竟然有些一丝可怜。很像被南歌抛弃的阿拉斯加，南歌心软了几秒。

    结婚前南歌有一条阿拉斯加狗，名字叫饼干，褚游不让她带过来，爸爸也不让，南歌伤心了一阵子，毕竟养了七年。

    褚父温和地问儿子，“你现在生病了，爸爸要忙，你太太照顾你，可不可以？”

    褚游抬头，眼皮微掀，“谁的太太？”

    褚父一笑，指了指南歌，“南歌，你太太。”

    褚游脸色僵硬，居然收回了目光，半晌后糯糯地蠕动嘴唇，“这么老。”

    南歌：？？？碍着他父母在不好发飙，南歌堪堪忍住了怒气，还从没人敢说她老，她也才22岁，不满23岁。褚游比她大四岁，都快三十的“老男人”了。

    褚游不喜欢医院，南歌只好把他领回家。

    商务车后座，褚游端端正正坐着，一言不发，身材太好，病号服都被这个“八岁”的男人穿出了一丝不苟的味道来。

    南歌从包包里掏出气垫粉底，翻开，粉底里面有面小圆镜，她把气垫塞到褚游手里，“请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有点觉悟，到底谁比较老。”

    褚游一手举着粉底，一手伸出指头摸了摸脸颊，下颚骨，鼻梁，每一个弧度堪称完美，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还不错。”长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南歌收回气垫粉底，“那可真恭喜你了。”

    褚游鼻息轻嗤，算了，我一大男人，不和女人计较。

    他们住在玫瑰公馆的24楼，复式2层。一楼客厅、办公、厨房、阳光花房，二楼是一间主卧、两间次卧、健身室。

    褚游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一进房间，倒是好奇地四处张望，注意力停留在客厅的巨大鱼缸上，里面养了一条观赏的黑尾鲨鱼，三四十公分长，正在水里甩动着尾巴，似乎认识褚游，嘴巴一下下顶玻璃缸，“砰砰砰”地向褚游打招呼。

    褚游走过去，屈下膝盖，双手扒在玻璃缸上看小鲨鱼，嘴巴微张，南歌听到了从他嘴里冒出的一声“哇”，声音很小。

    她笑了一下，侧前方褚游的神态和动作，与游览水族馆的好奇小朋友一模一样。

    南歌不喜欢小鲨鱼。第一次见褚游，也是在新房里，褚游让她来布置衣帽间，她把自己的衣物鞋帽搬过来。保姆开的门，他正巧在鱼缸边喂鲨鱼，一身黑西服，宽肩窄臀、身型高大，手里拿着一水袋小鱼往鱼缸里倒，小鲨鱼随后在水里追逐，龇着尖牙撕咬它的猎物。

    水中的血雾忽然一团散开时，他转身回头，定定地看着她，“你来了。”

    新婚那天晚上她浑身疼得要命，梦中梦到到花洒坏了，不停地喷水，新房变成了大鱼缸，鲨鱼也长得超级大，比脆脆鲨包装袋上的鲨鱼恐怖多了。那条鲨鱼听了褚游的指挥，摆动着巨大的鱼鳍去咬她，鲨鱼一会变成褚游，一会褚游又变成了鲨鱼。南歌哭醒了，“别吃我别吃我。”

    褚游被吵醒，“谁要吃你？”

    分不清是鲨鱼还是褚游。

    “它饿了。”小褚游的话把南歌拉回现实，指了指小鲨鱼。

    “它不饿，阿姨定时来喂的。”南歌说。

    “那……我想喂它试试。”褚游眉头微皱，语气似乎在和南歌打商量。

    南歌从未见过褚游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心情愉悦地勾唇，“那我打电话叫阿姨送小鱼过来吧。”

    褚游薄唇浅浅上扬，点点头，“嗯！”

    南歌抿了抿嘴，莫名觉得这样的褚游有点萌，对他招招手，“褚游小朋友过来。”

    褚游见她漂亮的脸上溢出难以描述地坏笑，机警又防备，“我不过去。”

    南歌叉腰，“不听我的话就不能喂鲨鱼了。”

    褚游目光在鲨鱼和南歌脸上游移，最终还是选择朝南歌走去，脚步不情不愿。南歌踮起脚，揉了揉他的头发，硬硬的，一点都不好摸嘛。以前褚游还总喜欢揉她的头发，真不懂哪里好摸了。

    南歌低头，看到他脚上穿的还是医院的拖鞋，叫他去鞋柜换家里的拖鞋。

    褚游换好鞋子回来，那么高大一个人，摸了摸肚子说，“我饿了。”

    南歌这才想起来褚游自从醒来后，什么都没吃，于是打电话叫保姆过来做饭。

    结婚前褚游坚持不要住家的保姆，也不要丈母娘送的保姆。南歌什么事都不会干的人，一双手从没拿过扫把，让她做家务除非褚游破了产。褚游安排了几个随叫随到的保姆，有需要半小时内会到，平常有人在家，会定时来做饭。

    保姆十几分钟就到了，给褚游做了肉糜粥。服侍了夫妻俩三个月，知道褚太太嘴巴刁得很，不会屈尊和褚游一块吃粥的。保姆又给南歌做了一些其他的小炒菜，还带了在自己家里的蒸蟹。

    南歌喜欢吃蒸螃蟹，但不会剥蟹壳，是个连虾和蟹壳都不会剥的大小姐。

    保姆给她剥好，让她慢慢吃。

    小褚游惊呆了，我怎么会娶这么个女人，粥不会煮也就算了，螃蟹都不会剥，是不是澡都要人帮忙洗？

    南歌还不知道小褚游在心里给她打了个负分。

    吃完晚饭墙上的时针指向下午九点。

    两人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南歌把电视机升上来给褚游看，电视机沉下去时，白色背景墙可以做电影放映屏幕，褚游喜欢看电影，客厅的架子上摆着不少他搜集的碟片。

    褚游有一搭没一搭地调台，没一个他喜欢的节目。他发现南歌不看电视，一直低头在手机上戳着什么，手机很好玩吗？于是问她，“我的手机呢？”

    南歌挑挑眉，他还挺聪明，认识这是手机。

    “你的手机摔碎了，还没买新的。”

    “那什么时候给我买新的？”

    “看我心情。”南歌笑吟吟地说，内心忽然邪恶地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小褚游顶着褚游的脸，居然气鼓鼓地对南歌“哼”了一声。

    南歌的报复欲得到了极大地满足，笑着继续诱惑道，“你叫我姐姐，我就给你买。”

    褚游抿唇不语，这个女人太坏了，我为什么要娶这样的女人，傻了吗，再漂亮也不对老公好有什么用，娶回家摆看的吗，小褚游再次痛心疾首地想着。

    26岁的褚游如果能出现在8岁的褚游面前，肯定会对小褚游说，“你还没完全成为男人，所以不懂男人，有关占有欲、征服欲、色|欲的东西，你还不了解。”

    8岁的他，只知道别人对他好不好。现在南歌对他就不太好，总是欺负他。

    “叫不叫？”南歌摇了摇他的胳膊，“你不叫我姐姐，难道叫我老婆吗？”

    小褚游当然不好意思叫她老婆，多羞耻，正直如他，叫不出口，“我之前叫你什么？”

    南歌脸上浮起红晕，在外叫“南南”，在家里生气时候叫她“大小姐”，“南歌”，情动时候叫他“宝贝”，“乖乖”，“老婆”，男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隐忍地从嘴里憋出两个字，“南歌。”

    倒也行，窗外夜色摇曳，南歌靠着软软的沙发背，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了。”

    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嘟”，褚游揉了揉肚子，望向南歌，“我饿了。”

    才刚吃完晚饭不到三个小时。不过他吃的粥，男人消化起来十分快。南歌很懒，“那你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应该还有阿姨给我做的菜没吃完，你随便吃一吃。”

    她不知道冰箱里的菜是不能直接吃的，尤其是对刚出院的病人来说。

    “好吧。”

    褚游吃了两个螃蟹和一些清炒四季豆。把碗碟放到水池里，等明天阿姨来洗。

    南歌已经不再客厅里了，他只好上楼去找她。

    主卧里，南歌刚冲完澡，正对着化妆镜涂涂抹抹，褚游敲了敲门，随后走到她身后，看她在脸上抹了一层又一层，至少十二层。

    他表情一言难尽，“其实你长得不丑，没必要在脸上涂那么多东西。”

    “我只是不丑？”南歌眸色水润，望着镜子中他高大的身影，女人对自己的美貌认可度有种特殊的执着。

    “还……还行吧。”就是因为你这张漂亮到过分的脸蒙蔽了我的双眼，褚游聪明地决定不继续逗留，“我睡哪？”

    南歌想了想，“你睡这里，我去隔壁睡。”

    明明房子很大，褚游一回来，房子总是莫名地变得狭小，到处都是他。南歌很快睡着了，主卧的褚游却睡不好，一晚上连续跑了三趟厕所。

    半夜十二点多敲南歌的房门，南歌睡眠浅，惊醒后开门，褚游倒在地上。

    急性胃炎。

    褚太皱着眉，因为是大晚上突然来的，没化妆，看起来比平时老十岁，“南歌，这还不到一天，你又把我儿子照顾到医院来了，上次还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出车祸也不能怪你一个。这次他失去记忆，才八岁，你就不能好好照顾，多看着点吗？”

    “是，我没照顾好他，我什么都不会，我还是觉得，我不适合做褚太太，我和褚游离婚比较好。”南歌低着头，她说的话句句肺腑之言，把褚游弄成这样，她很难过但不能改变现实，她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

    褚游坐了起来，一会看看妈妈，一会看看南歌。咽了咽口水，这个女人，他连一句嫌弃的话都没对她说过，居然要和他离婚。